余漫随咬一口土司再喝口牛奶,说:“来者是客,还是早点吃中饭吧,你们想吃什么呢?”
这语气,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褚如风清了清嗓子,忍不住盯着她的脸看,些许不自然地笑:“你和周漾安排,我们什么都吃的。”
说自己什么都吃的,往往才是最难伺候的。
余漫随脖子一歪,求助旁边的男人:“你觉得呢?”
她嘴角粘了点土司屑,碍于有几个大灯泡在场,周漾只能用手指帮她揩掉,“管别人干嘛,管好你自己就行。”
又欲求不满了。
“哦。”
余漫随都习惯了,乖巧地点头思考中餐吃什么。
这模样在其余人眼中就是一副受委屈了的小媳妇样。
周漾的臭脾气,他们都亲身体会过,虽然这张脸让他们有点膈应,但当着他们的面凶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这怎么能忍。
褚如风最先起义:“他有起床气,妹妹你别搭理他就行。”
“就是就是,手机在没,哥哥们带你上王者。”
她本就注重保养,早晨又刚起床,一张脸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年纪比自己小。
余漫随也懒得纠正,答说:“你们等我去拿手机。”
欢喜雀跃地去了卧室。
周漾却不同,眼见她进卧室后警告其他人:“她不是你们的妹妹,少乱攀亲戚。”
“……”
“听见了没?”
“听见了……”
“你的地盘你做主呗……”
一个两个嘴巴上敷衍,心下都暗骂句幼稚。
幼稚的周漾,多少年没见着了。
啧。
组队只要五个号,加上余漫随后多出来个人,倪帅从见到余漫随后就一直沉默,此刻举手主动让位:“你们玩,我出去抽根烟。”
他说着拿上烟盒起身,“周漾,过来借个火。”
认识这么久了,毋须多言,周漾跟随其后。
房门轻掩上留条缝隙,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外面的楼梯间。
倪帅取了支烟给他,又给自己取出一支点上,不急不慢抽一口,方才问道:“你怎么想的?”
周漾把打火机还给他,吞云吐雾,一时没接话。
倪帅靠着墙,面朝旁边的窗户,温暖的阳光有一半被窗前的人挡住。
“阿姨告诉我你谈恋爱时,我还挺高兴的,想着这么多年,你终于迈过了这道坎……”
不曾想,还是在原地打转,甚至,也可以说越陷越深。
“你这样是不对的,纸包不住火,人女孩子终究会有知道真相的一天,你这么做对人家不公平。”
倪帅不清楚他从哪找来个这么像的人,但把一个人当成另一个人的替代,不仅荒唐可笑还性质恶劣。
“洛暮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你不仅是在伤害这个女孩子也是在伤害她。”
空荡荡的楼梯间,他说出的字字句句在空气里回旋。
周漾从高处俯瞰地面,摁灭将燃尽的星火,掷出四字:“她就是洛暮。”
笃定的口吻。
倪帅嗤笑:“我看你不仅仅是把别人当她的替身,你是走火入魔了,以为生活是电视剧人还能死而复生。”
周漾垂着眼帘,淡漠地俯视下方:“我没骗你,她的确是。”
“那她为什么不跟你相认?”
“还没到时候,当初确实死了人……”
倪帅打断他:“狗屁的没到时候!我看你是案子办多了,什么都整上悬疑这一套呢!”
“阿漾你清醒点吧,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尸体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烧成灰烬,一点念想都没留下。
周漾没生气,从容地给他解释:“我查阅了当初的卷宗,除了洛暮,现场还有另外一个受害者。”
就叫余漫随。
“你的意思是洛暮没死,死的是另一个女生?”
“嗯。”
倪帅气笑:“葬礼我们都去了的,那你要怎么解释死掉的那个人长得跟洛暮一模一样!”
就是因为亲眼所见,他们这么多年从未怀疑过洛暮会活着。
“你别告诉我洛暮有个双胞胎,死的是她的姐姐或妹妹,而她则顶替别人的身份活着。”
电视剧都没这么荒诞,倪帅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周漾竟然点了点头。
倪帅望着他诚挚的表情良久,反而不生气了,平心静气地说:“我们和洛暮都是老同学,可从来没听说她有姐妹,别的人就算了,你作为她男朋友,你自己想想,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她还有姐妹。”
周漾被问住。
没有。
“总之,她的确是洛暮。”
他一口咬定就是这样,说服别人也是说服自己。
头发个子,眼睛嘴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细节,连喜欢抱着他胳膊入睡的习惯都一样。
除了是同一个人,他要怎么解释,这个世界上有个人这么像她。
倪帅又点支烟,顺着他的话往下:“既然你说她就是洛暮,那她为什么这些年要顶替别人的身份活着?为什么不跟你相认?如果是选择了从你的生活里消失,又为什么在这么多年后重新找上你?”
周漾没有吭声,缭缭的烟气给他的神色添了丝黯淡。
“我看她这张脸就是整出来的,这年头只要钱花到位把男的整成女的都成。”
周漾无法反驳,想起之前律所聚餐时就有人指出余漫随的脸整过。
“我刚才还担心你伤害她,现在我觉得我需要担心的人是你,一个把自己整容成洛暮的人来到你身边……”
“在聊什么呢?”
楼梯间的门被推开,余漫随笑看窗边吞云吐雾的二人,“他们让我来问什么时候去吃中饭?”
倪帅若无其事地看了眼手表,“时候是不早了,先进去吧。”
“嗯。”
……
他们几个原本想玩到天黑六七点再走的,但吃过中饭后不久周漾就以睡午觉为由把他们轰了出去。
目送汽车消失在视野之外,余漫随放下挥动的手,“好了,我们也回去吧。”
“嗯。”
周漾走在她前面,以手格挡电梯门,等她进来后按下楼层。
“真的很像吗?”
电梯匀速往上,锃亮的镜面上映照出两个人的身影,她披散着头发,清丽的面庞略施粉黛。
周漾握住她的手:“想知道吗?”
“嗯。”
“那就跟你那个男朋友分手。”
小小的四方空间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她没给出明确的回复,却握紧了他的手。
次日星期天,两个人窝在家里没出去。
他打开电脑在家里加班,她躺在沙发上看老电影。
到了晚饭时间,他们一起下楼吃饭,顺道遛狗。
他虽然对昵昵常常冷言冷语,但其实把它照顾得很好,只要不是刮风下雨,早晚都牵出去遛弯,无论工作再忙。
自从余漫随搬过来后,晚上一趟牵狗绳的人就成了她。
别问早上,起不来。
西边晚霞将尽,昵昵绕着棵常青树玩耍,耷拉着眼皮,毛色不再漂亮,动作慢吞吞的。
她盘腿坐在草坪上,嘴里含着小卖部买来的薄荷糖,说:“希望它健康长寿。”
男人站在她背后,高大的身形遮挡住光,连同投下的阴影,温热的手掌落在她头顶。
周一上班,他照旧把人送到事务所楼下,再掉头去市检察院,堵车的时间,随手打开广播听早间新闻。
相比以前,他已经很少听广播了,谁让那个女人有张喋喋不休的小嘴,他就一双耳朵,哪还有空听其他。
念及此,他嘴角扬起,笑了笑,看到手机显示有来电,刻意地压下后才接听。
“你好。”
“周检,高成现在清醒了。”
周漾知道高成早醒了,但这次,另一端强调的是清醒。
他理解为,是足以回答他提问的程度。
“我现在过来。”
“行,他还说要自首,你刚好一起听听。”
他驾车变道,闻言眉头一皱:“自首?”
“嗯,说是以前帮徐鹤月杀了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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