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入夜,四周瞭望台的火把一一点亮,随风跳跃的光线映照着逐渐安宁下来的斯特城。城中交错的小巷里,有点点灯光交相辉映。人影稀疏,街头巷尾偶尔听见低沉的谈话声。圈养山地狼的方向,也时不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这场景,就好像地球上的边缘小镇,人们过着普通而安逸的生活。哪怕,这只是短暂的假象,也让独自站在风里的方洵九,升起了一丝半点的怀念。
她抱着手臂,感知到风速越来越快,且寒冷异常。想必,寒季就快要降临了。方洵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现在五大种族的各自据点,闭眼细想着后续的行军路线。
不得不说,冷风让人意识清醒,这也是她喜欢在这种状态下,思考的原因。
过了几分钟,贺子昂和陆尧一起到城墙上找她。贺子昂走近,看看方洵九,又看看边上风卷残云过后的碗盘,没什么好气地道:“祁言走了?”
方洵九闻声,回过头来,打量了他俩一遭,问:“是有动静了?”
贺子昂见她不回答,把头转向了一边。
陆尧尴尬地咳了咳,把夜视望远镜递给方洵九,一边解说:“是的,巨坦人的部队出现了动乱,应该是得到了物资被截的消息。”
方洵九迫不及待地拿起望远镜观察巨坦人的驻军地。果然不出所料,有一部分士兵,开始分散地朝着萨尔驻军的方向跑去。但基本走不远,就会被追赶上来的队伍屠杀。看来,以亚尔弗的威望似乎完全不足以压下这场刚刚开始萌芽的叛变,即使采用了强硬的手段,仍有不少巨坦士兵在找机会去投奔萨尔。
方洵九脸上浮起一丝奸笑:“这些傻大个儿平常肯定没少受帝国主义的荼毒,满脑子都是个人英雄主义啊!”
两人:“……”
陆尧心想,方小姐你能不能笑得正经点,为什么一看你的笑我就浑身发冷?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问:“方小姐,您似乎早已料准了巨坦人的队伍会出现这个变数?”
她瞅瞅陆尧。
不耻下问的军官好好发展一定是个好厨子!方洵九关爱地拍了拍他的肩,慢吞吞地道:“是这样的,四天前,巨坦人发起攻城战的时候,我和你们高大威猛的贺首长正在西面一个小坡的树枝上交流吃苹果该不该蘸酱油这个问题。”
贺子昂:“……”
陆尧听得一头雾水。
贺子昂白她一眼:“好好说话你是要中风吗?”
方洵九当即回讽:“说不定,你没看现在风力这么大,万一把你鼻子里的假体吹跑了可怎么办。”
贺首长握拳准备打人。
方洵九立刻后退半步。
陆尧急忙拦在两人中间:“首长,方小姐,抱歉我不太懂这其中的关联。”
贺子昂:“……”
方洵九:“看看,就因为你插话,你家脑残粉都整糊涂了。”
陆脑残粉:“……”
方洵九端正神色,继续解说:“当时的情况,由于本人英明神武算无遗策牛×哄哄的计谋,导致苏德安在攻城中途下令回防,但是,仍有不少士兵不肯退出战圈,以个人力量孤军作战,不听指挥,也没有基本的团队协作精神。”
“是的。”陆尧肯定道。
“所以,我有过猜想,也许,除了萨尔的军队和苏德安不和,苏德安自己的队伍里,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士兵,对这个副帅,并非那么满意。苏德安在这一仗里的表现,说实话,如果没了那名军师亚尔弗,完全就是一个跪着求打脸的熊孩子。身为主帅,不坐镇中军,反而冲锋陷阵,想不坑他一把都难。现在,这熊孩子沦陷斯特城,生死未卜,这些尖锐的矛盾,势必一一显露出来。亚尔弗虽然是军师,智商及格,但始终不具备主导权,加上物资被截的消息一旦回传到这支队伍里,军心动摇只是迟早的事。”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对于陆尧来说,他只初步了解到方洵九令人喟叹的大局观。而对于贺子昂来说,他却开始回忆方洵九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一连串谋略的。
当时她指定奇袭队赶赴东北边截留巨坦人的辎重,原本他只是以为,这是为了让巨坦人退兵,却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关联。难怪她当时说,也许这一招还有附加效果。
越是深思,贺子昂背上的鸡皮疙瘩几乎爬满了他的皮肤。他身处军队,见过能打仗的人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人,能把战争透析得就好像是一场玩弄于指尖的手游,还是无障碍通关的那种。
贺子昂定了定神,试探着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这一切的?包括当时故意让苏德安突围。”
“唔,大概……”方洵九眼神一飘,“从那天你们两个龟孙子想把我扔上龙背开始的吧。”
不可思议。这个女人的深谋远虑,当真超乎人想象。
两个字概括——可怕。
贺子昂咽了口口水。
陆尧不明他俩在说什么,只能暂时充当人肉背景。
“那么,接下来你还有什么让人意外的举措。”
“这要看你指的哪方面了。”
陆尧及时替贺子昂发问:“依目前形势来看,亚尔弗在确定苏德安的生死之前,是不会撤兵了,我们要出城正面迎击吗?”
“不用。让他们撤兵,可以不费我们丝毫力气。”
“什么意思?”贺子昂道。
方洵九没及时回答,反而说:“现在东风具备,只欠送那熊孩子上天漂移了。走,去地牢给他上一节深刻的人性关爱课。”
“……”
陆尧一颤。
方洵九拔脚往城墙下走。
贺子昂拽住她:“你想一个人去?”
“怕什么,”方爸爸艺高人胆大,“地牢里不是有警卫吗?难不成他还能撕了我?”
难说。以你这嘴贱的程度。贺子昂暗自腹诽,面上却淡淡道:“我陪你。”
方洵九想了想:“也好,那就一起去吧。不过,你离我稍微远点,谁知道你一个表面正经内里骚得还要去整容的大男人会不会有什么怕黑的癖好,万一扑上来占我便宜,我飞起一脚就不太和谐了。”
贺首长的容忍度直接降为负数,忍无可忍地在方洵九后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方洵九:“卧槽,你这个逆子!敢打爸爸!”
“你再说!”
“你不要仗着你是全国武术冠军就欺负女人,有本事你打祁言宝宝去!”
“你再说!”
“……”
陆尧一个人在背后静静吃了顿假冒狗粮,面上竟出现了一种老父亲般和蔼的微笑。
看,我家首长,终于开窍了呢。呵呵……
地牢里。
由于电压不稳定,昏暗的灯光时亮时弱。阳光终年无法照进这个地方,导致地面和岩壁都浸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潮湿又阴冷。方洵九哆嗦着,牙关不停打战。贺子昂看着她这个模样,摇了摇头,把自己的军装脱下来披在她肩上。方洵九也不道谢,直接裹紧自己就往关押苏德安的地牢中段走去。
彼时,苏德安正被五花大绑地困在一张椅子上,胳膊粗的铁链缠住他全身,绑得相当没有艺术感。这货听见铁门打开,抬起金色的眼睛,仔细看着来人。方洵九顿了顿,回头叮嘱警卫去找来罗杰斯夫,而后便和贺子昂一道钻进了牢房里。另一个警卫搬来两张椅子,一张放在苏德安跟前,一张放在角落。贺子昂很有自知之明地占领了角落的位置,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方洵九表演。方洵九也慢悠悠地坐下来,跷起二郎腿,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苏德安,表现得特别纯善。
“嘿,大家伙。”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苏德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方洵九,又看看旁边的贺子昂,问贺子昂道:“你就是斯特城的指挥官?”
贺子昂保持冷漠。
方洵九接话:“我才是。”
“你?”苏德安愣了愣,随即嘲讽,“一个女人?”
“哦,这如果是个疑问句,那么我可以肯定以及确定地告诉你,我是个女人。”方洵九风情万种地撩头发,“你的眼睛没有严重散光高度近视的话,应该不难分辨。”
苏德安沉默片刻,突然怒号起来:“他妈的竟然是个女人!”
没出口的说辞,方洵九基本能够猜到。
他妈的我居然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太羞耻了!
这种反应,方洵九不是第一次目睹。她波澜不惊地看着苏德安挣扎着想朝她扑过来,扑了几次都没能挣开铁链后,又气喘吁吁地靠回了椅背上。等他稍微冷静下来,方洵九才接着笑道:“怎么,在女人手上吃了败仗,很难接受?”
苏德安冷哼。
“我理解你,第一次嘛,总是有些阵痛的,等时间长了……”方洵九欠抽地挑衅,“多被我打几次脸,你就习惯了。”
苏德安登时怒吼:“你这个垃圾,敢这样对我说话?等我出去……”
还没吼完,方洵九就啧啧打断:“怕是出不去了。”
“……”
“我这个垃圾,现在只要多说一句,你的人头明天就要悬挂在城墙上,让你的士兵观瞻你根本没有脑髓的蠢样了。”
“你!”苏德安气得龇牙咧嘴,“我发誓,我一定会把你撕烂,在你活着的时候把你的皮肉都扒下来,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吃掉你的内脏!”
“……啧,你这孩子,图样图森破(too young,too simple)就不说了,重点是口味还猎奇,你爹妈没跟你说长得胖就要少吃内脏,万一吃出个脂肪肝还得麻烦医生整理你的满肚肥肠?”
“……”苏德安一傻。
随后。
“我(哔——)你全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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