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生之刃,翻掌运气,平复着内息。他经过我身侧时顿了一顿,双眉微微一拢,沉声问:“是否要紧?”
我摇头。
他便再不多话,径直往上座踱去,近了,紫袍一挥,回身坐下。
“如何?我绝仙阁是太久没有展现能为,以至于让同道这般小觑了吗?”灵气再溢三分,荡得众人一致后退,红橡木的扶手上一声脆响,结实的木料被白长轩五指捏碎,散落一地粉尘。老八的脸色霎时极为难看,老四捂着头小声道:“呼呼,踢到铁板。”
阴骘的目光落到岚羽身上,白长轩寒声道:“还是说岚音的御下方式便是如此?竟敢在我绝仙阁的地界内,随意动武?谁给你的胆魄?”
话中冷清之意,当时生生将两派之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
宏卿许是思量着打个圆场,上前一步,开口道:“白兄……”
话音未落,岚羽也上前,一改先前凌厉之势,娇弱得像朵折了腰的花:“哎哟,这位就是声名响彻东荒的绝仙阁之主,白长轩吗?”
老狐狸默然,将方才岚羽轻蔑我的眼神分毫不落地还了回去。我抬首望天花板,内心奔腾过一句话:无知,愚蠢!连白长轩都没见过,你就敢上门来踢场子?等着被某人的智者光环辐射吧!
场面一时僵持,岚羽掩嘴轻笑:“第一次见白阁主,你就给了奴家这般深刻的印象。只是初次太过激烈,奴家怕承受不来啊。”
“……”
我没忍住,一咳嗽,牵扯起伤势,火辣辣地作痛。左手一指那不要脸的女人,我怒道:“你!”
“退下!”白长轩只手一扬,沉声道。
在这种情势下,我实在不好驳了老狐狸的脸面,只好哽了哽,依言收住想冲上去揍人的冲动。
白长轩的眸中精光灿灿,不知在算计什么,琉璃耀华在手中轻抚片刻,道:“两派今日前来,是为念灵珠一事?”
当事人已然将话题挑明,其余两派领头的,自然也是不愿多绕圈子。
岚羽半侧过身:“正是。”
宏卿亦道:“想不到多年不见,白兄的修为已然精进至此。只是宏某不知,已有这般的灵力,还取念灵珠作甚?白兄的意图,可否解说一二?”
按照我的思路,老狐狸应该在这种问题下,拍桌子大喝一句:老子的意图还要向你们这种没智商的家伙说明?
可事实证明,我不是一派之主,完全猜不透一派之主什么时候高贵冷艳,什么时候平易近人。
老狐狸暗金瞳一缩,默了须臾,道:“老夫取此物,自然是有其用处。我绝仙阁担下仙道第一派的名头,自然当为苍生谋福祉。眼下虽天下靖平,却难保将来不会产生变数。念灵珠供奉在弥留虚境,也是死物,不如在老夫手里,将它的用处发挥至最大,如此也不辜负这等灵物。”
“哈,说得冠冕堂皇,白阁主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岚羽甩着花袖道。
老狐狸闻言,半敛下眼皮:“那碧云峰有何建议?”
“一则,将念灵珠交出,此事我两派可当未曾发生。”
老狐狸不动声色,语气却是轻视至极:“如吾妹所言,既要还,我还取它作甚?”
岚羽眼色瞬间转利:“那么,我碧云峰也只好……”
话未完,宏卿见局势将要走上极端,劝阻道:“岚羽姑娘还是不要这般冲动吧。”
“宏卿执掌,你这是什么意思?”
瞅着一同来的人不给自己撑腰,岚羽难得地变了脸色。我暗自心爽,等着看老狐狸接下来要怎么应对这个烫手山芋。
“这样吧,”放缓了语速,老狐狸道:“要老夫再将念灵珠送回弥留虚境,断无可能。不过,我也非是不讲理之人,既然两派来此,我可给诸位一次机会,各自投票,决定念灵珠该归哪一派。”
“白阁主这是逗我玩吗?”岚羽不怒反笑:“你认为念灵珠该归哪一派?”
白长轩一本正经:“绝仙阁。”
“好啊,我认为该归入碧云峰,宏执掌认为该归入万和派,我们三派便是要来一次大乱斗吗?”
白长轩眸光扫过岚羽,薄唇扬开似笑非笑的意味:“姑娘的眼光,短浅了。”
“你!”这次换了岚羽哑口无言。
随之,老狐狸再将目光投到宏卿身上。
宏卿思量半晌,也不知在白长轩和岚羽之间来回看什么,总归殿里静了良久,他方才沉稳开口:“白阁主既言明取珠是为天下苍生,我万和派也非是没有度量。只望白兄记得今日初衷,切莫让我等失望。念灵珠,便交由你处理了。”
“宏执掌,你!”岚羽花扇一开,掩住气红了的脸。
宏卿只淡然扫过,继而朝白长轩一作揖:“若无他事,万和派便不叨扰了。”
“请。白某来日再上万和与宏兄叙旧。”
话说完,万和派的门人在宏卿带领下,一一化光离开。
看着万和派的人离开,岚羽神色瞬息万变,最后定格为一丝媚笑。
“看来,是奴家低估白阁主的能力了。这一次,真是让奴家痛到身子里啊。”
捂的地方不对,表情不对,语气不对,怎么看怎么风骚。我向来脾气不好,忍不得是正常,但连同白长轩和我那三个师哥也皱了眉,这就是本事了。老狐狸径自合了眼,缄默不语。岚羽想走近正位,我一发刀气过去,在地上砍出纷飞的石屑。
她脚步一驻,用看手下败将的眼神瞥了我一眼,然后望向老狐狸,笑声绵柔:“既然念灵珠已经归白阁主所有了,奴家就期待白阁主的能力更上一层楼,下次见面,好与奴家大战三百回合。”
“……”
我大喝:“娘的,熟人可忍,生人不可忍。看刀!”
生之刃将要出鞘,岚羽这厮却是没有给我机会,一路媚笑着领人腾云走了。我气得要追出去,跟前无端横出一条手臂,拦了去路。
老狐狸眼角抽了抽,问:“熟人可忍?”
我:“……”现在重点是这个吗?
“生人不可忍?”
“……”起开啊!不要挡我为民除害!
“这是什么句式?”老狐狸很不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
我抬首见人已走远,愤恨地哼了一声,收刀回鞘:“这不是你们常爱说的话?”
“……”
边上的老四率先反应过来,憋着声音里的笑,问:“小师妹你是想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原来是这样说的吗?
老狐狸脸上一黑,分不出喜怒来。片刻,挥袖道:“你们几人先下去吧。”
“是。”老四和老六回答得异口同声。只有老八单薄的身躯在风中颤抖,嗫喏许久,哀号道:“那是……那是上好红橡木做成的太师椅,整个东荒只此一把。”
老狐狸微不可查地一颤。
“就这样,随随便便……就捏缺了一边扶手。”
“……”某人沉默地闭上眼睛。
我知道楚凤的劳模管家状态一旦开启,大家都会无差别膝盖中箭,正要为老狐狸点蜡烛,老八话锋一转:“还有这青吾石的地板,你们……你们……”
可怜八哥气得说不出话。我装模作样地绷着脸皮,负手望天,和老狐狸像极了两尊石头雕像。老四忍着笑,拽着老八袖口往门口拖,直到三人出了殿门,我还能听见八哥痛心疾首地低呼:“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凤卿,冷静……”
“不应该啊!一家子都这么败家,这到底是为什么?”
……殿中一派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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