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哥哥。”王嫄半跪在王珣脚下，“没有纠缠不清，我都很久没有和他见面了。”

    “没有，为什么还会传信？”王珣冷笑，“若桓五不说，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瞒我？”

    他注视她，眸中流露出几分上位者的高傲和蔑然：“还是你根本就如桓五所说，谁有权势给你好处，你就谁都可以。”

    王嫄嘴唇翕动，嗫嚅：“我不是……”

    王珣抬起她的下颌，两指收紧：“是我满足不了你？”

    他手指修长强劲，王嫄两侧脸颊被攥得生疼，不禁眼中涌泪：“哥哥，我想嫁人，我总不能这样跟你一辈子……”

    说着泪珠簌簌落下，打湿他的手指，王珣似乎嫌弃，一下松开了她，撇开眼：“你想嫁给谁，桓九？”

    王嫄又贴近他，曼声道：“哥哥，我近来结识一个末等世家的郎君，来自交州郑氏。那郑郎君有龙阳之好，与其门当户对的嫡女都不愿嫁，郑家寻思着求娶个高等世家的庶女做儿媳。”

    王珣不动声色：“你有想法？”

    “这样的人家……”王嫄慢慢地道，拉过他的手，“嫄嫄就算嫁过去了，也只是占个嫡妻名头，清白身子仍是留给哥哥的。”

    王珣沉吟片刻，笑道：“容我考虑考虑。”

    王嫄被他捏得肌肤微痛，但见他言语有松动之意，也不敢推拒，面上佯作欢喜，动作迎合：“哥哥……”

    王珣抱起她扔在床榻，欺身压了上来。

    缠绵过后，王珣轻吻她眼皮：“嫄嫄真棒。”

    王嫄缓过神，抱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嘴里漫上淡淡的血腥气，听见他吃痛的抽气声。

    王珣如被小猫咬了一口，毫不介怀地笑笑，答非所问道：“嫄嫄，你说得好听，郑郎君有龙阳之好，你嫁郑家能为我守着清白。但以你的心思，不在乎郎君，可会在乎嫡子，你会想尽办法和他生个孩子，稳固你嫡妻的地位，对不对？”

    瞧她侧目不答，他笃定道：“你就是在骗我。”

    王嫄幽怨地看着他：“我不想这样跟着你。”

    “跟着我不好吗？”王珣反问，“嫄嫄，除了名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

    转眼便到一年末尾，除夕夜王家的宴席散后，王嫄被王珣偷偷拉去清澜院一起守岁。

    婢女们手巧，做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在院里，五光十色，彩绘栩栩，像在逛街市。

    其中一盏影纱灯做得极为出彩，浅色纱布上，绘着十二幅美人小像，或坐或立，或动或静，一颦一笑，惟妙惟肖。

    待走近，灯上美人粉面桃腮，酥胸细腰，既天真可爱，又丰盈妩媚，正是王嫄的模样。

    这定是王珣所为，王嫄心喜，但面上仍矜持：“你干嘛画我呀？”

    “不好看吗？”王珣从身后搂住她的腰，白皙的手掌摊在她眼前，指骨上有几道深深的红痕，像是握笔太久留下的。

    他低声道：“嫄嫄，我熬了好几个晚上画的。”

    似乎在向她邀功，还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

    王嫄在他掌心轻拍一下，笑盈盈道：“好看。”

    她望着灯上跃马搭弓、驰骋苍野的明媚少女，艳羡叹道：“我可不会骑马射箭。”

    时下贵族女郎多擅骑射，但王嫄庶出，姐妹众多，嫡母苛刻，年少时并未跟过教习师傅学过。

    王珣俯在她耳鬓，温声道：“以后我教你，你肯定会喜欢。”

    王嫄歪了歪头，不习惯他这样的温存和亲昵。

    想到方才宴席上长辈谈起王珣的婚事，说是过完年正月里就着手给他相看贵女，王嫄看着这灯，回想这话，只觉满院都是镜花水月，虚无缥缈。

    本想说句没趣的话扫他兴致，可他好像喝了不少酒，缠她还缠得紧，刻薄的话到嘴边，又鬼使神差地改了口，回了个“嗯”。

    王珣浑然不觉，抱着她亲了又亲。

    月上中天时分，烟火噼啪绽放。

    过了年，王嫄心里始终惦记着家族要给王珣择妻一事。到二月里，这事终于摆上明面，王氏家主请嫁出去的嫡女谢夫人来操持他的婚事。

    自古世家大族里的嫡子和后母，总有几分面和心不和的意思，家主此举，也实为通透。

    谢夫人嫁于陈郡谢氏，是谢暄谢二公子的母亲。

    听说家主正月里就请谢夫人过来，那会儿谢家事情不少，谢二公子拒婚不娶世家贵女，也不知何故，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谢夫人病急乱投医，特地登门请了传闻中已经和离的公主儿媳去照料。

    说来也怪，没出几日，二公子苏醒，伤势渐渐转好，惹得坊间有人笑谈谢家，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子心病还须心药医。

    谢夫人来办迎春宴，请了谢、崔、桓、庚四大家族的适龄贵女来做客，帖子上说是迎新辞旧、赏花饮酒，实则是给王珣选个符合心意的嫡妻。

    王珣虽生母早逝，但生得好皮相，在外落得好名声，又文武兼备，得家族看重，貌似有不少世家贵女心仪他。

    王嫄瞧着进入王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各个贵女，尤其那崔氏女和庚氏女，像两只傲立其间的花蝴蝶似的。

    她对此嗤之以鼻，她们心心念念的，她早吃到口了，可又不禁黯然，她像个小贼一样，在偷吃将来会光明正大属于她们的东西，想到这儿，心里酸涩，如喝了一坛子醋。

    不知是想碍他的眼睛还是故意折磨自己，王嫄扮作侍宴的婢女，躲在一丛迎春后边。

    王珣面对席间一众姹紫嫣红，神色淡然，给谢夫人斟了一盏茶：“姑母，请用。”

    谢夫人啜了口茶，笑道：“三郎你自小懂事识大体，不像二郎，都被我宠坏了，如今为个破落公主要死要活，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王珣笑道：“二表弟性情中人，晋陵公主直爽率性，两情相悦，也是一对令人羡慕的佳偶。”

    这话说得妥帖，谢夫人笑道：“还是三郎你会说话，我只愿他俩可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乐师奏起笙箫丝竹之乐，席间众女赋诗填词，咏颂春意，一时之间娇声软语，宾主尽欢。

    而婢女们像蝼蚁一般忙来忙去，上点心、奉茶水，一个眼尖的婢子瞧见王嫄藏在迎春花后，走过来轻斥：“你居然躲在这儿偷闲。”

    声音有些大，王珣的视线转了过来，王嫄的眼睛恰好与他对上。

    见他面色微沉，似乎不快，王嫄索性出来，走到席间给谢夫人斟茶。

    “这是阿嫄吧？”谢夫人上下打量她几眼。

    王嫄见礼，热切地道：“姑母好。”

    王珣皱眉，质问下人：“今日的掌事呢，怎么叫主子过来伺候宴席？”

    明着是瞧她一身婢女打扮怕她受了委屈故而出头，实则是担心她来扰他相看婚事罢了。王嫄咬唇，朝他一礼，低声道：“是阿嫄擅作主张过来，想沾沾今日迎春宴的喜气，兄长勿怪。”

    春暖乍寒，薄薄的日光下，青衣少女肤如莹雪，眉眼娇怯，让谢夫人想起早晨出门时，在新柳梢上看到的那只颤颤啼语的黄莺。

    叫人不由自主心生怜爱。

    瞧王珣面上仍有不悦，谢夫人揣测，许是生气庶女不请自来，坏了宴会规矩，遂岔开话题：“今儿来了不少贵女，三郎有没有挑花了眼。”

    王珣不语，王嫄接口笑道：“兄长真是好福气。”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像她不是在恭维而是在诅咒他似的，低声斥她：“下去！”

    他需要她时她得召之即来，厌烦她时她得挥之则去，可王嫄今日却不想做个见不得人的小贼，她立在原地不动，无声与他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