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闻人卿的代言照和广告片正式发布后，得到了粉丝路人的一致好评，结合《一见倾心》网剧的热度，绯色之月新品销量居然在飞速增长。
到底影帝的底蕴还在，更是占了颜值的便宜，他那张祸水一般的脸，很容易就能讨到小女生们的喜欢。
绯色之月品牌部上下喜气洋洋，一扫之前的苦涩低迷，林勋更是自掏腰包，请整个部门去高档自助餐厅聚餐。
高层们在会议上也换了一张嘴脸，把溜须拍马发挥到了极致，纷纷称赞姜总独具慧眼，非一般人能比。
姜闭月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欲哭无泪，她一会觉得粉丝们真是肤浅，一会又怪闻人卿就是个祸水，把她的破产计划轻而易举的就摧毁了。
在心里骂了他三千遍后，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他发的那条微博，那张照片。
这段时间，姜闭月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他……这情况不正常，很诡异，她分析了一套，最后得出结论，她太闲了。
人不能闲着，一闲着就会瞎想。
姜闭月又一头扎进了游戏的海洋，玩了几个小时，五连败，她崩溃了，退出游戏。
正百无聊赖时，看到王亦珂要出门去见客人，她非要跟着一起去。
那个客人是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顶级珠宝品牌DX的前艺术总监Adrien。
绯色早就想把他挖过来做艺术总监，谈过几次，对方都没有答应。这次Adrien带着孩子来中国度假，王亦珂诚心邀约，最终才约在他居住的酒店大堂咖啡厅见面。
姜闭月一爬上车就瘫在副驾驶上的闭眼睡觉。
王亦珂打着方向盘，提醒她：“绯色需要一个他这样重量级的设计师来担任艺术总监，这次见面很重要，你要是想故意搞砸，以后监视你的人肯定更多，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我长得像个搞破坏的吗？我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姜闭月在心里腹诽。
王亦珂斜晲她一眼，眼角眉梢带出万种风情，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面：“到时候我来跟他谈，你坐着当个吉祥物。”
姜闭月被伤透了。
她堂堂一总裁，不是被助理当成卧底在防，就是当成蠢蠢的吉祥物。
Adrien住的是一家休闲度假型五星酒店，位置有一点偏，路上还有点堵车。王亦珂开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没有迟到。
走进咖啡厅时，姜闭月视线不经意地扫了扫，居然意外地看到了闻人卿。
还真是孽缘。
她脚步一顿，伸手捋了捋头发，莫名觉得有一丝紧张。还好，闻人卿和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在聊天，似乎并没注意到她。
王亦珂回头看了姜闭月一眼，她打起精神来跟了上去，随着王亦珂在咖啡厅的另一个角落坐下，等Adrien来赴约。
没几分钟，Adrien手里牵着一个洋娃娃般的小女孩过来，小女孩大概五六岁，手里抱着一本书。
三人微笑握手，落座。
Adrien指着小女孩介绍：“这是我女儿，Dora。”
近距离看，小女孩比洋娃娃长得还要精致，金黄色的长卷发扎成两个小辫子，一双湖蓝色的大眼睛，像蓝色大海一样迷人。
就是脸上没有表情，精致得过于完美，缺了几分灵动。
姜闭月身体微微前倾，笑着和小女孩打招呼：“Dora小公主，你好呀。”
小女孩面无表情的往后躲了躲，Adrien有些难过：“抱歉，她不喜欢说话。”
他带着Dora坐下，帮她把图画书摊开，Dora自己打开画笔，自顾自的涂鸦。忙完这些，Adrien摸摸孩子的头发，才和王亦珂专注地谈起工作来。
姜闭月完全贯彻了王亦珂让她当个吉祥物的方针，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就看着Dora画画，小女孩完全是随性的涂鸦，没有太多的技巧，胜在灵气。
依稀可以看出画的是残垣断壁的古典建筑，色彩艳丽，她渐渐的看出几分兴趣来。
“真好看，是圆明园？”
Dora一声不吭，画笔不停。
姜闭月得不到回应也无所谓，絮絮叨叨的给Dora科普圆明园的历史。Dora虽然没说话，但是她画画的速度慢了下来，显然是有在听。
Adrien看了姜闭月一眼，继续和王亦珂交流。
于是，这四个人两两成对，聊起了两个不同的话题，看起来相谈甚欢，无比融洽。
聊了快一个小时，Adrien对于王亦珂的邀请没有一口回绝了，表示可以考虑。而Dora也没有最初见到时那样冷漠，有时还会给姜闭月几个类似微笑的表情。
王亦珂看聊的差不多了，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Adrien跟姜闭月闲聊：“Mrs.姜，你懂的很多，Dora都被你的故事吸引了。”
姜闭月汗颜：“你过奖了，我就是随便说说。”
她说的都是初中历史书上教过的，必考知识点，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初中生出来，都能比她讲的更好……
整个过程没说过一句话的Dora，突然说了两个字：“画画。”
小女孩把手中的画笔递给姜闭月，眼睛里也有了灵动的光，扑闪扑闪的看着她。
Adrien瞬间激动不已：“这还是Dora第一次和外人说话，Mrs.姜，她很喜欢你。”他殷切的看向姜闭月，希望她能接过Dora手里的那支画笔。
被这一大一小满怀期待的看着，姜闭月说不出拒绝。可那支伸向自己的画笔，就仿佛像一把尖刀狠狠的扎进她的脑子里。
很痛，痛彻心扉。
痛的她记忆恍惚，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些陌生又模糊的碎片，那些画面快速闪过。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书房画画，透过窗户能看到窗外如画的景色。
春的万紫千红……
夏的绿树成荫……
秋的落叶如金……
冬的皑皑白雪……
四季变换斗转星移，小女孩始终垂着头，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停的画。
那个小女孩分明就是小时候的她。
可她什么时候画过画，她最讨厌的就是画画。
为什么那些记忆，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些，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Adrien看她样子有些反常，不安地轻轻喊了她一声：“Mrs.姜？”
姜闭月脑子“叮”地一声，那些一瞬间浩浩荡荡冒出来的画面骤然消失了，仿佛巨浪滔天的海潮瞬间退潮，变得风平浪静。
旁边的Dora扯了扯她的袖子，她低头看了一眼Dora，这个孤僻漂亮的孩子还执着的向她伸着手，眼巴巴的看着她。
姜闭月睫毛颤了颤，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白，抖着手接过那支画笔。
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她，将她拢在怀里，同时握住她执画笔的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匀称，将她的小手包裹其中。
那人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
那些张牙舞爪想要吞噬她的恐惧，随着这句安慰，瞬间烟消云散。
姜闭月侧过头看他。
闻人卿俊脸冷然，睫毛纤长，看着她的眼睛里溢满了温柔，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凑的更近去看他的眼睛，近到能在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那张呆滞的脸。
两人默然对视，气息交融，闻人卿笑了下：“看什么？”
姜闭月惊醒，红着脸扭过头不再看他。
她放松身体，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在Dora的画册上绘画走笔。
不过片刻，一副新的圆明园风景画就完成了，不过寥寥几笔，就能于萧瑟处窥见当年繁华盛景。
闻人卿放开她，姜闭月莫名觉得一阵空荡失落。
他把画笔和画册都递给Dora，笑着问：“画好了，喜欢吗？”
Dora没有抗拒，抱住自己的小画册。
Adrien看着闻人卿，一副我都懂的表情：“Mrs.姜，你男朋友很帅气。”
姜闭月尴尬地笑了笑。
02
王亦珂得知她去洗手间时，还发生了这样一个小插曲后，她拍了拍姜闭月的肩膀说：“姜总，你今天立了大功。”
姜闭月也不知道自己立了什么大功，但被人夸奖，心里总还是美滋滋的。
王亦珂还要赶去参加一个行业会，开着车先走了，临走前把姜闭月交给了闻人卿。
因为酒店前面那段在修路，堵车很严重，闻人卿过来的时候，索性就提前停了车，走路来的酒店，现在又只能带着姜闭月走到停车的地方去。
没走多久，猝不及防就开始下雨，两人只得躲到街边商铺的屋檐下避雨。
春日就是多雨，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屋檐下已经站着几对在避雨的小情侣了，他们或打闹，或玩笑，透出一股旁若无人的亲密来，越发显得闻人卿和姜闭月两人安静的有些突兀。
姜闭月看着珠帘似的雨幕，突然说：“刚刚在咖啡厅，看你聊得那么投入，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呢。”
“你不知道吗？”
姜闭月疑惑地看着他：“知道什么？”
闻人卿看了她一眼，她穿着一条薄荷绿纱裙，清新的颜色也压不住她周身的艳光。
姜闭月等了半天，依然没等到答案，气鼓鼓地瞪他一眼：“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呢！”
闻人卿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转身朝一旁走去。
姜闭月不明所以，以为自己把人惹恼了，人家不想送她回去了，她又急又气，一边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一边在心中骂他小气鬼。
片刻后，闻人卿又走了回来，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姜闭月愣了愣，眼睛里骤然漾出惊喜的光：“原来你拍照技术这么好啊。”
手机上是一张刚拍的照片。
姜闭月站在躲雨的人群中，微微侧着头，小巧的下巴微敛，美得超凡脱俗。
雨幕，人群，都模糊成了衬托她的背景板。
姜闭月还在翻来覆去的欣赏，啧啧感叹。
闻人卿凑过来，幽幽地问：“好看吗？”
“好看！”姜闭月很不要脸，沾沾自喜道：“盛世美颜！”
“这下知道了？”闻人卿挑眉，慢条斯理地说：“你是在人山人海中，也一眼就能让人看到的那种女孩。”
姜闭月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解释为什么会在咖啡厅看到她。
这是拐着弯的夸她漂亮呢。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像突然打开瓶盖的碳酸饮料，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气泡。
她咳了咳，岔开话题问他：“你来这里也是聊工作吗？”
“来见导演。”他侧头看过来，目光带着淡淡的戏谑：“都是托姜总的福。”
“不敢当不敢当，是你自己优秀。”她想起他刚刚握着她的手画画，手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冰凉的触感：“我都不知道，你还会画画。”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闻人卿视线移向外面，雨已经小了很多，再等一会应该就会停，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可以给你机会来了解我。”
姜闭月也扭头看向街道，别扭地说：“我干嘛要了解你！”
一辆黑色雷克萨斯车从商铺边上驶过，姜闭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透过摇下来的窗看到后座坐着的人，她愣了几秒钟，猛地冲进雨中去追那辆车，边跑边大喊：“四哥，四哥！”
雷克萨斯没有停。
不知道是没注意到有人在追，还是根本就不在意，那辆车就这样一直往前开，最后拐了个弯，驶出了这条街。
姜闭月越跑越慢，最后直挺挺的立在雨中，看着车消失的方向。
闻人卿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站到她面前，一脸沉默。
她眼睛里破碎的水光，像满地的玻璃碎片，刺的闻人卿心里很不舒服。
姜闭月抬眸呆呆地看着他，眼眶红红的，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水珠，雨水从脸颊蜿蜒滑过，她的眼神茫然，看起来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动物一样，可怜难过又不知所措。
闻人卿无声地叹口气。
他慢慢伸出手抚上她的头顶，揉了揉，修长的手指一路游弋，来到她脸上，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动作出奇的温柔。
姜闭月鼻子一酸，本来强忍着的泪水，在眼前这个人的温柔安慰下，反而扑簌簌地全部抖落了下来。
她猛地扑进他怀里，把脸埋进他胸口，哭的泣不成声，闻人卿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风雨渐弱，云散天开。
那对年轻的男女在雨中相拥，男女容貌都极其出众，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道路尽头的转角处，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车中的年轻男人，整个身体都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眉眼，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漫长的时光，久久的落在雨中哭泣的女孩脸上。
看到她奔跑着停下，看到她扑进那个男人怀里，看到两人亲密拥抱。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看了很久很久，仿佛一尊凝固了的化石。
最后，他轻轻拍了拍前座，车子再次启动，悄无声息的开走。
姜闭月终于哭够了，她哭的一抽一抽的，鼻头通红，委屈道：“他怎么可以不理我。”
他皱着眉头问：“你喜欢他？”
姜闭月被吓到了，刚到嗓子口的一声哽咽又吞了回去，她瞬间没有悲伤的心情了，气急败坏地吼：“那是我四哥！”
“程暮朝？”闻人卿不冷不热地说：“你们又不是亲兄妹。”
众所周知，姜家第四个儿子程暮朝是姜氏家主姜海陆的义子，四年前，他突然对媒体宣布和姜家脱离关系，引发热议后消失匿迹，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他们确实不是亲兄妹。
可在姜闭月心里，四哥就是四哥，她喜欢他依赖他，也只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她一把推开他：“变态！”
闻人卿拉住她，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姜闭月奋力想甩开他：“放开我！”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闻人卿眼神紧紧地盯着她，声音很轻：“秘密被揭穿之后的恼羞成怒。”
姜闭月一冲动，一巴掌甩了出去，闻人卿不躲不闪。
一声脆响，世界都静止了。
闻人卿瓷白的脸颊上，立马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姜闭月怂了，低着头不敢看他：“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乱说话。”
闻人卿脸色阴霾：“走吧，我答应了你的助理送你回去。”
一上车，姜闭月觉得车中的气氛有些尴尬，索性闭着眼睛睡觉，可能是哭累了，她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有人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她皱了皱眉，不舒服的扫开那只扰人的手，之后就没人再打扰她了，她睡的更加香甜。
醒来时，车子已经开到了她家楼下。
姜闭月起身，侧头看向窗外。
闻人卿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散地靠在车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幕降临，小区里的路灯都点亮了，橘色的光笼罩在他身上，晕染出一层暖色调，闻人卿犹如玉石般雕刻的侧脸，也显得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冷然颓丧。
闻人卿直起身，转过头来，一下撞上姜闭月的视线，两人隔着车窗对视。
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一点都没消掉，清晰可见。
我手劲有这么大吗？姜闭月恍恍惚惚地想。
她拉开车门，脚刚踩在地上，就膝盖一软，往地上摔去。
闻人卿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触手的温度火热滚烫，她在发烧。
他果断打横抱起她：“你发烧了，去医院。”
姜闭月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身体很沉很重，像被大卡车碾过一样，浑身都痛。她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拒绝：“回家，我家有退烧药。”
最终闻人卿还是把她抱回了公寓。
姜闭月强撑着洗了澡出来，闻人卿已经把退烧药和温水都准备好，摆在茶几上。
他把水杯递给她，说：“把药吃了。”
姜闭月皱着眉头，一粒一粒的把药丸吞下去，苦到舌头发麻，硬生生逼出了几分泪意，她吐了吐舌头：“好苦。”
她的嘴唇因为高温更加红润，覆着薄薄的一层水色，水光潋滟。
闻人卿眼神幽暗地看着她，端起茶杯要走。
姜闭月突然拉住他，小手轻轻碰了碰他带着巴掌印的脸颊，小声道歉：“对不起。”
闻人卿没说话，房间里一阵沉默。
半晌，他揉了揉她湿答答地头发，问：“吹风机在哪？”
“洗手间。”
闻人卿拿出一个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修长的手指轻轻插入她的发间，撩起她半湿的长发，温热的风吹拂过来，让人昏昏欲睡。
这种宛如情侣的亲密感，让姜闭月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吹吧。”
闻人卿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脸颊被高热烧得嫣红，眼睛里热气迷蒙，一双眼眸湿漉漉的格外黑亮。
他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淡淡地说：“现在再来不好意思，是不是晚了？”
姜闭月放弃挣扎。
她病了，她现在是病人，厚颜无耻一点也没关系吧。
闻人卿也是第一次给人吹头发。
女孩子一头长发乌黑顺滑，像云一样柔软，摸上去有丝绸冰冰凉的触感，很舒服。
两人都没说话，安静的房间里默默流淌着一种时光静谧，岁月安好的感觉
可这种美好维持不到两分钟就破灭了。
闻人卿因为业务不熟练，吹起头发来磕磕绊绊笨手笨脚，手指总是不太灵活，总是会扯到她的头发，扯得姜闭月频频皱眉。
闻人卿察觉到了，动作越发小心翼翼。
等头发吹干，闻人卿自己倒是出了一身细汗，简直比拍戏还累。
姜闭月躺到了床上，看着闻人卿帮她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再把床头灯调暗。
他漂亮的手指盖在她睁的又大又圆的眼睛上，声音低道：“睡吧。”
姜闭月脑子已经烧得迷迷糊糊，她很想问一句，那你呢，最终还是没问出来，昏沉着睡了过去。
迷蒙中，她感觉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开了，有人轻轻退出卧室，关上了门。
几分钟后，客厅又传来一声关门的轻响，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
姜闭月翻了个身，心里突然变得空空荡荡。
退烧药药效渐渐发作，她不再抵抗，任由意识沉入黑暗。
姜闭月睡的不太安稳。
她不停的在做梦，梦境支离破碎。
她梦到了母亲，那是一个非常明艳的女人，穿着素色的旗袍，娉娉婷婷的站在窗边，看向庭院里的几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
她的眼神不停地变幻。
一会冷漠如刀，带着怨恨，一会悲哀绝望，不住流泪。
梦的画面突然又变成了四哥。
他前一秒还在对着她笑，下一秒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纷乱的梦境，让她压抑和心痛。
她想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她使劲挣扎，却抗拒不了黑暗力量的拉扯，始终睁不开眼睛。
一双手轻轻地触碰着她的脸，熟悉的声音穿透黑暗抵达她的心里：“别怕别怕，我在，我陪着你。”
那声音好温暖。
像冬日里的阳光驱散着黑暗，把一切魑魅魍魉消灭殆尽。
姜闭月慢慢平静下来，再也没做梦。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卧室，姜闭月缓缓睁开眼睛。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烧已经退了，就是手脚还有些软绵绵的，浑身无力。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视线慢慢扫了卧室一圈，没人，整个房子里也静悄悄的。她下了床，屐着拖鞋出了卧室，客厅衣帽间厨房都找了一遍，确实没人。
姜闭月怀疑自己昨夜应该是烧糊涂了，所以才产生有人守护了她一夜的错觉。
客厅门忽然从外被拉开。
闻人卿右手提着东西，出现在门后。姜闭月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经换了，上身穿着黑色的卫衣，下身一条牛仔裤，看起来清爽干净。
闻人卿关上门，走到她面前，抬起手非常自然贴上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又收了回去。他淡淡地说：“总算退烧了。烧了一晚上，半夜差点抱着你去医院。”
姜闭月看着他把手里的袋子搁在餐桌上，再打开一一摆了出来，看起来像是粥。
姜闭月踟蹰再踟蹰，犹豫再犹豫，还是小声问了出来：“你，你昨晚不是走了吗？”她停顿了一下，嘟囔道：“我都听到你关上客厅门的声音了。”
他挑眉，看着她的眼神充满玩味。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她这话说的像在撒娇，又像是在埋怨。姜闭月生无可恋，她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或者直接病死算了。
闻人卿懒散地倚在餐桌边，就这么随意站着，也好看极了。
“你这里没有我能穿的衣服，我去买换洗的衣服了。”他随意揉了揉她的头发，带着一份无法言说的亲昵，又不越界的分寸感：“你高烧不退，我怕你烧成傻子。”
姜闭月被揶揄了也不生气，垂下头藏住脸上的笑意。
她抬头看他，眼中溢出光亮：“你下楼买粥了？”
“嗯，你刚退烧，吃清淡点。”闻人卿看了她一眼，想起拉开冰箱门看到的零食和啤酒，微讽道：“本来想自己做，可你家的冰箱什么都没有。”
“你还会做饭？”姜闭月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她的关注点完全跑偏，也不是姜闭月想怀疑，而是闻人卿这气质这长相，真的没办法跟洗手作羹汤挂上钩。
闻人卿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去刷牙。”她慌不择路冲进洗手间。
03
姜闭月在家养了几天病。
闻人卿每天准时发微信慰问一下她，聊几句之后就消失。
姜闭月也不在意，她悠然自得地享受病假，除了追闻人卿主演的《一见倾心》，去贴吧和网友们讨论讨论剧情，其他时间大量用来发呆。
人一旦无所事事，就会想很多。
姜闭月觉得自己和闻人卿关系有些奇怪，说是朋友嘛，又不太像，虽然她也不知道真正的朋友，应该是怎么样的。
她没有朋友。
读书时的朋友都是冲着她哥哥去的，没人愿意真正跟她做朋友；毕业后，她一直没上班，又懒于去打理社交关系，所以她只有在游戏中认识的几个网友。
姜闭月左思右想，想不通就放弃了，她又开始想那天发生的事。
那辆车里坐着的百分百是她四哥！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有那样清雅出尘的气质，她不可能看错。
她不由的，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父亲带他回来时，她十岁，程暮朝十二岁。
依稀记得那天，她早晨醒来，闻到窗外飘来一股浓郁的花香。
她翻身下床，赤着脚往露台走去。
备受宠爱的姜家小女儿的公主房，被安排在整个姜家风景最好的地方，拉开门就是一个大露台，正对着百花园和人工湖。
十岁的小女孩，走到栏杆边，踮着脚往下看。
花园里的樱花树都开花了，纷纷扬扬，像少女动漫里的场景。
而樱花树下，站着一个穿着宽大的白色病服的小少年，安静地看着一池湖水。
他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雪白的纱布上透出一点猩红的血色，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小闭月的视线慢慢移到他的脸上，愣住了，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长到十岁，身边的父兄都是人中龙凤，帅的各有千秋，但她第一次对好看这个词有了具象概念，是从那一刻开始。
程暮朝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
小闭月正托着下巴发呆时，少年的目光从湖面移到了她这边，看到露台上的她，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樱花落英缤纷，飘飘似雪落在他的肩头，两人隔着一层楼，遥遥相望。
小闭月飞速下楼，冲进花园，冲到那个俊俏的小哥哥面前，关切地问：“小哥哥，你受伤了吗？是不是疼呀？”
想起自己受了伤，哥哥们会给她吹吹揉揉，她就也想去摸摸他的额头，但她太矮了，踮起脚也够不着，只能委屈地扁扁嘴。
小少年眼睛里浮起笑意，半蹲下来，主动把额头凑到她跟前。
小闭月又高兴起来，对着他的额头轻轻吹了吹，嘴里念念有词：“不疼了不疼了。”
小少年一动不动，垂下的眼眸里却有一丝水光闪过。
吹完后，小闭月仰着脸，甜甜地笑问：“小哥哥，你真好看。我叫姜闭月，你呢？”
病弱的小少年表情有些苦恼，他想了一下，蹲下去随手捡了一根枯枝，在泥土地上写着什么，然后拉了拉小闭月的衣袖，让她也蹲下来。
她看到地上写着几个字：“不好意思，我的嗓子坏了，说不了话，我叫程暮朝。”
啊，长得这么好看，居然说不了话，好可惜啊。
从小就喜欢童话的小闭月，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惭愧，她突然觉得，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不然神怎么舍得让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变成哑巴。
后来，程暮朝被她父亲收养，成了姜家义子。
他在姜家呆了十年，成了她的四哥。
姜闭月有五个哥哥，但年龄相仿的，只有他和五哥。
五哥喜欢捉弄她，而他却无条件地包容她，宠她，陪着她。
姜闭月原本他们会永远这样相处下去，但人生却充满了变数。
程暮朝二十二岁时，举办了一个异常隆重的生日宴。
生日宴快结束时，他突然宣布与姜海陆脱离父子关系，从此以后和姜家再无瓜葛。
姜闭月懵了，不知所措。
她先去找老爹和哥哥们，想让他们阻止四哥发疯，但老爹他们都很平静，似乎早就知情。他们竟然还劝她，人与人的缘分都是有限的，他们姜家和程暮朝只有十年的缘分，如今缘分已尽。
狗屁的缘分已尽，她姜闭月从来不信缘分。
但她很生气，又生气又伤心，程暮朝要走的事全世界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姜闭月又去找程暮朝，却扑了个空，人走楼空，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信件。
他就这样消失了，从此再无消息。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回来都不联系他们？为什么不理她？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想的脑子快爆炸时，姜闭月突然福至心灵，想到可以去找大哥打探消息，他肯定知道。
姜闭月开车直奔姜氏集团。
停好车后，她走了几步，又拐到街角的咖啡店打包了两杯咖啡。
提着咖啡，姜闭月径直往大哥的办公室闯，却破天荒地被秘书给拦住了：“姜小姐，请等等，我先跟总裁说一声。”
以前只要她来公司找姜有画向来是畅通无阻，从没被拦下来过，今天怎么如此反常？难道他有重要的客人？
姜闭月虽然疑惑，还是很礼貌的对秘书长颔首：“好，那麻烦你了。”
秘书吁了口气，要不是总裁半小时前特意交代，谢绝一切来访，她也不会贸然拦下姜小姐，毕竟姜家兄弟几个都是妹控的事，人尽皆知。
她赶紧拨了内线跟姜有画汇报。
挂了电话后，她微笑道：“姜小姐，总裁请你进去。”
姜闭月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视线在里面扫了一圈，没看到有访客，诺大的办公室，只有姜有画一人。
她蹙了蹙眉，觉得事情不太对。
姜有画看着妹妹，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略感意外地说道：“月月居然来了？”
姜闭月忍不住小脸一红。
以前的她闲着没事的时候，常常往姜氏集团跑，可自从被安排去绯色上班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就像是小孩跟大人怄气一般，用这种略显笨拙的方式，表达她心中的不满。
姜闭月把咖啡搁在他办公桌上，讨好地说：“哥哥，请你喝咖啡。”
姜有画看着一脸笑意的妹妹，想起刚刚跟那人的谈话，心里已经有几分明了她为何而来。
月月自己不知道，从小到大，只要她心里憋着什么主意，眼睛就会滴溜溜的转，灵动又可爱。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含笑道：“嗯，咖啡不错。”
“哥哥喜欢就好。”姜闭月乖巧地笑，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可是我特意跑了很远，排了很久的队才买的呢。”
姜有画知道自家妹妹的德行，说的这些多半是讨好他的伎俩，什么跑了很远，排了很久的队，统统都当不了真，甚至这咖啡很可能就是在公司楼下买的。
可他还是开心，眉目舒展，神清气爽。
他主动提起话头：“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嘿嘿，不愧是我英明神武的大哥，什么都瞒不过你！”姜闭月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哥哥的表情：“其实，我前几天看到四哥了……”
姜有画表情纹丝不动：“老四？他不是在美国吗？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姜闭月细细观察他，表情很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会的，我肯定没看错。四哥回来都没联系你吗？”
“没有。”
“为什么啊？”姜闭月皱眉，喃喃自语：“四哥为什么要这样做，是爸爸对他不好吗？是哥哥们对他不好吗？是我太任性太烦人了，他才要躲着我吗？”
姜有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无奈地叹口气，他觉得，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把一切说开，让她面对现实。
于是狠了狠心，说道：“月月，你记住，你只有四个哥哥，程暮朝不是姜家的儿子，他不是你哥哥。”
姜闭月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像是不相信自己的大哥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他不是姜家的儿子，也是我哥哥。”她努力地保持平静，一字一句地说：“当初说他是哥哥的是你们，如今说他不是哥哥的也是你们。”
我是个人，又不是个机器，给出的感情，说收回就能收回。
面对妹妹的指责，姜有画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瞬间就软了，他柔声道歉：“月月，对不起，是哥哥说错话了。”
姜闭月撇过头去不说话，办公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办公桌，那上面摆着一个笔记本。
黑色皮革外壳的笔记本，并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它下面压着的那张A4纸。
她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纸上的字迹分明是程暮朝的，他的字迹，她熟悉到闭上眼睛都能认出来。
姜闭月的心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一刹那，她心底溢出了无数种情绪，有欣喜，有埋怨，有气愤，最后缓缓归于平静。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秘书长会在门外拦住她。
她的视线从桌面上移开。慢慢扫过办公室的每一寸地方，最后停留在休息室那扇小门上。
姜闭月深吸一口气，亲亲热热地挽住姜有画的胳膊，故作轻快地说：“我快饿死啦，你请我吃大餐！”
她看到大哥的眼神犹豫地往休息室瞟了一眼，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姜闭月心里愈发冷静，她摇着他的胳膊撒娇：“走吧走吧。”
姜有画拍拍她的头，顺从的被她拖着往外走。
两人到了停车场，姜闭月突然说：“等我一下，我去上个洗手间。”
“好，去吧。”
姜闭月转身，一步一步，不急不缓。
等走到拐角处，等离开姜有画的视线，她越走越快，开始奔跑，越跑越急。
怕程暮朝已经离开，怕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就这样一路狂奔，她喘息着又回到总裁办公室门外，在一票秘书助理诧异地眼神下，拍着胸口安抚着剧烈的心跳，慢慢停下脚步。
一门之隔，她怯场了。
04
秘书长电话打进来时，程暮朝和姜有画正在谈事。
听到姜闭月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紧张。来不及多想，姜有画把程暮朝往休息室一推，轻轻关上门。
当闭月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程暮朝躲在休息室里，忍不住把耳朵贴在门上，着魔一般听着。
当大哥说，程暮朝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痛了一下。
虽然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虽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主动放弃的。
当年那场疑点重重的车祸让他家破人亡，父母去世后，是姜叔叔和姜家兄妹给了他第二个家，给了他十年的温暖和爱。
他告诉自己，够了。
有了这些美好的回忆，足够慰藉往后余生。 
那场车祸绝不是意外，查清楚真相，是他身为人子的责任；和姜家断绝关系，对闭月避而不见，是不想姜家被他所牵连，卷进危险之中。
一墙之隔，他听到闭月斩钉截铁的告诉姜有画，他永远是她四哥。
程暮朝无声苦笑。
人就是这样矛盾，他既想永远做她的哥哥，又不想仅仅只做她的哥哥。
是奢想，也是贪念。
门外两人谈话结束，脚步声渐渐远去。
又等了片刻，他从休息室推门出去，办公室内已经空无一人。
程暮朝没急着离开，而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天上云卷云舒，脑子里一片茫茫然。
这时，办公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纷乱的高跟鞋脚步声。
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办公室门外。
程暮朝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闭合的大门。
他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心脏一阵狂跳。
姜闭月站在办公室门外，犹豫徘徊，手放在门把手上，紧了用松，松了又紧，还是迟迟不敢推开这扇门。
两人隔着一扇门，谁都不敢靠近，谁都不敢先打开。
姜闭月灵机一动，扬声对着门喊道：“四哥，你在里面吗？”
“你如果不想见我，可以发短信告诉我，我保证不进去。”见到他的人和拿到他的手机号码，起码要骗到一个才行。
“我等一分钟，你不回答的话，我就默认你是想见我的，那我就进来了哦。”
不过一分钟，姜闭月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度秒如年。
时间到，姜闭月心中暗喜，她深吸一口气，正想推门进去，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了几下，有短信来了。
她身体一僵，眼睛里的神采慢慢黯淡下去，失望都要溢出眼底。
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是不愿意见她。
姜闭月从包里拿出手机看，那短信写着：闭月。
很快，她又收到一条短信，简单的一个字：来。
闭月，来。
姜闭月眼睛徒然亮了起来，仿佛是黑夜中被骤然点亮的灯火。那光，驱散了眼底的阴霾，极亮极炽热。
她终于不再迟疑，推开大门。
门缓缓打开，清风朗月般的青年站在门后，一脸温柔带笑的看着她。
姜闭月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初见时，樱花树下那个公子世无双的病弱少年。
她慢慢走近他。
跨过四年的光阴，他们终于再次相对而立。
他们的眼神交织，里面藏着千言万语。
姜闭月的目光如画笔，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脸，在俊秀的脸上慢慢滑过，如画的眉眼，挺翘的鼻梁……他还是四年前那个程暮朝，分毫未变。
姜闭月一脸娇憨地说：“四哥，你还是那么好看。”
程暮朝微笑，拿出手机打字：“在四哥心里，闭月最好看。”
他们谁都没有提起之前种种。
时间能淡化一切不甘心和愤懑。
所有的为什么，所有她想要知道的答案，都随着程暮朝的回归，变得没那么重要。
只有暴风骤雨散去，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
“我晕。”姜闭月冒冒失失地说：“差点把哥哥给忘了，他还在车库等着呢。”
她非常自然地拉过他的手，孩子气的甩了甩，期待地看着他：“四哥，跟我一起去吃饭吧，哥哥请客。”
程暮朝不忍拒绝，点头答应了。
姜有画坐在驾驶座等了几十分钟，就明白肯定露馅了。
当他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妹妹和老四像两个小朋友一样，手拉着手走过来时，内心既无奈又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在姜家没有人能扛住月月的执拗，这样也好。
姜有画带他们去了一家他常去的西餐厅。
空中花园的形式，四面都是透明的落地窗，餐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花园，里面花草成荫，藤蔓缠绕，绿意盎然。
餐厅内摆放的餐桌并不多，只有窗边摆了桌椅，这样顾客既能欣赏到窗外霓虹夜景，又能看到餐厅内的繁花盛开的美景。
一顿饭吃的很融洽，没有多年不见的疏离。
在这样的气氛下，姜闭月觉得就连这里的食物都格外好吃一点。
晚餐进行到一半时，服务生领着一男一女两位客人从门口进来。
姜闭月随意瞟了一眼，笑了，看着姜有画，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那是珂姐吧？跟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啊？”
姜有画也看了过去。
俏丽的短发，妩媚的脸，果然是王亦珂，他视线移向跟她一同来的西装男，高大帅气，一副精英模样。
这是男朋友？她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
他表情依旧无波无澜，心里却突然感到淡淡的烦躁。
姜闭月觑了一眼大哥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来，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无动于衷，她撇撇嘴，觉得他这种反应无趣的很。
她站起来，丢下一句：“我过去打个招呼。”
姜闭月走到王亦珂身边坐下，笑嘻嘻地说：“珂姐，好巧啊。”
王亦珂抬头，姜闭月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她淡淡地应了声：“是好巧。”
“我跟我哥一起来的。”说着，还往大哥所在的那桌指了一下。
王亦珂心中一动，偏头看去，正好姜有画也在看她这边，眼神沉静，表情还是一贯的温和，没有任何波澜。
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王亦珂转过头来不再看他，随手端起桌上的红酒喝了一大口。
明明是很不错的红酒，入口饱满醇厚，还有一股清淡的幽香微甜，可她却尝出了苦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追逐，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可那个人的心啊，真的是坚硬的像块冰，怎么捂都捂不化。
姜闭月好奇的看了一眼她对面的西装男：“这位是？”
王亦珂冷着脸没说话，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
西装男拨了拨手腕上带的名表，表情充满自信：“你好，我是亦珂未来的男朋友。”
……
姜闭月同情的拍拍王亦珂的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坐下，她就迫不及待的跟大哥转述剧情，还自作主张的修改了剧本：“那男人追求珂姐很久了，也许很快就要交往了吧。”
姜有画手上的动作一顿，接着又不紧不慢的切牛排。
姜闭月看到了，继续添油加醋：“……总之，那男的看起来有些油腻，感觉不是珂姐喜欢的类型。”
说完，程暮朝适时给她递过来一杯水，让她润润嗓子。
姜闭月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说了大半天，是有点渴了。
程暮朝宠溺的笑了笑。
放下杯子，姜闭月下了最后一剂猛药：“我之前听珂姐说过，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哎，也不知道是谁瞎了眼。”
瞎了眼的姜有画放下刀叉，不吃了。
姜闭月却自顾自的吃的更开心了：“珂姐说，如果她家里非要她找个男朋友的话，是谁都无所谓，任何男人都可以。”
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吗……姜有画的神情渐渐有些恍惚。
他们的初见，是在大学课堂上。
彼时他受朋友的托付，回母校帮他代几节课。
大二的数学分析课，对于他这个从伦敦大学数学系毕业的高材生来说轻而易举，他授课风格又比较自由，所以课堂上的氛围很好。
上了十分钟，一个女孩冒冒失失的闯进教室。
她看向讲台上的他，一下就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脸却莫名其妙的红了：“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姜有画至今还记得，见到她时的第一眼。
她剪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男生头，像个桀骜不驯的男孩子，一张脸却生得妩媚妖娆，仿佛是勾人的妖精，完全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诡异的迷人。
她的突然出现，引起课堂里一阵不小的骚动。
姜有画温和的点点头，示意她进来。
女孩猫着腰，一溜烟跑进教室，找了个前排靠窗的空位置坐下。
但她注意力完全没在听课上，整节课一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连书本都不曾拿出来过。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让女孩起来回答问题。
女孩站起来：“不好意思老师……我没听懂。”
教室里安静了一秒钟，然后响起一阵或善意或恶意的哄笑声。
女孩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也没有半点羞愧之意，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照得她一双漂亮的狐狸眼越发灵动勾人。
“哪里没听懂？我再讲一遍。”他耐心道。
女孩抓了一把乱糟糟的短发，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羞赧之色，尴尬地说：“老师，其实我走错教室了。”
上课迟到，还走错教室，这么粗心大意的学生，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默了片刻，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亦珂。”
“王同学，既然知道走错了，为什么不早点离开？”
“因为你。”王亦珂笑得千娇百媚，口出狂言：“老师，你是我的理想型。”
女孩直勾勾的看他，目光热烈又大胆。
一时间，姜有画竟然有些招架不住，他曲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下头看课本，淡淡道：“先坐下吧，课堂上不要说别的。”
王亦珂没事人一样坐下。
教室里的学生们却坐不住了，再没有人认真听课。
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男生佩服王亦珂的彪悍，居然敢公然调戏老师。女生义愤填膺，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假小子，居然也敢来虎口夺食。
从那以后，王亦珂就缠上了姜有画。
她锲而不舍跟在他身后，老师长，老师短的唤他。
本以为小女孩的喜欢都是三分钟热度，得不到回应，自然就会放弃。
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执着，从学校跟到公司，六年过去，始终跟在他身后。
现在，她打算放手了吗？
姜有画垂下眼帘，心中莫名觉得苦涩不已。
看着大哥油盐不进的样子，姜闭月简直崩溃。
她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大哥还像个木头人一样，难道他真的对王亦珂一点好感也没有？
姜闭月拿出手机，偷偷摸摸给程暮朝发信息：四哥，王亦珂苦追哥哥六年诶。你从男人的角度分析分析，哥哥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程暮朝：喜欢。
姜闭月：真的吗？你这么肯定？
程暮朝：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姜闭月：哪里藏不住啦？我看哥哥挺淡定的呢，呵呵。
程暮朝：淡定是假象而已。
发完这条，他收起手机，眼神轻轻落在身旁的女孩脸上。
闭月微微低头看短信，皱着眉头分析，以她对自己哥哥的了解，如果他不喜欢王亦珂，是不会纵容她跟在他身后那么多年。这代表了什么呢？
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指尖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闭月抬头，对着程暮朝甜甜一笑。
他也对她微笑。
闭月，就像你眼前的我一样，你看到的，也都是假象。
姜闭月信了程暮朝的话。
姜有画已经沉默一晚上了，有些反常。他还是个母胎单身，从没谈过恋爱，五哥就经常背地里吐槽大哥是个和尚。
清心寡欲的圣人沾染上情爱，应该是爱而不自知吧。
05
餐厅这边的三人各怀心事，餐厅那头的两人已经喝嗨了。
酒至半酣，大概觉得借酒叙情，气氛刚好，西装男情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
王亦珂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喝酒。
西装男觉得光说还不够，还换了位置，坐到王亦珂身边。
他身体越凑越近，手放在王亦珂纤细的腰上暧昧滑动，把多年积累的泡妞技巧和手段一股脑的全用上了。
他追王亦珂已经大半年了，可人家对他一直很冷淡。
他并不缺女人，对王亦珂更多的是征服欲，她越冷淡，他就越心痒难耐。
难得前段时间，王亦珂突然变了态度，偶尔会答应他的邀约，出来跟他约约会，吃吃饭。他自信大涨，打算一鼓作气，趁势将她拿下。
西装男想得很美，看王亦珂没有任何抗拒，他的动作也越加放肆。
突然，他被人扯住胳膊一个过肩摔，高高壮壮的男人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猛地摔在地上，摔的眼冒金星。
西装男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疼的直喘气，抬头看，发现动手的人竟然是王亦珂，他瞬间火冒三丈，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王亦珂，你他妈的神经病吧。”
王亦珂一脚踩在他手背，西装男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你这个臭娘们……”
王亦珂冷笑，快狠准的一脚踢在他的胯下。
这下西装男连嚎都嚎不出来，双手捂住关键部位，身体弯得像一只煮熟了的虾米，在地上痛苦的滚来滚去。
毕竟是练过的，王亦珂全面碾压了西装男。
父母在王亦珂三岁时，就给她报了跆拳道和散打班，怕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在社会上吃亏。
二老本是一番拳拳爱女之心，让她学武防身自卫，渐渐地却变了味，女儿越养越野，头发也越剪越短，像个假小子小混混一样。
王亦珂用这一身武力闯荡江湖，从小学到大学，横冲直撞，当了十几年的校霸大姐头。
像西装男这样的垃圾，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王亦珂脸颊染上了醉酒后的绯红，声音很冷地警告：“再敢动手动脚，老娘把你手砍了。”
西装男彻底没了气焰，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掏出钱包，王亦珂扔了足够的现金在餐桌上，跌跌撞撞走出了餐厅。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快到餐厅的服务员，姜闭月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姜闭月，立马拜倒在王亦珂的牛仔裤下，实在太帅了，这个女人。
这样特立独行的女人，为什么会看上她大哥那样温吞的男人？
姜有画猛地站起来，扔下一句：“老四，你送月月回去。”
头都没回地匆匆离开，看样子是追王亦珂去了。
姜闭月看着大哥急切的背影，幸灾乐祸地说：“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程暮朝刮了刮她的鼻子，眼神分明是在说她调皮。
姜闭月吐了吐舌头。
结束了晚餐，两人一起下楼。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姜闭月看了几眼，觉得有些眼熟。
车门打开，从驾驶座下来了个硬汉，一身腱子肉几乎要撑破他的衣服，腿部紧实有力，表情分外严肃，看起来很不好惹。
硬汉朝着他俩快步迎了上来，对着程暮朝恭恭敬敬地鞠躬：“先生。”
程暮朝微微颌首。
这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男人，是四哥的司机啊，姜闭月好奇地又看了他几眼，硬汉垂着头，任她打量。
程暮朝牵起她的手走到车旁，帮她拉开车门，等她坐了上去，他才绕到另一边上车。
等车子平滑的驶了出去，姜闭月想起来了。
这辆车就是上次在酒店附近看到的那辆，黑色的雷克萨斯，所以她上次惊鸿一瞥见到的人，确实是程暮朝。
她眼神一暗，有点不开心。
坐在旁边的俊秀青年立马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的写字：怎么了？
掌心传来的温热微麻的触感，让姜闭月想起了小时候。
程暮朝和别人交流，要么写在纸上，要么用手机打字。只有跟她聊天，很多时候，都是在她掌心里写字。
一开始她反应总是慢几拍，一个字他总是要写上好几遍，她才能认出来。
随着写的次数越来越多，她辨认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渐渐地，这成了他们之间一种独特又亲密的交流方式。
姜闭月摇了摇头，可怜兮兮地问：“四哥，以后我可以去找你吗？”
程暮朝一下松开她的手，姜闭月的心倏地一沉。
车厢里一阵静默，空调的冷气让她周身冰凉。
她不死心，追问：“不可以吗？”
等待了几秒钟，她觉得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他终于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写字，他写的很慢，像在字字句句的斟酌、纠结。
他写：闭月，我身边很危险。
怕你会受伤，怕自己保护不好你，怕……失去你。
青葱白嫩的小手反手握住他的手，女孩定定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很美，黑白分明，灿如繁星，此时溢满了温情，犹如墨色晕染的山水画，温柔又坚定。
她说：我不怕，四哥，你也别害怕。
程暮朝惶恐不安的心，忽然之间，就被她轻易地抚慰了。
他平静下来，清冷的眉目染上一丝明亮的色彩，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好，不怕，四哥会保护你。
“四哥最好了！”姜闭月笑弯了眼。
她并没有问，无缘无故为什么会有危险。
几年前突然高调的断绝关系，回来后的避而不见，黑社会一般的下属。
她隐隐觉得，程暮朝平时跟她相处，露出来的只是浮在水面之上的冰山一角，而深埋在水面之下，是他并不想让她知道的，属于程暮朝的真实的世界。
回到家中，姜闭月心情不错的哼着歌，摸出手机，打算去王者峡谷大战几场，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给手机插上电，扔到床上，她转身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姜闭月扑上床拿起手机一看，一个未接来电，十几条微信。
闻人卿居然给她打电话了？
姜闭月怔了怔，在那个名字上摩挲了几下，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回拨，而是点开了微信。
有好几条是公众号的推送消息。
两条来自她的三哥姜有雪，大致意思是，他前段时间忙，导致她的粉丝站好久没打理了，让她发点自拍给他，他要去粉丝站发点美照福利给粉丝。
姜闭月满头黑线，无语望天。
她不是明星，却拥有个人粉丝站。
虽然粉丝不多，但个站发一条微博，也有百来号的活粉留言，比普通的十八线的小明星还要有人气一点。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三哥姜有雪所赐。
据说，姜闭月刚出生时，谁抱着都哭，就看到她三哥时，一下转哭为笑，瞬间俘获了哥哥的心，从此姜有雪成了妹妹的无脑吹。
虽然姜闭月很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但姜有雪确实是她的头号粉丝，他热衷于跟身边所有人聊自己的妹妹，三句话有两句夸自己妹妹多可爱多漂亮，简直是人间小天使。
而姜闭月从小到大，人气也确实高，学校里默默暗恋喜欢她的人数不胜数。
另外几个哥哥各种放出警告，让他们别打妹妹的主意，就姜有雪反其道而行，他趁机搞了个粉丝俱乐部，自立山头。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这个俱乐部也与时俱进的变成了微博粉丝个站。
姜闭月自拍了好几张都不满意，她翻了翻相册企图找些以往的存货，一眼就看到躲雨那天闻人卿给她拍的那张，想了一下，发给三哥。
姜有雪立马回了十几个大拇指的表情：你这张照片绝了，我知道我妹好看，但不知道我妹居然这么好看。这谁给你拍的？你问问他，考不考虑来我公司做摄影师？
姜闭月：做摄影师怕是不行，你可以签他做艺人。
姜有雪：谁啊？
姜闭月：闻人卿。
姜有雪发了一个贱贱的表情：那不是你的人吗，三哥不跟你抢。
姜闭月翻了个白眼，退出聊天界面，继续看微信，还有三条信息是来自闻人卿。
下午7：20，闻人卿：病好了吗？
下午8：12，闻人卿：在干嘛？
下午9：30，闻人卿：怎么关机了？
姜闭月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最后这条信息，是半小时前的，她点了一下输入框旁边的表情符号，进入了表情包页面。
她存了几百个鬼畜表情表情包，还是觉得，表情包到用时方恨少。
这个不够萌，那个太蠢了，为了挑个表情，她又翻了十分钟，才终于选到一个满意的猪猪表情发了出去，
配字：我来啦！
闻人卿秒回：“下楼。”
不会吧……姜闭月心脏一阵砰砰乱跳。
下一秒，她飞速下床，跑到窗边往下看。
烟灰色的薄款针织毛衣搭配休闲长裤，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头发略微有些凌乱，懒洋洋的靠在一辆银灰色轿车上，正仰头看着她这个方向。
明明隔着二十层楼的高度，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和表情，但她还是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往后退了一步，离开窗边。
闻人卿微信马上发了过来：躲什么躲，看到了。
好吧，大佬厉害，给大佬递茶。
姜闭月放弃挣扎，下楼。
她一步一挪，慢吞吞地走到闻人卿身边，支支吾吾地问：“你怎么来了？”
“来救你啊。”闻人卿瞟她一眼，凉凉地说：“你不回电话，手机又关机，还以为你感冒又加重了，晕死在家里了。”
毒舌又刻薄，却又透露出一种别扭的关心。
姜闭月心里涌出了一股暖流……下一秒她又愣住了，暖流？我是不是疯了，还是我被闻人卿虐出了抖M体质了？
内心正疯狂交战时，一个冰凉的手贴到她的额头上，怎么总是那么凉啊，她微微蹙了蹙眉，有种握住他的手给他暖一暖的冲动。
略显冷淡的嗓音从她头顶传下来：“没烧了。”
姜闭月呆呆地说：“嗯，感冒已经彻底好了。”
闻人卿点头，默了片刻，突然问：“困不困？”
姜闭月摇摇头，今天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她的精神还是处于很亢奋的状态。
闻人卿拉开车门：“上车。”
等车子开到高速上，看到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姜闭月才后知后觉的问：“我们去哪？”
闻人卿低声笑了两声，慵懒地说：“去培养感情。”
“……”
谁要跟你培养感情了，脸皮还挺厚。
呵，男人。
姜闭月左顾右盼，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正专注开车的男人脸上。
他的侧脸轮廓线条立体清晰，又自有一种迷人的昳丽，就像是一副由工笔和写意画法相结合的美人图。
落笔时笔锋精谨细腻，成画时又艳丽飘渺。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就觉得，娱乐圈拥有闻人卿，真是一件幸事。
06
没想到闻人卿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居然把她带到了海边。
海浪一浪接一浪，不知疲倦的拍打着。
姜闭月坐在沙滩上，看着在黑夜中显得神秘深沉的大海，没有了白日里人声鼎沸的喧嚣，夜晚的大海只有大自然最原始海浪声，风声。
她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长发，感叹：“吹着海风，听着海浪，这时候再来点啤酒配炸鸡就完美了。”
闻人卿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停在不远处的车子旁，在后备箱里翻找了一下，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又走了回，坐回她旁边。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啤酒和一个巨大的棒棒糖递给姜闭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炸鸡没有，只有棒棒糖。”
姜闭月抱着那根巨大的棒棒糖，觉得很滑稽：“韩剧里都说了，啤酒就该配炸鸡，这棒棒糖是用来干嘛的？用来搞笑的嘛？”
闻人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来哄小姑娘的。”
他前几天拍了个棒棒糖广告，这是品牌方送的，被他随手放在后备箱了，没想到今晚爬上了用场。
姜闭月抿了抿唇，默默拆开棒棒糖舔了一口，嗯，很甜。
她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乐极生悲，因为喝的太急被呛住，咳的面红耳赤。
一只手动作轻柔地在她背上拍了拍，等她顺完气，闻人卿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没好气地说：“喝个酒你都能呛到，怎么这么笨呐。”
迟疑了片刻，他又说：“慢点喝，车厢里还有，够你喝的了。”
接下来，闻人卿就为自己这句话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因为，姜闭月又又又喝醉了！
她之前醉酒的样子，闻人卿还记忆犹新。
果然，正当他想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姜闭月抱上车时，她突然清醒，看着他的眼神警惕又充满防备。
随即耳边响起熟悉的呵斥声：“你是谁？滚开滚开！”
已经有了充足的应对经验的闻人卿冷着脸，不慌不忙的拆开一根小棒棒糖，塞进她嘴里，堵住她的嘴。
她眼睛里氤氲着一层薄薄地雾气，脸颊是酒精上头晕染出来的绯红，艳若朝霞。
红唇嘟了起来，含着棒棒糖被动吮吸了两下，她脸上防备的神色迅速褪去，黑眸忽地亮起，呵呵傻笑：“好甜哦。”
闻人卿盯着她蠕动的嘴唇，眸色越来越深，瞳孔中隐隐有火光跳跃。
想吻她。
念头一起就无法克制，内心疯狂叫嚣着。
他忍了又忍，好歹让理智占了上风，姑娘喝醉了，不应该趁人之危。
好不容易压下一身火气，他又作死的看了她一眼。
姜闭月笑眯眯地，一边吃棒棒糖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可能是糖水蹭到嘴角上了，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
闻人卿眼神倏地一暗。
他声音低沉，哑着嗓子问：“很甜吗？”接着，极其自然的抢过她嘴里的棒棒糖，塞进自己嘴里：“我尝尝。”
草莓味的，入口酸酸甜甜，他满意一笑：“是很甜。”
姜闭月微张着小嘴，愣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她恶向胆边生，一个暴起，猛地将他扑到在沙滩上，动手去抢：“还给我！”
闻人卿被她压在身下，举手挡住她的进攻，看着她急的面红耳赤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哼笑出声，故意逗她：“不还。”
姜闭月急了，却怎么都突破不了他的防守，气得眼泪汪汪：“我的！那是我的！”
他不慌不忙嘎嘣几下，快速把棒棒糖咬碎在嘴里，然后举着一根光秃秃地棒棒糖棍子晃了几下，无辜地说：“怎么办，已经吃完了。”
要是姜闭月这时候如果是清醒的，一定会嘲讽他，人前好歹是个明星，人后为了根棒棒糖居然还耍无赖，怕不是饿死鬼投胎哦。
可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醉鬼罢了。
她心里只有一个朴实的念头：绝不能让这个狗男人吃独食，白白便宜了他。
闻人卿洋洋得意，防守也松懈了，对姜闭月毫无防备，忽地，一个温温软软的唇气势如虹地砸上他的。
砸的太用力，女孩的唇磕破了，流出了一丝鲜红的血。
姜闭月低低的痛呼一声，忍着痛在他唇上蹭了又蹭，呼吸间，带出了一缕微醺的酒香、草莓香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她的声音含含糊糊在唇间响起，语气满是得意：“哼，我的糖，吃到了……”
话都没说完，她歪头，趴在他身上，又睡了过去。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令人猝不及防。
闻人卿的心脏先是漏了一拍，然后一阵疾跳，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低头看，姜闭月趴在他胸口上，睡颜微醺可爱，还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看了半天，闻人卿忽然轻声说：被你强迫两次了，姜闭月，这下你不负责也不行了。
然后又想，以后绝不能让她在别人面前喝酒了。
连海风都温柔下来，一阵又一阵，像是要吹进人的心里。
他知道，过一阵子她又要醒了。
她会像抚摸宠物一样，搂着他，摸他的背，会温柔地跟他说，卿卿，别闹。
他静静的，等着怀里的女孩子再次醒来。
姜闭月是硬生生被人拍醒的。
一睁开眼，就看到闻人卿那张漂亮的厌世脸，她的起床气升到最顶峰，气呼呼地说：“吵人睡觉是要遭报应的。”
闻人卿斜睨她一眼，冷酷地反击：“睡多了会变蠢，你本来就不太聪明。”
……
姜闭月翻了个身，想用行动反抗，却差点摔下座椅。
这下，真的睡不下去了。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睡在车后座，身上盖着一个薄毯，她不敢置信地问：“我们在海边呆了一晚上，没回去？”
“你喝醉了，不愿意回去，还闹着要留下来看日出。”他摊了摊手，看起来有些无奈：“我没法跟一个醉鬼讲道理。”
听到这里，姜闭月信了大半，自己喝醉了什么德行，她多少是知道一点的。
她抬眼看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她想起上次喝醉了就把闻人卿折磨的够惨。
过分的事……闻人卿回想起昨晚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静静凝视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她被他看的心慌，心想，不会吧，难道我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姜闭月赶紧生硬地转移话题，干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日出看日出。”
笑容牵扯到了嘴上磕破的伤口，痛得她“嘶”了一声，姜闭月摸了摸嘴角，疑惑的自言自语：“咦，我嘴巴怎么破皮了。”
闻人卿身体一僵，假装无事发生过，若无其事地说：“快点下来，太阳要出来了。”
海天相接的地平面上，渐渐出现了一丝光亮，太阳艰难的冒出了个头，渐渐露出半边圆，最终跳跃出海平面，霞光万丈，旭日升起。
这样的场景，容易让人生出天地浩瀚广阔，人类渺小如蝼蚁的感慨。
姜闭月盯着日出看了半天，表情深沉地说：“嗯，早餐想吃溏心煎蛋了。”
闻人卿：“……”
07
最后，闻人卿还是带她去吃了糖心煎蛋。
普普通通的早餐店，卖的就是常见的粉面馄饨，老板是一对五十多岁左右的老夫妻，店面整洁干净，因为时间还早，店里没有其他客人。
老夫妻应该跟闻人卿是熟人，看到他带着个漂亮的像个仙女一样的女孩来，还笑呵呵的问：“阿卿，交女朋友啦？”
闻人卿没回答，回头看了她一眼。
姜闭月有点紧张，在心里吐槽，别人问你的话，你看我干嘛！
老板给他们一人煮了碗牛肉面，姜闭月那碗还多了一个蛋。
溏心煎蛋边缘有些焦脆，白嫩的蛋白围着一个黄橙橙的蛋黄，一看就很有食欲。
姜闭月咬了一口，颇为享受的眯起了眼睛，称赞道：“老板，手艺很好哟。”
头发扎的一丝不苟的老太太闻言，眯起眼睛笑了笑：“其实阿卿的手艺也很好。”
想起来了，之前闻人卿说过他会做菜，没想到是真的。
姜闭月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老太太：“你吃过他做的菜吗？”
老太太点头，看了一眼沉默吃面的闻人卿，笑道：“吃过的，小姐你一定要试一试。”
姜闭月越发期待了。
吃完早餐已经早上七点了，闻人卿先把姜闭月送回家，再驱车回了自己家。
刚进家门，周年就喜气洋洋的拿着一个剧本来找他。
“哥，我拿到了一个电影本子，我觉得是我这段时间看过的最精彩的。”周年把剧本递给他，上面赫然几个大字：《珠宝猎人》。
闻人卿心中一动，快速的将剧本翻了一遍。
确实很不错，故事饱满情感冲突强烈剧情也很曲折，而且这是部跟珠宝相关的电影，让他想起了姜闭月。
“谁给你的？”他抬头问周年。
周年脸色一僵，磕磕绊绊的说：“就是一个制片人朋友。”
自己的经纪人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闻人卿更清楚。他瞟了周年一眼，道：“你还有制片人朋友？”
这话说的周年就不服气了，他嘴硬：“我好歹也是个经纪人，行走江湖还没几个朋友啦？”
闻人卿不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在他的高压注视下，周年的气焰没了，不得已说了实话：“好吧，其实是罗绍霆给我的。”
周年知道他哥跟罗绍霆有宿怨，但这也不是他上赶着去求罗绍霆得来的啊，罗绍霆自己巴巴的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闻人卿表情晦涩不明，神色难辨，半晌才问：“他怎么说的？”
“他就说这个电影是双男主，他已经确定是男主之一了，觉得另外一个男主的角色很适合你，问你有没有胆量去试戏。”
闻人卿冷笑：“还以为他能有什么新花样，又是激将法。”
周年小心翼翼的问：“那咱们到底去还是不去？”
闻人卿想了想，忽然笑道：“去，当然要去。”
周年背后一凉，觉得他哥笑容里藏着凛冽的寒意。
姜闭月病假已经休完了，她在家洗了个澡，就开车去公司了。
她最近看了几部霸道总裁的剧，就连闻人卿演的《一见倾心》，明明是个古装剧，男主也是个霸道王爷，姜闭月心痒痒地，也想走霸道路线。
反正作妖嘛，作就对了。
于是一到公司，她瞬间切换成霸道总裁模式，面对员工们的早安问好，不冷不热的嗯了几声，气场十足。
姜闭月自己感觉很好很霸道很满意。
员工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老板又在抽什么风。
三辆电梯同时到了，众人看到她走进了一号梯，纷纷避让，进了二三号梯。
姜闭月不以为然，踩着高贵冷艳的步伐独自走了进去，享受属于霸道总裁的孤独。
电梯门将要关上的最后一刻，一只手从外伸了进来，卡住电梯门，不让它关闭，嘴里喊着：“等等，等等。”
电梯门又重新打开，林勋站在电梯外，看到里面站着的大老板，脸色一绿。
姜闭月瞟他一眼：“发什么呆，还不快进来？”
他硬着头皮进去，一时间电梯里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林勋心思转了几转，找了个话题：“姜总，听王特助说你病了，现在身体好了吗？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啊？”
“怎么？不想看到我啊。”
林勋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姜总说笑了，您可是咱们绯色之月的灵魂人物，在您的带领下，绯色这个季度的业绩可是翻了好几番。”
翻了好几番，翻了好几番，姜闭月气晕了，感觉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到了办公室，她无聊地打开游戏。
刚打开界面，弹出一条加好友的信息，ID有些诡异：陪老婆上王者
姜闭月随手点了通过，那人邀请她组队。她想了一下，觉得试试这人实力也不错，就同意了。
接下来，这个“陪老婆上王者”带着她拿了五连胜。
姜闭月眼睛都亮了，主动打字攀谈：“小哥哥，你好厉害啊，操作犀利。”
陪老婆上王者：“走了，下次再一起玩。”
姜闭月：“……”
接下来，她自己又打了几把，输到自闭，干脆退出游戏，开始刷最新出的韩剧。
王亦珂风情万种的推门进来，姜闭月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时间，上午十一点半。
从来都是雷打不动准点上班的王特助，居然破天荒的迟到了好几个小时，谁敢信？她昨天醉成那样，今天居然没有一点宿醉之后的憔悴，反而容光焕发。
这是有情况啊……
姜闭月对着王亦珂挤眉弄眼。
王亦珂假装没看到，一本正经的汇报工作：“姜总，下午两点宜凯影视的老板预约了见面，要与你谈投资和赞助的事情。”
暗示不成，只能明示了。
姜闭月笑嘻嘻的挽住王亦珂的手，拉她到沙发上坐下：“珂姐，昨晚你跟我哥是不是……”
“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王亦珂横她一眼，眼尾上挑，媚态横生。
她说什么呢？她可什么都没说啊！
可能是姜闭月的表情实在无辜，王亦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拨了拨耳边的短发，轻描淡写地说：“昨晚我色诱你哥来着。”
啧啧，不愧是社会我王姐，人美路子野啊。
姜闭月贱兮兮地问：“成功啦？”
“当然没有。”
“……”没有你还一脸得意？
姜闭月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短发俏丽，狐狸眼勾魂摄魄，身材高挑，曲线诱人，简直人间尤物。
面对这样一位美人的投怀送抱，她哥都能坐怀不乱？
姜闭月脑子里灵光一闪，惊呼一声：“我哥，该不会不喜欢女人吧？”
王亦珂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笑得无比嚣张，语气洋洋得意：“不，他喜欢我。”
昨晚，她确实是想借着酒胆色诱姜有画。
色诱未遂，却逼出了他的真心。
在餐厅遇到姜有画，她本来想端出一副老娘没有你，也能活的多姿多彩的姿态出来的，但那个垃圾男居然敢跟她动手动脚，她没忍住就动了手。
虐渣一时爽，打完人后，她理智渐渐回归，猛然惊觉，这次大概是真完了。
她在姜有画面前，除了初见时的呆呆傻傻，之后从来只向他展示优秀的一面，这一动手，她再无形象可言。
王亦珂心里难受又绝望，只能狼狈逃走。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心乱如麻，一会心痛到想要放声痛哭，一会又自暴自弃的想，这样也好，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然后有人从背后拉住她的手。
她回头，怔愣地看着那个面容清俊温雅的男人，泪水再也憋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接二连三的往下掉。
短短一个晚上，姜有画见到了王亦珂很多以前从没见过的一面。在他面前的王亦珂是张扬的，耀眼的，优秀的，美得祸国殃民的小姑娘。
她从未在他面前哭过。
而这些泪，一颗颗全部砸在姜有画心里，他心中一痛，柔声问：“哭什么？”
“老师。”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喘不过气来，简单的两个字被她喊的支离破碎。
这是第一次，这个普通的称呼，让他尝出了凄苦的味道。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藏在这个称呼里的，是一个女孩无畏的真心。
王亦珂喜欢叫他老师，就算在公司里，除了极正式的场合外，叫的都是老师。
她曾经开玩笑一般跟姜有画说过，公司所有人都是你的员工，只有我是你的学生，这样叫你，我才觉得自己对你而言，是特别的。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她说这些话时，可爱得意的小表情。他只当是小姑娘幼稚而已，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确实给她上过一次课，勉强也能算是她的老师。
王亦珂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泪水很快晕湿了他的衣服，透过皮肤慢慢打湿了他的心，她哭喘着，胡乱地亲他，啃咬着他的唇。
姜有画推开她，敛眉看她，眼神依旧平静，古井无波。
王亦珂不甘心：“老师，你真的不能喜欢我吗？真的不可以吗？”
漫长的沉默，让王亦珂的心渐渐凉了。
她失魂落魄的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一双哭的又红又肿的狐狸眼定定地看着姜有画，短发沾湿了泪水，一缕一缕贴在脸上显得无比狼狈，可她已经不在乎了。
王亦珂发誓般喃喃自语，又像是自我催眠：“我不喜欢你了，以后都不再喜欢你了。”
她一步一步倒退，转身，跑了起来。
没跑几步，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打横抱起，大跨步的朝路边停着的车走去。
王亦珂在姜有画怀里剧烈挣扎，歇斯底里的大喊：“放我下来！”
“姜有画，我一定会找到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他会如珠如宝一样爱我！”
“你算什么，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姜有画把她丢进车里，她猛地弹坐起来又想跑。
姜有画俯身压了上去，把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薄唇亲上了她的，霸道又猛烈。
王亦珂呆住了。
她不再挣扎，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被她看的脸红，动作慢慢放缓越发的温柔缱绻，他细细密密的吻过她的唇，脸颊，到耳垂，气息缠绕，在她耳边低语：“小笨蛋，闭上眼睛。”
王亦珂感觉自己在做梦。
唇舌主动缠了上去，两人吻得难解难分。
喝了酒的脑子晕晕乎乎的，像踩在云顿上，有种不真实感。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亲自己，又不敢真的问出来，怕一切不过是空欢喜一场，她只能傻傻的看着他，讷讷地喊：“老师。”
祸国妖姬变成了小可怜。
一看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姜有画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说：“傻小孩，我喜欢你。”
王亦珂鼻子一酸，眼泪哗地又落了下来。
以前都没发现她有这么爱哭，简直是水做的。
姜有画叹口气，拿纸巾帮她擦泪。
姜有画把她送回家，王亦珂死乞白赖的要姜有画留下来。
她怕姜有画第二天想清楚了反悔，就想乘热打铁，生米煮成熟饭。
面对王亦珂的色诱，姜有画绷着一张俊脸，脸红彤彤的，始终不为所动，这是他深爱着的小朋友，不应该这么草率对待。
还好，王亦珂很快就睡着了。
她晚上本来就喝了很多酒，又大哭了几场，消耗了太多体力，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王亦珂在睡梦中，感觉眼睛火辣辣的不太舒服。
姜有画找了一条毛巾，浸在冰水里拧干，蹲在床边帮她敷在眼睛上。
反复几次，王亦珂红肿的眼睛终于消肿了。
姜有画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看了不知多久，才悄声离开。
王亦珂从睡梦中醒来时已经早上十点多了。
她从未睡得如此香甜，一想到姜有画，她总是会突然停下手中的事笑出声，甚至觉得哪怕现在世界要毁灭了，她也能笑着从容面对。
“就是心动，懂吗？”王亦珂眉飞色舞的对姜闭月说，看她一脸傻里傻气的样子，嫌弃的摆摆手：“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姜闭月感觉自己被喂了一大袋狗粮。
没想到，昨天还帅气潇洒的打女，今天就变成了傻白甜恋爱脑，垮塌的速度就像龙卷风。
“我先出去工作了。”
王特助冷静下来，又变成了妖艳冷酷的最强秘书。
08
绯色之月会议室。
大投影屏折射出幽幽的蓝光，随着PPT的滚动切换，会议室里的光线忽明忽暗。
宜凯影视副总余晟，站在讲解台上侃侃而谈，底下会议桌坐着姜闭月，王亦珂，林勋。
随着余总的演讲结束，会议室的灯也随之打开。
行政助理敲门进来倒茶，偷偷打量了一眼余晟，长得不算帅但五官端正，加上年轻有为四个字的加持，气质挺出众。
余晟把带来的剧本放到姜闭月面前，不卑不亢地说：“姜总，关于《珠宝猎人》的所有情况我刚刚都介绍了，这是剧本，您可以了解一下。”
姜闭月根本没接他的话，葱白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看起来似乎对这个项目没兴趣。
渐渐的，余晟心里也有些着急了，他这次来跟绯色谈，寄予了全公司的希望。
他们公司成立不到四年，规模不大但也出过几部卖座的作品，算是影视圈的后起之秀。可从去年开始，因为几次错误的决策导致公司亏损严重。
《珠宝猎人》是他们拼上全部身家的最后一搏了。
之所以选择绯色之月，是因为他跟绯色品牌部长林勋私交不错，有他牵桥搭线，事情会简单很多，而且绯色有着雄厚的资金实力。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部电影说的就是珠宝，就像是为绯色量身定制的一样。
他们合作就是双赢，绯色没有理由会拒绝这么好一个项目。
气氛眼看就要僵持住了，余晟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王亦珂咳了咳，凑到姜闭月耳边，轻轻提醒：“姜总。”
姜闭月如梦初醒。
其实，她对这个项目是什么制作班底，有什么优势，是赚是亏等等都不关心，她纯粹是嫌弃对方开出来的数额太小了，没什么意思。
要玩，就要玩大的。
不然绯色什么时候才能破产，是不是要等到她六十岁退休才能解脱？
姜闭月终于开口了：“你刚刚说，让我们投多少？”
余晟连忙道：“六千万，对姜总来说应该不值一提。”
“没错，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姜闭月大言不惭，她对霸总路线感觉良好，打算把这个风格贯彻到底。
在座各位礼貌地呵呵一笑，背地里暗自磨牙，偏偏人家说的是事实，姜家唯一的千金，有说这种话的底气。
“我可以投一个亿。”她又扔下一枚炸弹。
姜闭月突然想起那个江湖传闻——绯色姜总为了美男一掷千金。
她福至心灵，豁然开朗。
闻人卿可以成为她为所欲为的一个借口，在爱情滤镜下，会让她一切疯狂的行为显得深情，而不是智障。
比起智障，她更愿意做一个情圣，她姜闭月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余晟人都傻了，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没想到还真能遇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姜闭月幽幽地说：“具体的条件你跟王特助去谈。我这边只有一个要求，这部戏必须给闻人卿一个试戏男主的机会，至于能不能行看他自己。而且这件事要绝对保密，万一他试上了，我不希望别人诋毁他带资进组。”
短短一句话，把为爱痴狂的女人形象塑造的淋漓尽致。
姜闭月觉得自己也许也有演戏的天赋。
余晟的心情就像在坐过山车，一下俯冲谷底一下冲上云霄，还收获了意外惊喜，他连连点头，表示试戏绝无问题。
别说只是试个戏，就算姜闭月真的要求定闻人卿为男主，也未尝不可。
王亦珂看了姜闭月一眼，心里清楚，姜闭月又要开始作妖了。
但她也没有阻止，她还挺看好这个项目，而且一个亿对于绯色之月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林勋一直在做壁上观。
他暗自琢磨：看来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啊，姜总对闻人卿确实是爱的深沉。
余晟一回公司，就亲自打电话给闻人卿，热情地邀请他来试戏。
闻人卿接到电话就察觉不对，宜凯的副总亲自邀约，罗绍霆还没有这样的能力。他稍微套了下话，就搞清楚了，原来是姜闭月在背后推波助澜。
挂了电话，闻人卿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结合姜闭月的表现，以及她之前在微信上跟他吐槽过，当总裁都是被逼的，最大的梦想是做咸鱼，就大概懂了她的小心思。
无非就是，绯色之月不让她好过，她也必不可能让绯色之月好过。
闻人卿觉得她又好笑又稚气，随手发了个微信给她：姜总，你要包养我吗？
姜闭月一直没回。
几天后，到了试戏的日子。
罗绍霆作为《珠宝猎人》已定的男主之一，也要帮助导演团队一起挑选下演员。
等他带着经纪人和助理到宜凯影视时，大休息室已经坐满了来试戏的演员，见到他过来，众人纷纷起来打招呼，热情的叫他霆哥。
他心不在焉的回应着，眼睛却不留痕迹地在休息室里搜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想找的那个人，他脸色沉了下去，心想那人该不会不来吧。
这时，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走到他面前，笑着喊：“师兄。”
罗绍霆脸色稍缓，不咸不淡叮嘱：“苏晨，一会试戏的时候别紧张。”
这少年是他大学学弟，现在跟他在同一公司，父亲是名导，母亲是金牌经纪人，家世显赫人却不骄不躁，不管从人气还是实力，算是二线小生里面拔尖的。
其实《宝石猎人》第二男主的角色并不适合苏晨，不考虑人气的话他胜出的优势不大，来试戏纯粹是浪费时间。
那个角色，他最看好的人选还是闻人卿。
当他看完剧本后，脑子里最快跳出来的人选就是闻人卿。
这是两个枭雄一般的男人之间互相角力的故事，从互相猜忌到互相信任，还夹杂了民族大义，家仇国恨。
这个故事人物关系很像他和闻人卿。
他要扮演的男主陈凯，是一个地下拍卖场的老板，而另一个男主八爷，是一个神秘的珠宝猎人。
珠宝猎人深入各种危险的地区寻找宝石，再拿到地下拍卖场拍卖交易，八爷大名鼎鼎，但从没人见过他的真人，因为他每次现身都是戴着面具。
试戏到一半，闻人卿姗姗来迟，他独自一人，连周年也没跟着。
闻人卿迟到是因为周年开车撞了别人的车，导致了连环车祸，虽然没有人受伤，但车祸规模挺大，最后只能周年留在原地等交警处理，他独自赶来试戏。
他到的时候，轮到苏晨试戏了，出于同门情谊以及对后辈的关照，罗绍霆亲自跟他搭戏。
闻人卿就坐在一旁看。
苏晨觉得不对劲，对戏时，虽然罗绍霆完成的很完美，但对他各种小情绪都非常熟悉的苏晨来说，他能明显感觉得到罗绍霆心不在焉。
结束后，苏晨顺着罗绍霆的视线，看到了一个相貌俊美的男人，眼底有了一丝阴霾。
看到闻人卿总算来了，罗绍霆确实松了口气。
他以前虽然频繁针对闻人卿，还逼的他息影退出娱乐圈，但这次他是真的希望他能试上这个角色，他是真心想和解。
很快，就轮到了闻人卿，罗绍霆也主动要求上场跟他搭戏。
在这之前，只有苏晨有过这样的待遇。
众人低声分享着八卦，这个圈子里藏不住事，大家多少知道一些这两人的陈年旧事，恩怨纠葛。
苏晨一直心事重重，经纪人以为他紧张结果，安慰了他几句。
导演刚说开始，闻人卿和罗绍霆迅速进入角色，冷血的陈老板和神秘的猎人碰撞出来的气场，让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等闻人卿表演完，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瞬间，整个房间都被掌声淹没。
后面的面试罗绍霆没看了，他有其他行程。
离开之前，他找到闻人卿，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想到你失业了几年，还记得怎么演戏。”
闻人卿懒得搭理他，发微信给周年：车祸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周年秒回：有辆车后备箱放着参展的照片，被压坏了，车主做不了主，说要请示老板。
闻人卿：好好处理，该赔多少赔多少。
周年：知道了，哥。
罗绍霆站在一旁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闻人卿一句话，黑着脸甩手走了。
罗绍霆的经纪人芸姐是以前组合时就跟着他的，差不多也是看着闻人卿长大的姐姐，她不好意思地替罗绍霆解释：“阿卿，绍霆其实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没恶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闻人卿不愿意为难芸姐，微微点了点头。
他知道罗绍霆没恶意，不然他就不是不搭理这么简单了
所有演员试戏结束。
会议室内，大家讨论了一轮，基本达成了一致。
闻人卿不仅完成度好，而且和另一个男主扮演者罗绍霆搭档也有化学反应，这个很难得。
这时，宜凯的总监收到一条短信，来自业内某个苏姓名导，短信也没说什么，就是约一起见面吃个饭，有重要的项目想找宜凯合作。
能混到总监这个位置的，都是成了精的，这条短信的真实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总监把手机递给导演郭浩看。
郭浩是新生代导演里面最出类拔萃的一个，还拿过国际A类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他的作品不多，但个个都叫好又叫座，是宜凯的王牌导演。
他看着短信，脸色不太好。
郭浩不想妥协，在他眼里，闻人卿简直就是为八爷而生的。
兴许是看出了郭浩脸上的不甘心，宜凯的总监劝道：“浩子，算了。苏导的面子咱不能不给，留给情面以后也许还有合作的机会。苏晨虽然比闻人卿差点，也算不错。放心吧，这戏砸不了。”
这些道理郭浩都明白，毕竟也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了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才是娱乐圈，某个大人物的一条短信，一句话，就能改变一切。
他只是觉得可惜，闻人卿是个天生的好演员，他不应该被埋没。但闻人卿如果只凭他孤身一人，想在这个圈子里闯出来，真的太难了。
郭浩还想留点回旋的余地：“那今天先不给结果，咱们再商量商量。”
总监无奈地叹口气，同意了。
宜凯的工作人员走出来，表示大家可以回去了，最后结果会发消息通知。
一直在等结果的演员们虽然不解，也只能纷纷离开。
闻人卿站在宜凯公司楼下拦车。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出租车不好拦。
一辆保姆车停在他身边，车门拉开，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走到他面前，微微笑道：“闻人先生，打不到车吗？”
眼前的少年虽然在笑，眼中的敌意和嫉妒却没藏好。
闻人卿觉得无聊，低头看手机。
没得到回应，少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依然面带笑容，彬彬有礼的伸出右手：“我是苏晨，和罗绍霆是同一公司的艺人。”
“我对你是谁没有兴趣。”闻人卿抬眸看他一眼，说话的调子懒洋洋地，有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轻视和倨傲。
苏晨不以为忤，自然的收回了手。
“但我对闻人先生有兴趣。”他目光很放肆，在闻人卿脸上来回梭巡，语气隐含着一丝嫉恨：“早就听过闻人先生大名，百闻不如一见，闻人先生确实……很讨人喜欢。”
“别想了。”本来只想安安静静打个车，苏晨却像只苍蝇一样一直在身边嗡嗡嗡，闻人卿烦死了，语气很不耐烦：“你配不上老子。”
苏晨的脸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下，笑容再也挂不住。
“有没有兴趣打个赌？”话已至此，苏晨也没心情绕圈子了，他上前一步，拍了拍闻人卿的肩膀上：“赌八爷这个角色，一定是我的。”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闻人卿甩开他，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擦了还满脸嫌弃的把手帕扔垃圾桶。
苏晨气的七窍冒烟。
他的经纪人，两个助理和一个保镖看情况不对，迅速冲过来站在苏晨身旁保护他，瞬间形成一对五的局面。
从远处看，闻人卿就像是被人围住了，场面不容乐观。
坐在迈巴赫里的姜闭月远远看到后，急了。
她刚打算情圣路线，就有人来欺负她的人，她堂堂霸道总裁，不要面子的？
这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一个打五个闻人卿肯定吃亏啊，不过，她这趟倒是带了不少人来。
她当机立断地下令：“看到前面停着那辆保姆车没？加速，给我撞上去。”
司机是姜家的老人了，对姜闭月的话没有丝毫质疑，一脚油门轰到底，就朝保姆车撞了过去。
围魏救赵，王亦珂瞬间明白了姜闭月的意思。
“砰”的一声巨响，保姆车被撞得往前滑行了几米。
迈巴赫车门拉开，姜总闪亮登场。
姜闭月穿着一条白色修身西装连体裤，双腿笔直，又长又细，踩着高跟鞋走的气势十足，沉着脸朝闻人卿他们走去。
迈巴赫后面迅速停了一排黑色车队，车上呼啦啦下来十几个穿着正装的男人女人，毕恭毕敬的跟在姜闭月身后。
闻人卿半眯着眼，看着姜闭月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忍不住想笑。
姜闭月径直走到闻人卿身旁站定。
姜闭月盯着苏晨，苏晨也看着姜闭月，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
姜闭月开口了：“怎么，想打架啊？”
闻人卿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姜闭月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苏晨愣了，没有反应。
姜闭月又侧头看向闻人卿，一副别怕，天塌下来了也有老娘跟你顶着的模样，神情严肃的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她又看了一眼苏晨，一字一句地说：“我倒要看看我姜闭月的人，谁敢动。”
闻人卿瞬间有种被富婆包养的微妙感。
他迅速进入角色，给富婆吹枕边风打小报告：“也没什么，就说男主一定是他的。”
这时，宜凯影视的余总带着几个人匆匆赶了上来，客客气气的跟姜闭月打招呼：“姜总。”
姜闭月冷冷地质问余晟：“余总，男主这么重要的角色，你们随便就定给了关系户。看来，我要对你们的项目重新评估了。”
余晟额头渗出几滴冷汗，他好不容易才拉到这一个亿的投资，到手的鸭子，还能让她跑了？
他笑道：“姜总说笑了。郭导刚刚都跟我说了，今天所有试戏的演员，闻人先生表现的最好，八爷理所当然是闻人先生的。”
看来一个亿还是很好使的，姜闭月满意了。
她用睥睨众生高高在上的口吻，对苏晨发出警告：“下次再耍帅，先掂量一下自己配不配。”
戏唱到这里，姜闭月脑子里灵光一闪，又想到一个搞事的好机会。
她侧头对身旁的王亦珂说：“王特助，我要马上成立绯色之月影视公司，只签约闻人卿一个艺人，给他最好的资源，以后别让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来他面前碍眼。”
绯色众人再次震惊了，他们老板，是真的爱惨了闻人卿啊。
舍不得爱人受委屈，就砸重金成立公司，这是什么荡气回肠的爱情啊！
苏晨已经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他沉默不语，脸色很难看。
长这么大，靠着他爸，他走到哪得到的都是礼遇，谁不给他三分面子？他从没受过这种屈辱。
但他也只能忍着。
绯色也许不足为惧，让人忌惮的是绯色背后的姜氏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