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事是旧伤疤
“我对您的看法……”萧海圳看了看萧启臣,若有所思地抿嘴一笑,“爸爸,你想听真话吗?”
“放屁!”对儿子的态度十分不满,萧启臣毫不客气地冲他骂了回去,正色道,“让你说话,难道是想让你骗我!”
“哦……”看着假装愠怒的父亲,萧海圳觉得,其实萧启臣远没有印象中的那么凶神恶煞,怎么说呢,好像小时候被他的严厉吓怕了,所以总是对他心存畏惧,其实,看穿了他伪装的面具,私底下的萧启臣,未必不是一个慈父。
这么想着,萧海圳忽然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多花些时间,来了解这个父亲了。
至于,他要问自己对他的看法,萧海圳沉吟思索了一会儿,才坚定又诚恳地冲他道,“我对您的看法,有两方面,第一,作为父亲,我敬畏您,因为您为自己树立的形象是个非常严厉的父亲;第二,作为那个故事里的主角,我是说,如果那是真的的话,但那个叫郭福的人,细说起来,其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在乎他做过什么,我只知道,现在在我面前的男人,是我的爸爸,不管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他的财富并未从天而降,我看见的是他每一天都在辛苦劳作,再用他的劳动所得来养育我,我没有任何理由不站在您这边。当然,如果那件事是假的,只要您说不是,那我也相信您,然后回头好好收拾下那个招摇生事的混蛋!”
“既然你来找我问,肯定是倾向于相信那个故事的咯。”听完他的话,萧启臣眉眼不动地冲他问。
“我不是相信那个故事,我只是不希望有人用这件事做把柄,对您、对萧家,造成任何程度的伤害。”萧海圳十分坚定。
对于他毫无保留的强调,萧启臣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欣赏与赞许。
他叹了口气,好像终于有勇气回顾所有往事似的,脸上有种宿命的忧伤,本以为那些往事如同年久失修的船,搁浅在无人流连的海滩,却不想有一天,他还会回过头去,亲手掀开往事的纱窗,“那一年,我只有十七岁……”
十七岁的萧启臣……不,是十七岁的郭福,因为家乡贫瘠落后,填不饱肚子,所以独身一人在外闯荡,在城市里吃尽了苦头,沦为小乞丐,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康振尧。
康振尧是附近一带的流氓头子,但他自己不这么看,他觉得自己是江湖老大,像当年的大上海一哥周润发一样,自己将来也会成为那样的人物,他救下了被人围攻的郭福,而郭福后来成了他的最得力的助手,俩人情同手足。
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大,在一方颇有势力,但渐渐,郭福发现,俩人的想法也开始产生分歧,就像是一棵树,本来只有一颗苗,长呀长,枝枝杈杈冒出来,便再也无法再回到一颗苗的时候了。郭福跟康振尧的矛盾,从生活细节到未来的大梦想,都十分不同,他想过要跟他分开,可是又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承受离别后的孤单冷清,毕竟,独自闯荡有多不易,他已经体验过了。
俩人的矛盾,简单点说,康振尧是梦想家,想当新时代的霸王,所以整天都在计划着招兵买马,希望队伍壮大再壮大,涉足的领域也从洗浴中心、舞厅、游乐场等等五花八门,无孔不入……而郭福则是现实主义者,他觉得任何生活的意义都比不上吃饱穿暖,他宁愿干一票大的之后,收心养性,再不去过这种胡乱厮杀的生活,而且,他隐隐还有种担忧,觉得康霆太过注重自己的规则——对自己人讲义气,却不接纳社会环境下的大法则,现在不是乱世,浪漫的英雄主义很难实现,或者,根本就是实现不了。
让他们的命运彻底发生转变的,是郭福满二十二岁生日的第五天,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过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郭福这个人了。
康振尧接了一笔大买卖,价值两千万的毒品交易,当时是由郭福亲手负责,可是,当他拿着那个分量相当于一个新生儿的箱子走到港口,却发现情况不对,周围似乎有暗线埋伏,郭福紧急更改路线,想甩开线人之后,通知对方交易时间跟地点……可他没想到,仅仅是通知是时间晚了几个小时,一切情况都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原来,他们当时的交易已经被警方盯上了,被郭福看见的埋伏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队人马,直接在港口将接货人一网打尽,对方气得跳脚,认定是他们不讲道义,既吞货又灭口,当即发出了江湖追杀令,在地下社会里悬赏康振尧与郭福的人头。
事情摆在这,俩人从前的种种观点不合也浮上了康振尧的心头,他不禁也怀疑起郭福来——因为,事发现场根本没有郭福去过的痕迹,现在又没有人知道他的踪影,纵然他再不愿意相信,却也只能倾向于郭福黑吃黑的可能。
“而我那时候在干什么呢?”
像是故意要缓和下气氛似的,萧启臣忽然笑了笑,“说起来,我那天的运气可真好,躲开了那些便衣之后,想到电话联络容易暴露,我便打算回去找大哥,告诉他我遇到的情况,谁知半路上,有一家我很喜欢的热狗店……不是热狗好吃,是卖热狗的姑娘,长得很好看,我忍不住下去买了一份,顺便跟她哈拉几句,而她背后的彩电上,当时正播放着一起歌颂警方成功破获的毒品交易案。”
“所以,你预感到情况不妙,就没有去找康振尧,一个人躲起来了?”萧海圳猜测道。
萧启臣点点头,那么危险的致命逃亡,在他这里被轻描淡写起来,“我当时的想法很天真,还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却不想,从此以后,跟我们合作的那伙人、警察、甚至康振尧……都把我视为了眼中钉,人人都想找到我,除掉我。”
“所以,这是一个被误解的故事……”萧海圳总结道。
“也不算误解。”萧启臣耸了耸肩膀,“因为后来,我的确对手里的东西心生歹念,且干脆独吞了它。”
有些事,虽然时间先后不同,但因此造成的后果却产生了一致,有些误解便永远都无法消弭散尽,也许这就是造物弄人吧。
既然官方都出了新闻,可想而知,形势已经十分严峻。萧启臣想,老大这时候肯定会受到牵连,处境也很危险,但他却没法顾忌那么多了,只得先想办法藏起来,希望大哥能迅速作出反应,俩人都能度过一劫。
车站跟机场恐怕都有人监控,萧启臣决定按兵不动,先找个安全牢靠的地方避风头,他没敢在街上徘徊,只慢条斯理地在热狗店门口将东西吃完,然后凑到那个心仪已久的姑娘耳边,对她说了一句,“我等你下班吧。”
姑娘佯装不情愿,但他只当没看见,在热狗店对面,一边抽烟一边老老实实地等她,直到她下了班,换了平底鞋走到他面前,双手插进口袋里冲他吩咐了一句,“累死了,你背我吧!”
“好!”他点点头,弯腰将她背在身上,便一直将她背回了家。路上,还给她买了一个三层高的奶油甜筒,她一边吃一边跟她说话,奶油化得快,滴在他肩膀上,她下意识地低头去舔,却忽然发现,气氛不大对劲。
萧启臣很喜欢这个干脆又奔放的姑娘,一跟她回到家,就告诉了她自己亡命之徒的身份,段林杉……就是那个姑娘,她觉得着迷又兴奋,她从上到下地将萧启臣打量个遍,又看了看那个传说中价值两千万的箱子,只说了一个字,“酷!”
便在她的家里住了八个月。从不出房间,连阳台都很少去,而她每天照常上班,晚上带食物回去……因为要够两个人吃,还要保证他隔天白天不会饿肚子,所以她那段时间,几乎所有薪水都花在了买吃的上面,怕不小心说漏嘴,跟朋友们基本断绝了往来,而且一件新衣服都没有买。
这个女人后来成了萧启臣的第一任妻子,在给她生下儿子的一年之后,在一次旅途中意外去世,这件事成了萧启臣一生的痛。
而那个时候,他已经改姓换名,用秘密交易那些毒品获得的大笔资金,创立了汤雲电子,当年的黑社会势力早已被瓦解,他也曾彷徨过,要不要去寻找康振尧,但有些事情一旦超过了某种限定的时效,便失去了回头的意义——从他决心将毒品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这一生都要背负背信弃义的名声,即便找到康振尧,他又能怎么办呢?
而且,换一个角度想,他似乎在不经意间,过上了曾经期盼过的生活,安稳富足,且顺应大环境的生存法则,日子过得安全又顺利,他没有理由不继续下去。
只是,或许他并不算是一个坚定的人吧,即便横下心来告别过去,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某种情感仅仅箍住,不得释放,这些年,他过得并不是那么心安理得,但往事,却是无法对任何人提及的丑陋伤疤,掀开来看,是需要勇气的。
第七章 极品公婆
“虽然我有心想把所有过去都遗忘,不过,既然已经有人找上门来,往后的麻烦想躲也是躲不掉,仔细想想,也许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那好,老三,你就带我去见见那个给你讲故事的人吧。”萧启臣的样子再坦然不过,那么多的前尘往事,回望过后却并未耗损他的半分锐气,反而让他释放了许多压抑在心底的困惑与郁结,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强大,懂得不必拿过去苛责自己,而且,凡事不逃避。
对于父亲的决定,萧海圳觉得欣赏又尊敬,便冲他点点头,“没问题的,你想见,我就带你去见。不过,在见到那个人之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觉得你们应该正式见个面。”
萧启臣偏过头来,看着一本正经的儿子,忽然眉毛一挑,“怎么,迫不及待想要我接受她?”
心事被识破,萧海圳不觉羞赧,反而理直气壮,“当然!”目光看了看楼下的泳池,那两个女人俨然已经打成一片,互相泼水,热闹不已,“老妈那边你也看到了,肯定是不成问题了,能把那么麻烦的女人搞定,我想未必还有人能比袁静姝更能做好她的儿媳妇……”神色正了正,“所以老爸,我郑重邀请你,见一见我的女人,我希望你能认可她,喜欢她,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加心安理得。”
“那样说我的女人,还好意思要求我去见你的女人,萧海圳,你不觉得自己算得太精了?”萧启臣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巴,不过,心里却已经松动。
原本,他之所以不同意萧海圳跟袁静姝在一起,一来是他的底线所致,不希望萧家任何一人跟娱乐产业有任何实质性的牵连,这一点,源于他对告别过去的决心,也是一种提醒;二来,是他不满萧海圳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忤逆他的管束,父母都喜欢听话孩子,如果某个孩子从小到大,对父母都是毕恭毕敬,而有一天忽然开始叛逆不驯,不服管教,做父母的,很容易产生难以接受的心理落差的。
但是现在,情况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首先,通过他跟萧海圳开诚布公地聊了那么多之后,所谓的秘密已经真相大白,他拒绝跟娱乐产业打交道的根结即将化解,接下来一连串的障碍自然也都随之消失殆尽了。
当然,也包括萧海圳所谓的忤逆之举。
萧启臣看着儿子满怀期待的表情,觉得今天过后,父子间似乎迈进了一个从未抵达过的相处空间,他们比以前更亲近,也更信赖对方了。
这种亲近,让他更像是一个父亲,萧海圳也更像一个儿子。
被温情包裹的气氛太过和谐美妙,让人不忍拆散破坏,萧启臣不忍辜负儿子的期待,想要卖个关子捉弄他的想法也在某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和蔼又亲切地冲他笑了笑,“把她带过来吧。”
袁静姝在泳池里被佟顺茹泼得狼狈不堪,正准备迎头反击,却被萧海圳捉住,整个人不知怎么被他一下子捞出泳池,他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激动,狠狠地亲了她的脑门下,大声道,“袁静姝,我爸爸想见你啦!”
原来如此,是终极Boss被攻下了,俩人之间最大的障碍消除了,袁静姝当然也很开心,急忙换了衣服吹干头发,还想化个淡妆以示隆重,却被萧海圳以一句“素颜就够美了”拉出了房间。
说实话,说起“丑媳妇见公婆”这件事,袁静姝在佟顺茹身上没怎么感觉到,却在萧启臣身上感觉到了。
因为将近中午,萧启臣干脆在餐厅里订了包厢,袁静姝跟萧海圳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主位,佟顺茹应该是没有收拾好,所以还没有过来,袁静姝恭敬地冲他点了下头,“伯父好!”萧启臣没有回话,也冲她点了点头,转脸冲萧海圳吩咐了一句,“你先出去一下,顺便拦着你妈,我有话想单独跟袁静姝说。”
称呼得倒是蛮亲切,但袁静姝却觉得有些古怪,萧启臣有话跟她说……他们有那么熟吗?
萧海圳不动声色地拍了下袁静姝的手背,那意思好像是相信她可以应付得来,又冲父亲看了一眼,那意思绝对是“你最好不要为难她”的警告,接着才一言不发地退出包厢。
虽然,这个豪华酒店的饭厅包厢很大,但因为只有两个人的缘故,袁静姝竟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丝忐忑。
也许是因为,坐在她面前那个面容威严的男人,是一直活在她的想象中啊。
之前在商报上见过萧启臣的照片,说实话,那些照片的拍摄水平未免太差劲了些,比较起来,萧启臣本人比相片上至少要年轻十几岁,五官也偏阴柔,是现代人流行追捧的长相类型,萧海圳的气质跟他并不太像,好像是继承佟顺茹的温润阳光更多一些。
不过,必须要承认的是,萧启臣绝对够帅,怪不得佟顺茹第一次见他,就爱他爱得不可自拔——呃,这个看脸的时代。
萧启臣很会拿捏时间,在萧海圳走后,沉默了足够俩人彼此打量的余地之后,才双手交碰在桌前,冲她开口道,“恕我直言,我觉得你跟我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刚见面就给她来个下马威,暗讽她的模样不够惊艳?
看在他长得还不错的面子上,袁静姝懒得跟一个半大老头生气,笑着回应道,“好在,萧海圳没有按照您的想象去制定择偶标准。”
“是淑女就不要这么牙尖嘴利!”萧启臣的口气重了些。
“是绅士就不要攻击人家的短处,尤其是针对女士……”袁静姝耸耸肩膀。
好吧,两个回合下来,萧启臣得承认,自己没能成功给她一个下马威,树立自己的长辈威严。
不过,他倒是有点品味出这个袁静姝的趣味来,反正也刁难不成,便笑了笑,变换路线,“你应该知道吧,我先前之所以生你们的气,不是因为他爱上你,而是他因为爱上你,居然打算放弃我!”
果然,因为戏路风格变换太大,袁静姝先是一怔,才回过神来,冲他撇嘴道,“萧老先生,老顽童才喜欢捉弄人!”又嘀咕了一句,“您还是个长辈呢……”
“道理呢,虽然您肯定都懂,但出于礼貌,我还是要替在您面前说一遍,他没有放弃你,他只是很清楚,不管什么样的际遇,可能我能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比你跟伯母都还要长一些——说这个您不要不高兴,您知道吗?萧海圳前天就到拉斯维加斯了,却一直没见到你,原因是您的老婆、萧海圳的妈妈佟顺茹女士,她担心萧海圳来找你是为了争家产,所以百般阻挠,甚至还强迫他答应,要他放弃萧家的财产,只为了能让您更舒心一些……恕我直言,在别的事情我不敢讲,但在‘爱’这件事上,我自认,我比你们爱他还要多一些呢。”
袁静姝一股脑说完,紧张不已地看着萧启臣,发现他脸上并没有产生恼怒不忿的模样,反而有种莫名的欣慰与得意,心里狐疑不已。
萧启臣的确是很得意,简直心花怒放,他觉得,虽然在教育三个儿子这件事情上,最终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和平共处的局面,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败,但他却培养出一个磊落坦荡的儿子,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萧海圳是他的骄傲。
“你真幸运,我最好的一个儿子爱上了你。”萧启臣冲袁静姝笑了笑,“我也谢谢你,希望你能把我跟我老婆对他的亏欠,填补给他。”
袁静姝怎么也没有想到,原以为崎岖坎坷剑拔弩张的公爹审核,居然只小小地进行了几个回合,便风平浪静,风调雨顺。
谈话结束,萧启臣示意袁静姝开门,袁静姝走过去一把将门拉开,耳朵贴在门口的某两只便毫无预兆地跌了进来。
袁静姝心里一惊,心想摔了萧海圳不要紧,皮糙肉厚又不敢对她发脾气,但摔了佟顺茹……
只见佟顺茹在地上滚了两圈过后,灵巧地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瞪了眼袁静姝,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暗含着‘你给老娘等着’的挑衅。
袁静姝有口难辩,再看萧启臣,衣冠楚楚的正气脸,分明把自己排除开外,袁静姝银牙暗咬,知道自己这是一不留神着了他的道,只得倒霉认栽。
因为有了开门这一通不快,吃饭的时候,佟顺茹脸色一直不佳,袁静姝总算领教了什么叫极品公婆,一个故意陷害她,一个明明是自己不道德,贴门口那么近偷听人家讲话,却在被抓包以后,理直气壮地发脾气。
碍于萧海圳在场,袁静姝不希望他夹在中间受气,便主动放下碗筷,跟服务员要了壶好茶,恭恭敬敬地给两位长辈敬了茶,行了礼,终于哄得佟顺茹心满意足,趾高气昂地冲她挥挥手,“好啦,一家人吃个饭而已,别弄得那么隆重,你快坐下吧!”
至于萧启臣,自然是冲她温和一笑,还故意冲她打趣,“真乖,回头一定补个大红包给你!”
第八章 莫非,择日就要娶进门来?
这次回国,袁静姝跟萧海圳的心情跟从前大不相同,就像是漂流在外的游子,经历了重重险境,焕然新生荣归故里,对家乡有一种特殊的归属感,对未来也充满了携手相行的期待与信心。
回国之前,萧海圳已经跟康霆联络过,表达了萧启臣想见他一面的意愿,以及,如果有可能的话,萧启臣想见见他的大哥,也就是康霆的父亲,康振尧。
“你居然求证过了,怎么样,对结果什么看法?”对于萧海圳去找萧启臣追究真相的举动,康霆多少是有些意外的,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说来可能有些不太磊落,他原本还侥幸,可以利用这件事肆无忌惮地打击萧家……或者,他最想要的那个结果,是希望萧海圳能将袁静姝送回到自己身边。
但是,事已至此,尽管他有再多不甘愿,但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得不到的固然遗憾,但抛开羁绊勇往直前却是生活信条。没有袁静姝、失去仇恨,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他消沉停滞的理由。
放下电话,他故作无谓地撇了撇嘴角,想了想即将与他会面的萧启臣,他还是对这个人蛮感兴趣的。
事实证明,不管萧启臣是背叛自己父亲的小人,或是叱咤商场的成功商人,萧启臣甫一出现,就带着浓浓的个人特质,阴鸷深沉,喜形无色,甚至有些我行我素,气场强得竟让康霆无所适从。
萧启臣飞快地打量了面前的康霆,倒显得很开心,不禁欣慰道,“不错,能生出你这样的孩子,说明大哥当年躲过一劫之后过得挺好,大嫂还是何云珠吧?哈哈,除了她,我还真想不出来还有谁愿意给他生孩子。”
一番口气自然地戏谑打趣,惹得康霆还未开口,便已自动降了辈分,而萧启臣既像故意,又十分漫不经心地冲他道,“听说你为了找我,各种算计挑拨我儿子,这习惯不好,以后得注意。”
康霆额头黑线,自己这是被教育了?
总之,这番康霆期待已久的对话,还是在自己的主场,根本就变成了萧启臣的长辈训话。
果然,还是老话早有语言,姜还是老的辣,康霆渐渐觉得有些索然,觉得这种狠角色还是留给老爸自己亲自对付好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就不信他见了当年的大哥,还敢这么嚣张跋扈。
至于……事情的真相,既然他有胆子主动前来,还跟他要求想见父亲一面,那么不管萧启臣是真小人还是被误会,父亲那里会有判断的吧!
还有一点,是康霆觉得自己有点烦他,虽然他店里几十号兄弟,随时都可以召唤过来收拾掉萧启臣,可康霆想,既然是上一辈子的恩怨,这件事就不能背着老爷子偷偷解决,再者,他也想要萧启臣死得明白些。
便冲他点点头,答应下来,“好,那萧先生先回去,容我安排好之后,送您去见我父亲。”
早年的江湖事,让父亲元气大伤,后来好容易等事情平息下来,纠结了残存力量,再度干起老本行,从大众舞厅到KTV,再到娱乐城跟夜总会,却不敢一口气做大,小打小闹,让兄弟们养家糊口就十分知足,当然也不敢再以黑道老大自居,却十分看重兄弟们之间的情义信用,后来自己渐渐能事,父亲却无心再扩大事业版图,只定下了不准他从事非法生意的死规矩之后,便退居到坪山附近的小城市里,过起了闲云野鹤的小日子。
不过,虽然父亲从未遗忘过背郭福‘背叛’的痛心,却并未动用任何力量去寻找他,若不是有一天,他盯着一本商务杂志的封面照片看得直发抖,康霆也不会格外留心,从母亲那里得知一切——呃,关于母亲,萧启臣猜对了,她的确叫何云珠,十五岁就跟着父亲颠沛流离,未婚先孕将他生下,结婚时百般纠缠才将父亲绑上新郎席,婚后却是个妻管严,言听计从,呵护备至。
所以,带萧启臣去见康振尧的事,康霆得留点时间先透露给母亲,再由母亲转达懿旨,有了这层挡箭牌,他才不至于受到可能的责备。
但萧启臣却对他的称呼十分不满,“什么萧先生,怎么论,你都该叫我一声叔叔呢!”说着,站起身来,甩甩袖子,“我走了,你安排好了联系老三,就能找到我了!”
康霆觉得,自己哪里只是烦他,他简直想抽他!
从“最”酒吧出来,萧启臣看着儿子的车停在正门口,立刻钻了进去,并不理会萧海圳脸上的期待,他淡淡问了句,“袁静姝呢?”
萧海圳见他对见到康霆的状况只字不提,不免有些着急,“她……跟我妈先回家了,爸,你跟康霆……”
“我们也回家,给老赵打电话,中午备一顿大餐,静姝第一次来我们家,务必要弄得隆重一些!”
“知道了爸爸。”萧海圳点点头,给赵叔打了个电话,接着启动车子,正酝酿着如何挑起话头再问问情况,却被萧启臣抢先开口道,“这小子不错,大哥运气蛮好的!”顿了顿,神色忽然有些黯淡,“可惜了,我这么多儿子,就你一个像点样子,真是失败。”
“怎么会呢,大哥虽然不定性,可最近有大嫂看着,正在念培训班,将来会好起来的,至于二哥……您从来没跟他操过什么心,他可把我们家的音响产业做得有声有色呢!”萧海圳故意隐去了两位哥哥的缺点,以话家常的口气跟萧启臣聊天,只为了顺其自然地引起下一句,“那个康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老粗一个,脾气也差,他没跟您耍流氓吧?”
“他敢!”萧启臣十分得意,不屑道,“老子为什么要见他?就是想看看这个想替大哥报仇的儿子长什么德性,一个小兔崽子,老子都懒得收拾他,回头见了大哥,我还得告他一状,有怨气冲我发,跟我儿子较什么劲呢!”
萧海圳不禁想笑,悄悄瞄一眼父亲,这才见了康霆一次,立刻就变得这么有血性,讲话也痞里痞气,不知道他见了康振尧之后,回来会不会搞个鞭子见谁不爽就乱抽。
想想那个画面,萧海圳还觉得乱有趣的。
不得不说,也就是最近这几天,他跟萧启臣的关系,好像莫名地亲近了许多,萧海圳对父亲有了全新的印象,不再是一味地恭敬顺从,有时候找到机会,还能趁机跟他臭屁一下。
……主要是,最近萧启臣自己也蛮臭屁的。
事实上,不用萧启臣吩咐,带着袁静姝先回萧家的佟顺茹,已经嘱咐了管家老赵赶紧去备一顿豪华午饭……什么?材料家里都有?那就去换,去换更好、哦不,是最好的,懂了吗?
可怜的老赵,刚吩咐菜社送了一批食材过来,就又接到萧海圳的电话……老赵,午饭要丰盛些,什么?材料家里都有?那就去换,去换更好、哦不,是最好的,懂了吗?
老赵挠了挠自己已经秃顶的头发,看着菜社送来的上好菜蔬,只得咬咬牙,“换!”
这下,不仅老赵抓狂,萧家的上上下下的气氛都一起紧张起来,大家一边忙碌一边在暗暗猜测着,这位跟夫人一起回来的袁小姐,听说是三少爷的绯闻女友来的,前段时间还传出老爷对这段恋情十分不满呢,怎么忽然间,老爷跟夫人的态度都来了个大转弯,对袁小姐无比重视,莫非,择日就要娶进门来?
这么一想,便觉得袁小姐其人,手腕十分不同寻常,能把夫人那么难缠的性子都搞定,绝对是个狠角色,看来萧家这位未来的三少奶奶,将来能执掌大权,成为萧家主母也说不定!
跟在佟顺茹后头走进萧家的袁静姝,当然不清楚萧家上下正在暗地里揣摩她的脾气,她只觉得这屋子看着不大,佣人却不少,从走进大门到客厅,见了不下是几个佣人,萧启臣忙得经常满世界乱飞,萧家的三个儿子都有自己的住处,并不经常回来,看来佟顺茹并不是个喜好安静的人,一个人在家也要这么多人伺候,还真是个标准的阔太太。
佟顺茹虽然对管家吩咐了午餐无比要丰富又隆重,但在袁静姝面前,她还是端着准婆婆的架子,一进门便叫人带她楼上楼下参观一番,自己则一边吩咐佣人放洗澡水一边冲袁静姝道,“我先去收拾下,你认认地方,别傻了吧唧的,哪里都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要考你哈!”
考我?袁静姝额头黑线,拜托,不就是随便走走看看,又不是学当导游,有什么好考的?
但是,基于“在我不抓狂的前提下不惹婆婆生气”的基本原则,袁静姝并未表达出心底的不屑,乖巧恭顺地冲她点点头,“好的夫人,您去休息吧!”
佟顺茹得意不已地仰起头,昂着下巴走进了浴室。
第九章 东墙西墙红杏望
袁静姝看着她的背影,忍俊不禁地摇头笑了笑。
而另一边,在路上的萧家父子正在放松而惬意地聊着天,俩人说着说着,萧海圳忽然想到什么,便冲父亲提议道,“爸爸,要不要给二哥叫回来,一起回家吃个饭……”
萧启臣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萧海圳一眼,心里愈发对这个儿子无比肯定,他不糊涂,几个儿子先前的争斗他心里有数,萧海圳也斗,但他是宁愿跟兄弟争,脓包烂在自己家,却不愿自家人被外人算计,而且,一旦确定自己已经不需要家产,他也能很快释怀,对兄弟们又重新燃起了血浓于水的情谊。
萧启臣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他的儿子。
“不用了,今天主要是招待静姝,别让她觉得不自在,咱们就简简单单吃顿饭,其它的,等到你们结婚的时候再说吧。”萧启臣轻描淡写地驳回了萧海圳的提议。
尽管父亲这关早就过了,但听他那么自然地说起‘等到你们结婚’这句话时,萧海圳还是觉得无比受用,心情大好。
俩人回家之后,午饭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佟顺茹洗完澡出来,当然没有依言考核袁静姝对这个家的了解,而是带着她到后院去观看她种的月季园,里面花朵红粉黄白,开得十分茂盛,她得意地冲袁静姝炫耀道,“都是我亲手弄的,不错吧!旁人都喜欢玫瑰,可我就觉得月季好看,开得潇洒又大方,还容易活,最不娇气了。”
“的确,比起玫瑰,月季显得有风骨一些,虽然朴素,却不输一点颜色。”袁静姝蹲下来,细细地看了眼月季的纹路,话语里多少有追捧佟顺茹的意思,但她却是真心实意的。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有人来告诉他们,老爷跟三少爷回来了。
佟顺茹眼前一亮,竟如少女般拉起袁静姝的手,“走,咱们到前厅迎他们去!”
手掌被牵起的时候,袁静姝竟有些发愣,这种……似长辈又似姐妹一般的亲昵温柔,她已经好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想起因受到挑唆上当而枉死的庄慧云,被母亲捧在手心里关心呵护的感觉油然于心,袁静姝看着待她愈发亲近的佟顺茹,忽然觉得,也许以后,她如果把佟顺茹当母亲对待的话,她也会像庄慧云对自己一样,不遗余力地关心与维护吧!
午饭已经备好,几个人很快上桌,虽然这是袁静姝第一次来萧家,但因为早先便已经拜会过萧家二老,此番坐在一起,反倒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拘谨,只觉得舒心惬意,好像她早就来过了一样。
而萧家高堂也未刻意强调礼数,只萧启臣象征性地讲了几句话,接着便笑眯眯地冲袁静姝道,“袁静姝你第一次来,千万不要客气,我已经认定你是我的儿媳妇了,就当是一家人坐下来吃顿便饭嘛,呵呵。”
便饭……袁静姝看着面前的桌子,心底一阵呵呵,请问,有人听说过这种超过四十道菜且中西结合外加泰国菜印度菜加在一起的便饭吗?
不过,说起萧启臣对袁静姝忽然慈眉善目关爱有加的态度,还得回顾下俩人在回家的路上时,萧海圳无意间跟他的几句闲聊开始。
因为萧启臣对康霆的评价赞赏有加,萧海圳便顺嘴聊了几句,还说起了三人的恋情纠葛,萧启臣对袁静姝受到两个男人的喜欢而最终萧海圳获胜这件事的结果,表示出极大程度的欢喜,不仅破天荒地夸了萧海圳一路,顺带对袁静姝也越看越觉得顺眼。
不错不错,自己儿子赢了老大的儿子,干得不错!
康霆的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就联络萧海圳,彼此敲定了隔天出发的时间跟地点。
晚饭之前,袁静姝分别去了趟灵虎跟韦林,对于自己旗下管理的产业,袁静姝真心觉得侥幸……多亏了她在接手之初,亲自负责招聘,培养了一众心腹骨干,不然,以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领导模式,公司早就不能正常运转了。
之所以称之为侥幸,是她这种信任员工,将某些决断问题全权交给属下员工去决定的用工方式,获得了令人惊喜的效果,不管是灵虎还是韦林的主管人,都可以自由发挥,对自己的想法有绝对的决策权,外加这些人恰好比较懂得感恩,对袁静姝的信任十分感激,且都愿意以忠诚来回报。
“不错嘛,无为而治,简直是管理者的最高境界。”萧海圳陪同她巡视完毕之后,由衷地称赞道。
“哪里哪里,进步空间还很大,还很大呢……”袁静姝假惺惺地谦虚道。
其实,她这段时间能够自由自在地忙活她自己的事情,除了员工们的缘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跟卓尔合作之后,灵虎的宣传推广由丹尼尔亲自执行策划,且成果显著——刚才,袁静姝随机翻了翻账单,上面的收益数字把她吓了一跳。
“不是吧,那家伙这么厉害!”
看着她讶异不已地捂着嘴巴,萧海圳立刻好奇不已地走过来,一边扫了眼账单,一边不经意地冲他问,“哪个家伙?厉害什么?”
袁静姝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不过,她想,与其遮遮掩掩盼左顾右,不妨大大方方说出来,“那个,你知道的,当初我想跟康霆断绝一切关系的时候,想把之前欠的钱还给他,一时筹不到,只好找丹尼尔合作,把他的钱拿来用,灵虎现在有他一半的股份呢。”
尽管,袁静姝已经想到,跟他坦诚这一切过后,萧海圳这个醋坛子一定会醋意大发,可当他一听到丹尼尔的名字便沉下脸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情况十分糟糕。
“所以,这根本就是拆东墙补西墙,而且两面还都挨着红杏。”萧海圳转过身去,语气酸酸。
咳咳咳,大哥你说话不要这么犀利刻薄好不好,什么东墙西墙又红杏的,到底谁是墙谁是红杏呀?
“不然呢,你当时铁了心的,作死也要跟我分手,我能怎么办?为了挽回你,搭进去半个灵虎,你看看现在有多赚,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要便宜那个混蛋!”袁静姝知道,对付萧海圳这种人,直来直去讲道理有可能说不通,只得采用迂回战术。
而且,她故意提到当初他要跟她分手那件事,萧海圳理亏,当然不好意思跟她纠缠计较,也没法再摆扑克脸,便又笑笑凑到她旁边,“算了算了,别生气,等回头咱们忙完了,我在帮你把灵虎赚回来,保证不给那小子便宜到!”
是你不希望我跟别的男人有任何牵连吧!袁静姝讪讪地看着他,却没有点破。
晚上,袁静姝跟萧海圳提议,去他自己的住处看一看,或者住一晚,因为之前只有他来找她,袁静姝并不知道他的居所在哪里,多少觉得自己这个做女朋友的有点失职……还有,如果他要是连住的地方都不给她知道,搞不好是有鬼呢!
哎,是不是跟这家伙在一起久了,袁静姝的想法也被腐蚀,变得发酸发霉。
萧海圳倒是没有注意到袁静姝的小心思,他从没想过那么多,之前只是觉得想跟她在一起,便经常去找她,后来干脆住进她的小房子,自己的住所对他而言,就是一栋房子,也从没想过邀请袁静姝去看看。
可是,俩人刚准备朝着他的家出发,萧海圳就接到了佟顺茹的电话,说已经吩咐赵叔准备晚餐,让他们回家吃饭,顺带在家里住下,明早他陪着萧启臣一起出发,去见康振尧。
收起电话,萧海圳无奈地冲着袁静姝耸耸肩膀,“改天再带你过去吧,我妈看来是真的很中意你,让我带你回去吃饭,还隆重邀请你去我家过夜。”
“怎么个隆重法?”袁静姝冲他眨眨眼睛,想起中午那顿恐怖的便饭,心里虽然还有些胆寒,但对萧氏夫妇对她的青睐却觉得十分温暖,便不忍拒绝,只得冲萧海圳道,“就算回去吃饭跟睡觉,也不需要太早回去吧,你就先带我去看看你的住处吧,我惦记好久了。”
袁静姝不会告诉他,当他远在印度的时候,虽然每天都有电话联络,可是那种牵挂的寄托太过稀薄,甚至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她太恐惧那种被思念逼迫的感觉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触及他、了解他。好像多知道他一点线索,就拥有他更多一些。
对于她的固执,萧海圳虽有诧异,却觉得这件事情简单好办,她也不算无理过分,便带她去了自己位于金安区的复式公寓。
一推开门,袁静姝便感觉到一股浓郁的个人气息扑面而来,都市化的简约设计,以纯白与灰蓝色调为主,细节处夹带着几许未来感,少了种拥有女主人的温馨感,却不至于让人反感。
“还不错,蛮干净的!”袁静姝由衷夸奖,房间确实很干净,就不知道是定期来打扫的保洁人员很敬业,还是男主人的卫生习惯向来良好的缘故了。
“房间是买好的精装房,没什么归属感,我还是喜欢你那间,像是我们俩过日子的地方。”萧海圳走过去环住她的腰,“而且,这间房已经不是我的了,之前爸爸要收拾我的时候,房子被他换了锁,我估计,他应该还换了别的什么。”
“换锁?”袁静姝回过头去,狐疑地看着他,“那你的钥匙……?”
“中午跟老妈要的,说起来很蛮巧的,好像知道你要来看似的,我哄了老妈许久,把钥匙拿了回来。”
第十章 我只是个外人呐
隔天一早,萧家父子吃过早饭之后便准备出发,按照约定,他们只需开车抵达高速站,康霆会在那里接应他们,一起驱车去见康振尧。
原本,萧启臣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过去,毕竟是多年未见的老大哥,又怀揣了这么多年的芥蒂,实在不适合任何外人在场,哪怕是自己儿子——不过,萧启臣转念一想,自己一得到康振尧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地想跟他的儿子康霆见个面,想必康振尧也会想见到自己的儿子,三个儿子中,无疑,老三是最得他心意,也是最拿得出手的。
路上,萧海圳还有些不忿,一边开车一边冲父亲嘟哝道,“这个康霆,不知道是故意摆架子还是搞神秘,直接派人到我们家或者干脆把地址拿过来我们自己去算了,非要我们去到高速站口去接头,瞧这地方选的,一点档次都没有。”
可不,机场啊码头啊哪里不好,非得让他们在高速口碰头,萧启臣也觉得那孩子似乎有点缺心眼,却是抿嘴一乐,并未开口说话。
萧海圳一边开车,一边想着临出门前,袁静姝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缠着他一起出去的模样,印象中她很少流露出这种娇憨的小女儿情态,萧海圳被她磨得一颗酥酥麻麻,好在理智尚未脱线,捧着她的脸颊亲了亲,他温柔地冲她拒绝道,“乖,如果我带你去,老妈一个人太孤单,有你在家陪着她,我跟爸爸才能安心一点。”
有种故意找借口的意思,分明是担心如果他同意带走袁静姝,那佟顺茹也必定要加入其中,萧启臣跟康振尧见面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气氛还尚不清楚,如此兴师动众全家总动员,多少有点不知好歹呢。
有时候男人办事,女人的确是应该回避一下。
这边,萧海圳在思索袁静姝,而坐在副驾驶位的萧启臣,则多少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他早上走的时候,佟顺茹还没有起来,而昨晚他已经含糊答应,今天要带她一起出发,但实际情况却是轻手轻脚地在她的梳妆台上留了一张纸条,“老婆,看你睡得那么香,实在不忍心打扰你,我先出去了,回来见!做个好梦。”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佟顺茹醒来之后电话追踪,萧启臣特地将电话关机,确保这一路的安静无扰。
而就在他侥幸想着,等他跟儿子办完了事情回来,佟顺茹大抵已经忘了这件小插曲的时候,此时的佟顺茹已经睁开眼睛,在连叫了两声老公的名字并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猛地坐起身来,紧接着发现了那张留在化妆台前的,单薄的留言条。
看到纸条,佟顺茹心里立刻升起了不详的预感,下床拿过来扫了一眼之后,预感被证实,萧启臣这个老狐狸,竟然将答应她的事情抛在一边,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以‘看你睡得那么香’为借口,自己率先溜走!
佟顺茹立刻抓起电话拨了他的号码,却是更加让人火爆三丈的语音留言提醒,“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混蛋!
各怀心思的父子二人并不知道,当他们各自思想自己的女人时,已经陷入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车辆包围圈,等到萧海圳有所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
“敢拦我的车?停下来,我倒要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即便已经陷入了难以翻身的困境,但萧启臣的表情却丝毫不见慌乱,甚至还感觉十分兴奋与好奇。
萧海圳依言停了车,如果说硬要周旋,他未必不能拖缠对方一阵子,但与其做困兽之斗,还不如这样子坦荡大方更潇洒些。
心里还在想着,莫非是康霆变卦,故意在路上安排这起劫持,但当他们父子二人被带到郊区的一栋仓库之后,看见了等在那里的萧林琛,俩人面面相觑,意外,却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二哥?”萧海圳隐隐觉得不妙,却还是故作镇定,亲热地唤着萧林琛,“原来是你呀,有没搞错,想跟我开玩笑也打听下,老爸在我车上好不好!这下好了,老爷子被你弄来了,看他等会不训你胡闹!”
萧海圳之所以故作试探,是在给自己时间,思考萧林琛真正的想法,到底是想抓他一个人,还是算计好了他跟萧启臣在一起,为得就是一网打尽。
“训我?”萧林琛撇嘴一笑,样子十分不屑,“还是留着力气训你这个最得宠的儿子好了,像我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外来货,连被训话都没资格呢。”
“二哥……”萧海圳还想开口,却被萧启臣抢先一步打断,“别跟他废话——”皱着眉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萧林琛,“说罢,你到底想干什么!”
狼子野心已然昭显,萧启臣没工夫感叹自己教子无法,只想快点解决眼前的突发状况。
“爸爸,您还是那么严厉呢!”萧林琛耸耸肩膀,“我就是有点事情不大明白,听说你前几天找过邹叔,提出过想要修改遗嘱的意愿,我想知道,您做出了什么决定?原来的‘谁有能力随当家’的规矩是不是已经变了,您想把财产留给您自己的两个儿子,而我,则一无所有,成了个穷光蛋?”
父亲要修改遗嘱?萧海圳颇有些意外——意外的不是修改遗嘱本身,而是他这几天几乎都跟萧启臣待在一起,却并不知道这件事,但萧林琛却了解得事无巨细,看来,他的情报系统十分强大。
“看来老邹年纪大了,应该回家休息了。”萧启臣冷冷地看着萧林琛一眼,“我的遗嘱,怎么设立、更改,甚至撤销,都我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瞧瞧,我就知道,在您心里,我始终是个外人,老大那性子,谁看都知道不成大事,可你却把那么重要的工厂交给他去管,出了乱子,你又让老三紧急出动去灭火,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让他们兄弟俩患难见真情,而我呢?整天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音响设备这一块,上不去下不来,做好了没功劳,做差了,就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么好运气能不被责罚咯……”萧林琛砸着嘴巴,一脸的委屈模样。
“你少乱掰了!”这次,是萧海圳先沉不住气,“你要怎么胡闹我不管,可你不能诬陷爸爸,诬陷我们整个家,你一口一个外来者自居,可萧家上下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把你当二少爷对待!谁给过你脸色看?谁又给过你气受?”
“你给我闭嘴!”萧林琛冷冷地冲萧海圳呵斥道,“全家上下,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原本,这个家只有两个少爷,而对我来说,老大的存在简直不值一提……虽然,除掉他是早晚的事……”目光一转,看向萧启臣,“可谁曾想到,那么多年对发妻一直念念不忘让人以为痴情得如同情圣的父亲你,居然又娶了个第二任妻子,还火速生下了一个老三……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萧林琛越说越起劲,几乎贴到了萧启臣的面颊上,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暗含愠怒的眼眸,故意挑衅似的冲他道,“三个儿子三个妈,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萧启臣再也忍不住,攥紧的拳头狠狠朝他脸上一挥,却被萧林琛一把抓住,“怎么?气不过了想打我?还是后悔当初不应该把我这个野孩子捡回家?”
“二哥,放手!”萧海圳眼见萧林琛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不愿父亲跟他动气,急忙拉开二人,“压抑了这么久的心里话,既然打算说出来,那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罢,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海圳想得不错,萧林琛的确是已经有些疯魔,自从他前几天得知父亲有心修改遗嘱,便一直惴惴不安,后来暗中找人跟踪萧启臣,发现萧海圳一直跟在他左右,且俩人行踪古怪,竟然一起去见了康霆,而袁静姝也去了萧家,萧启臣跟佟顺茹非常隆重地招待了袁静姝……明明他也在本市,却没有人给他打一个电话回去,说到底,萧启臣打从心底,还是把他当成一个外人。
所以,他准备逼迫萧海圳将遗嘱的事放到台面上的想法,便悄悄萌生了出来。
而原本并没有打算这么急的,只是昨天下午,有手下告诉他,萧家父子今天好像要一起去见什么人,萧林琛想了一夜,终于下定决心,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将这两个心腹大患一网打尽。
也许是这一夜的想法并不周祥,萧林琛一心沉浸在将俩人抓住之后的激动与兴奋,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在期待的东西即将唾手可得,便不管不顾,想直接硬碰硬,速战速决,周柏宁在旁边劝了几次,想说服他隐藏起来,将这件事情弄成绑架案更保险,却被他狠狠斥了回去,“绑架?你嫌不够热闹是不是,要是警察参与进来,萧启臣跟老三被绑的事情传出去,股价会跌多少?蠢货,那些钱都是我的,我连一毛钱都不想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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