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开灯，孔南烛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的环境，近在咫尺，她看到秦齐蹙起的眉头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毫无障碍地接受我和别的女演员演对手戏，甚至是亲密戏，我就也要理解你和别的男主播一起连麦直播，是吗？”

    孔南烛觉得他的说法有些奇怪，但好像又没有什么毛病。

    “这不是等价交换，我只是希望你能支持我做出改变。”孔南烛一派真诚。

    谁能知道她在看秦齐和别的女演员有情感镜头的时候心里有多不是滋味，哪怕知道只是演戏，她也仍旧会患得患失地自虐一般反复把那些片段看许多遍，然后期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秦齐情感故事的女主角。

    现在她好像成功了，又好像距离成功还差很远。

    她从不敢把这种心情告诉任何人，哪怕在秦爸秦妈面前，她也不敢表露。

    秦齐好不容易才在二十岁之后获准可以出演感情戏，万一因为她的一句反对，这件事再度成为沈君勒令禁止的事项，那秦齐一定会恨透了自己。

    回应孔南烛的是秦齐的沉默。

    秦齐藏在被子下面的手紧握成拳，可惜孔南烛看不见。

    当然不是等价交换。她不会吃醋，不会嫉妒，不会因为自己和别人有什么而感到难过。

    但他会。

    改变？

    秦齐不自觉地垂下眼眸，在孔南烛看不到的地方流露出一丝苦涩。

    哪有什么改变。孔南烛还是那个冷静的孔南烛。

    他忽然觉得自己白天厚着脸皮安排小刘去便利店帮他买计生用品的行为非常可笑。

    他还以为这女人终于开了窍，不再像原来一样，只是受秦河海和沈君意愿支配的木偶，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现在看来，想法和主见确实是有了，可她依旧这样理智地和他划分着界限，像是他们关系中的旁观者，头头是道地和他分析起了工作与生活需要分隔开来看待的大道理。

    秦齐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叫嚣的欲望，他想勒令孔南烛不要再和那个哗众取宠的男人来往，他不接受所谓“工作需要”的理由，他无法忍受他的妻子被另一个毛头小子喊“姐姐”。

    秦齐感觉到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

    只有他能喊孔南烛姐姐，别人，不行。

    可他又怕自己的话说出口，会把两个人好不容易刚有起色的感情降回冰点。

    秦齐用理智告诉自己，不急，慢慢来。

    现在看来，他们还不适宜发生实质性的夫妻关系。

    秦齐重新躺下，富有磁性的声音略微沙哑，“嗯，我知道了。”

    孔南烛愣在床边。

    看来今晚他们不会有别的故事发生。

    孔南烛绕到床尾，爬上床，轻手轻脚钻进被子里，他俩回到了领证第一晚的状态，两个人中间的距离又像是隔出了一条东非大裂谷。

    后来几天，秦齐早出晚归，白天忙着上课，晚上回来之后关起门研读新剧剧本，孔南烛坚持要自己早上爬起来做早饭，两个人吃饭时候大多沉默，偶尔几句对话，也是孔南烛问，秦齐用极简的话来回答。

    孔南烛后悔不已，那晚她应该说两句软话安慰他的，可惜错过了时机，再想开口对她而言实在困难。

    直到秦齐进组前一天，孔南烛蹲在衣帽间帮他收拾行李。

    秦齐看她仔细地把每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里，膝盖挨着地面，因为时间过长，隐隐有发抖的迹象，不得不来回换边缓解腿麻，阻止道，“我自己收就行，用不着拿那么多衣服。”

    “我来就好，你自己收又不知道要弄到几点，已经快十二点了，明天六点他们就要来接你，赶紧去睡觉吧。”

    孔南烛提前结束了直播，特意留出时间来帮他收行李箱，为的就是想在秦齐离开之前缓和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秦齐进组，少则一个月，多则三四个月，中间还穿插着其他行程安排，这要是心里窝着疙瘩分开，难说他俩这婚还能不能安稳走下去。

    孔南烛用收纳袋把每一身搭配好的衣服装在一起，方便秦齐直接穿。

    秦齐自己的衣服几乎占满了三十平米的衣帽间，孔南烛在挑选之前，特意向张迪询问了秦齐未来半个月的行程安排，挑了几身合适场合的搭配。

    秦齐看着她任劳任怨围着自己行李箱忙活的样子，不觉得视线变得温柔。

    从小到大，孔南烛是唯一一个为他收拾过行李箱的女人。

    高中每次开学前，孔南烛都会像这样蹲在地上帮他整理行李。沈君女士每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孔南烛很自然地把这些日常事宜拦在了自己身上。

    等把两个二十六寸的大行李箱填满，孔南烛累得脚腕发酸，她回到房间，发现秦齐仍旧抱着剧本坐在床头，见她进来才关掉顶灯，留着床头一盏昏黄的夜灯给她指路，像是在等她。

    孔南烛钻进被子里，秦齐立即侧过身面对着她，伸出手，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膝盖，有力的手指缓慢发力揉捏着她的略微酸痛的肌肉。

    被他挨到的皮肤像是窜起了微弱的电流，孔南烛感到一阵酥麻。

    秦齐感觉到她躲闪的意图，强硬地拽住了她的小腿，直接把她两条腿拽到了自己身上，用手慢慢地给她放松，“蹲那么长时间，膝盖都磨红了。”

    孔南烛心里一暖，逐渐放松下来，只是手还留在身侧扯着睡裙下摆，避免它往上滑。

    看来秦齐气儿消了。

    秦齐闭着眼平躺，“你还怕走光？又不是没见过。”

    说着，他的手指顺着孔南烛的膝盖处向上探了几公分。

    孔南烛立即把腿缩了回来，不等秦齐说话，凑上去抱住了秦齐靠近自己的一侧胳膊，蜻蜓点水般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晚安。”

    赶紧，趁他进组之前，多留存一些温柔亲密的记忆。

    欠他的这一下，终于补上了。

    秦齐倏然睁开眼，侧头看她睡裙领口露出的凝脂般白嫩的肌肤，黑暗中蒙上了一层诱惑的色调。

    这东西夹着胳膊，感觉，挺软。

    “我未来半个月都不回北京。”秦齐稍稍与她撤开了一点距离，略显局促地掀了下被子。

    孔南烛确实累了，眼睛有些睁不开，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小声呢喃，“我知道，十六天之后你才会回来，拍代言物料，能多住几天吗？”

    秦齐知道她问张迪行程的事情，现在又听她算的那么清楚，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不能。”

    预料之中的答案。

    孔南烛闭着眼点了点头，“那我在家等你。”

    秦齐看着她恬静的侧脸，轻轻拨开了遮挡她眼睛的碎发。

    家。

    多美好的词汇。

    这个时候的她，没有假笑，没有妆容，乖巧得像纯净无邪的小婴儿。

    在家等你，多动听的一句话。

    “你可以去剧组找我。”

    孔南烛几乎要睡过去，被他一句话给打醒了。

    “我可以，去剧组？”

    徐青青也曾这么建议过，还央求如果有机会一定带上她一起，孔南烛确实连想都没敢想过，她和秦齐是隐婚，万一被人发现该怎么办。

    秦齐猜到了她的想法，低声蛊道：“我喊了你那么多年的姐姐，姐姐去剧组给弟弟探班，很正常吧。”

    孔南烛忍不住开始幻想去剧组给秦齐探班时的情景，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去过剧组探班。

    沈君女士去过两次，不过后来听说在片场他们母子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后来秦齐也就没再让家里人去探过班。

    孔南烛激动得一夜没睡着，顶着黑眼圈爬起来送秦齐出门的时候，小刘一眼看出她容颜憔悴，再看自家老板精神焕发的样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回车上他趴在秦齐耳边问，“秦老师，三盒是不是买少了？”

    秦齐：“……”

    倒是没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