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心理暗示的结果就是压力倍增，然而任凭他如何起早贪黑沉溺题海，试卷的分数却不见涨，好几次把书都扔了，抽完烟冷静过后又捡回来。

    心烦和压力，在国庆节去她学校探望过后达到峰值，某个深夜，一边刷题一边听她分享学校的见闻，因为解不开一道题目，终于爆发：“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可明明，是他主动打电话过去，询问她一天做了什么，她也说过不会的题目可以问她，可他却偏偏不问，宁愿埋头硬啃，死守着可笑的尊严。

    她似乎是懵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你怎么了？”

    少有的，明显的关切。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烦躁地抓把头发，避免再发神经乱扫射，便说：“没什么，先挂了。”

    怕她胡思乱想，又编辑条短信发过去。

    晚安。

    嗯，早点睡吧。

    这场风波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但接下来几天她都没有再发短信过来。

    跟赌气一样，最终，还是周漾先忍不住打电话道歉求和。

    没关系，反正他都习惯了，况且这次撑了一个星期，稍有进步，争取下次再接再厉。

    白天几乎都各忙各的，只有睡前的时间才同步，他习惯了深夜打电话过去，她睡得晚，每次都能接到，这次却稍显不同。

    “我有点累，见面再说吧……”

    她的声音疲惫困倦，还有些许被吵醒的不悦。

    周漾识相地立即挂断，因为不爽她的态度就忽略了她话里的内容。

    他在心里发誓，再主动打电话过去他就是狗。

    但事实上，跟她冷战并不好受，还要应付焦头烂额的学习，可一数时间，距离他单方面决定冷战也才过去三天而已。

    一起复读的学生中，有几个以前就跟他关系不错，看出他心情不好，约他出去唱歌放松下。

    彼时他坐在临窗的位置，望着远处天边的暮霭沉沉，陡然生出一种，无论是爱情还是前途都将要失去的绝望。

    他应下了邀约。

    而洛暮找来时，看到的正好就是酩酊大醉的自己。

    他以前经常以喝醉为借口向她讨好处，但其实都是装的，可就偏偏那次是真的喝多了，以至于日思夜想盼着她先低头，可当人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他又发脾气，甩开她的手学她以前的样子说“我不要你管”。

    “你喝醉了，回去再说。”

    她试着重新抓住他，想把人带走。

    周漾最烦她这副冷静从容的样子，仿佛自己是她的囊中之物，无处可逃。

    他再次甩掉她的手。

    她也恼了，威胁他说：“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生气？”

    他凉飕飕地笑：“我看你是想说分手吧？”

    想到大学里那些觊觎她的豺狼虎豹，以及自己一团糟的学业，他委屈地数落：“整整十天，一个电话都不打，我看你巴不得我不要来打扰你，早把我这个男朋友抛诸脑后了吧。”

    “我……”

    “分就分好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委屈里，赌气地说了这么一句，他并不知道，为了能空出周末来见他，她连着十来天都在赶小组的比赛方案没好好睡觉。

    音乐早关了，包房里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要知道会这样，他们绝不会把人喊出来。

    她许是不敢相信，傻愣愣地轻声问：“你认真的？”

    周漾当然不可能跟她分手，但话才说出去，这么多人在场听着，他好歹要顾及点他的尊严，轻易就认怂，他男人的面子往哪搁。

    他脑袋一转，不出声也不看她。

    洛暮转身走了出去，什么都没说。

    他一时间心里空荡荡的，只觉得她心狠。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暂停的KTV显示屏上，恰好播放到这么一句，说的可不就是他们两个。

    他拿来麦克风，把剩下的歌词唱完，自嘲地想，即使最后不得不投降，他怎么也要撑久一点。

    那个晚上他在包房里呆了个通宵，所以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等了一夜，一直到天亮了才失望地离开。

    被偏爱的人，到底是谁呢。

    周漾一页一页翻过去，最后一篇，日期停止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天，黑色字体写着：他还是看透了我不配拥有他。

    笔迹锋利潦草，能想象握笔的人是在多么绝望的状态里写下这句话的。

    可其实他并不完美。

    他突然想起了倪帅当初好像无心实则很通透的一句话：只有洛暮这个闷葫芦受得了你的大小姐脾气。

    活这世间的人，无论表面再光鲜亮丽，实则都一样是凡夫俗子，他亦不免俗，虽然有幸生了副好皮囊，但上帝是公平的，还给了他一个不怎么讨喜的臭脾气。

    生活里从不缺这样的人对我们说，就冲着你的什么什么，我愿意包容你的所有。

    可日久天长，真正做到有始有终的人能有几个呢。

    周漾今时今日才恍然大悟，并不是他在固执地排斥其他人靠近，而是，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洛暮这样心甘情愿地去容忍他。

    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她这样喜欢他了。

    人都是会比较的，他已经得到过最好的，又如何能将就。

    可难过的是，他非要等到现在才看到。

    现在才知道。

    这一次，周漾主动打了电话过去。

    她一整晚没有回来，这在他的预料之内，但并不代表不会担心。

    所以，接通后第一句话问的是：“你昨晚去了哪里？”

    一般人看来，责问的言辞，可由于说话人的语气，而变了另一种味。

    她似乎没料到这个开场白，顿了一瞬，才接：“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见一面？”

    “没必要。”

    他坚持：“下班我来接你。”

    “不用，绑架是徐鹤月干的，她已经被逮捕。”

    二十四小时的保护已经没有必要。

    “见一面。”

    他坚持说，语气透露着祈求。

    “真的没必要，我再说一遍，我不想见你。”

    她非常不耐烦，说完就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