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岐岛上,海浪呼啸,风掠长空,阳光耀眼照下,水面波光粼粼,天地间笼罩在一片金色的粲然光芒中。
却无论外面有多大的阳光,多么温暖明媚,后海那片树林里,被乱石遮掩在地下的那间密室里,却永远是阴暗冰冷的。
苍白瘦削的少年坐在桌前,一缕乌发垂下,骨节分明的一只手静静执笔,这一回,却不是在抄写佛经,而是在画像。
画中的少女一袭长裙,雪肤乌发,明眸皓齿,灵秀动人,唇边的笑容美丽极了,就像石室之外的那缕阳光般,粲然地照入人心底,能够驱散心间所有的阴霾。
只是,如今这不见天日的石室里,哪还有什么阳光?
少年苍白的脸在明珠的幽光下,冷若冰霜,仿佛暗夜里的一簇鬼火,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中笔一顿,忽然将那画像一扯——
少女脸上明丽的笑容陡然裂开,那道苍白瘦削的身影颤抖着,将画像毫不留情地撕碎在了指间,纷纷扬扬地撒在了石室中。
“若不能永远陪伴,从一开始,就不要给我希望……”
少年眉心紧皱,压抑着唇齿间的声音,全身蜷缩在案前,似乎无比痛苦。
就在这时,白翁踏入石室,脚步匆匆,传来他兴奋的声音:“主子,他们来消息了!”
桌前的少年长睫一颤,眸中精光一闪,立刻咬牙坐了起来。
阴冷的石室中,白翁跪在那少年脚边,呼吸急促道:“人就在千石峰,东鸣寺,不用想了,一定是奔着那羊皮鼓去的,我们的人也已经赶到那里了,绝不会再让他们逃脱了……”
“只是那寺中高僧如云,我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找到机会再下手,务必‘一击即中’,将那丫头跟《妙姝茶经》带回琅岐岛,主子这下可以放心了……”
“让他们再多带一个人回来。”
“什,什么?”白翁一时没听清,抬头一愣:“多带一个人?带谁?”
明珠的微光之下,少年面目苍白,薄唇轻启,幽幽吐出三个字:“骆青遥。”
……
“杜凤年”已经变了出来,万事俱备,只等闯那无朽塔了。
赫连高僧会陪骆青遥与辛鹤几人一同上去,原本阮小眉也闹着要去,但塔上毕竟凶险难测,阮小眉就算年轻时使着斩月双刀,江湖上威风不尽,如今也已上了岁数,闻人靖咬死不松口,怎么也不肯答应让她上塔,骆青遥也担心外婆,不愿让她跟着一起涉险,阮小眉闹了一通没辙后,只能守在塔下,等着瑶瑶他们出来了。
在登塔前一夜,赫连高僧关起房门,跟骆青遥六人细细叮嘱那闯塔的要领。
一般都是东鸣寺里的高僧轮流守那无朽塔,“考验”的内容也是千变万化,囊括天文地理、医术药石、棋艺画技、机关偃术、武功内力等各方面,可以说,想要闯上无朽塔,需得使尽浑身解数才行。
曾经还有闯塔失败多次的江湖人士,无奈调侃过,闯一回无朽塔,比考个状元郎还难。
所幸骆青遥他们六个人里,倒也各有所长,方方面面都有专擅之人,并且还有赫连高僧这一最大“法器”。
“有老衲在,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们上去就知道了。”
这赫连高僧之前也守过无朽塔许多次,跟塔中好几位僧人交情都极好,这次他要带人闯无朽塔,自然就会拜托这几位“老兄弟”来守塔,其中的“门门道道”可想而知了。
“毕竟熟人好办事嘛,为了你们这一回闯塔啊,老衲可是花了‘大价钱’,把自己心爱的好几串檀木念珠都散了出去,还答应了那几个家伙,要重操旧业,给他们做上好几天‘木匠’呢!”
赫连高僧想起来就肉疼不已,骆青遥他们听了却是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佛门之地,也有这些俗世上的往来打点,人情通融,这就是所谓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吗?
“对了,你们身上有糖果吗?”赫连高僧忽然问道。
众人一愣,喻剪夏睫毛微颤,轻轻开口道:“我,我身上带了糖果。”
那是她离开柳明山庄时,贞贞塞进她怀中的,她一直没舍得吃,放在一方小小的盒中,装进药箱里每日随身带着,好像贞贞也陪伴在她身旁一样,那股香甜的气息时时围绕着她,没有离开过,令她心中安宁愉悦。
打开的小小盒子中,除了那几枚五颜六色,完全没有拆开过的糖果外,旁边还用心地放置了几块冰冰凉凉的白灵石,周身散发着沁凉的寒气,不让这些糖果融化掉。
他们离开柳明山庄也有一段时日了,这些糖果却一直保存得完好无缺,还像贞贞刚送给喻剪夏时的一样,可见喻剪夏有多么用心了。
那赫连高僧深深嗅了一口糖果的清甜芳香,伸手在盒子中一拨拉,喜不自禁:“巧了,刚好六枚,不多不少!”
他啧啧点头道:“不错不错,好东西,他们一定喜欢!”
骆青遥几人听愣了,个个对视间,皆有些忍俊不禁:“怎么,大师,你那些无朽塔上的‘老兄弟’还喜欢吃糖呢?”
“去去,你们知道什么,等上去了就明白了,这些糖可大有用处!”那赫连高僧二话不说,将盒子一盖,卷入了自己袖中。
喻剪夏脸色一变:“大师,这,这是我妹妹送的,可不可以还给……”
“女娃娃急什么,你跟你妹妹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吗?”赫连高僧按住袖子,“护”着那些糖果,向喻剪夏问道。
喻剪夏一怔,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开口,似乎在告诉自己一般,“还会见面的,我以后肯定还会回去见我妹妹的,我跟她说好了的。”
“那不就结了吗?”赫连高僧脱口而出道,“下次回去见她,让她再多给一点呗,反正这些都是身外物,人好好的在那里就行,其他的都是虚的,佛语里怎么说来着,皆为尘土浮云,没什么好留恋的,对不对,女娃娃?”
这话听着有理又无理,喻剪夏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万般不舍地又望了一眼那赫连高僧袖中的糖果,无奈一叹:“好吧,若这糖果能对闯塔有用,贞贞应该也会愿意的,反正,反正日后……”
“反正日后,我们都会陪你回柳明山庄,再见一见贞贞的,好不好?”辛鹤在一旁放柔了声音,对喻剪夏开口道,话中满带安慰之意。
“好。”喻剪夏笑了笑,点了点头,她始终是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姑娘,旁边的裴云朔也将她的一只手在桌下握住,轻轻摇了摇,有些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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