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鹤望着父亲与姑姑的惨状,如坠梦魇中,脸色煞白,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里,身子就快撑不住倒下去了。
这是噩梦吧,都是噩梦吧,这一切全都是噩梦吧!快点醒过来啊,求求老天爷,快让她醒过来啊!
“皇后怎么了?开心得说不出话了吗?”钟离越笑意愈深,眼里迸射出兴奋的光芒,“别急,还有一具你没看到呢。”
他走到最后一个木箱间,迫不及待道:“来,好好欣赏一下吧,他可对你们辛家忠心耿耿,更对你情深一片呢!”
辛鹤一激灵,那打开的木箱中滚出了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竟是几乎被折磨得没有人形的杜聿寒!
他的情形比辛启啸与辛如月还要惨上百倍,虽然眼耳口鼻俱在,但是一双腿,自膝盖处就被残忍斩断,倒在大殿中的只有半截身子!
他肩上的琵琶骨也同样被铁链穿过,浑身血肉模糊,哪还看得出是从前那个美如冠玉,气度不凡的“杜家儿郎”。
辛鹤看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连肚中最后一点苦水都要吐出来一般。
旁边的骆青遥血红着双眸,泣不成声道:“小鸟,小鸟别看了,你别看了!”
相比钟离越施加在其他人身上的凶残手段,他对骆青遥的那点折磨,倒还算是最“仁慈”的了!
不过,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真的仁慈。
“你喜欢的这个小子,可是最重要的一具木偶,当然要留到最后来做了,至少——也要留着完好的眼耳口鼻,双手双脚,叫他亲眼来见证一下我们的大婚,你说对不对?”
钟离越笑得像是一条毒蛇般,慢慢走近辛鹤,“怎么样,你还觉得我对你没有‘真心’吗,皇后?”
“你别碰我,别碰我!”辛鹤身子一颤,根本呕不出任何东西了,她疼得背脊蜷缩着,身体每一处都狠狠地揪在一起,抬起头,双眸血红地剜向那个阴冷而笑的少年。
“不是人,你不是人,你简直就是个魔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看向他的目光,就像在看着这世间最可怖的“魔鬼”一般,不知怎么,钟离越的心头,竟被这眼神刺痛了一下。
他忽然一声长笑道:“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疯了,觉得我十恶不赦,觉得我就是一个魔鬼!”
“可你知不知道,这一切,全都是你们辛家造的孽,他们如今受到的所有折磨,都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罪大恶极的人是他们,不是我!”
“你不是一直很奇怪,究竟是何人将我关在那地下石室中吗?”
钟离越的声音在大殿中冷冰冰地响起,事到如今,这答案不言而喻了。
他身旁的白翁也恨声道:“主子说得没错,一切的一切,全是从你们辛家开始的,他们如今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白翁神情激动,身子微微颤抖着,双眸之中亦有泪光闪烁:“遗民泪尽孤海上,遥望故乡又一年。我们隐忍蛰伏,等了多久才等到了今天,这世间之事,不过是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若不是你爷爷当初造下的孽,辛家又何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
他望向那双目被剜,脸上两个“血窟窿”的辛启啸,冷冷一笑:“说起来,你爹还应该叫我一声白叔呢,我在他面前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跪在他脚下,拜他为岛主,心中却没有一刻不想手刃了他的!”
辛鹤瞳孔骤缩,听得脸色煞白,难以置信,那大殿中的钟离越,却扬起了唇角,声音在殿中一字一句地响起——
“既然皇后也见过了这几具木偶,那便索性再来听一出傀儡戏吧,一出演了好几十年的傀儡戏。”
白翁得到少年的示意,点点头,长声一叹:“一晃眼大半辈子过去了,琅岐岛上潮涨潮退,昼夜不停,往事如烟,一切却对我而言,都好像发生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
他望向虚空,湿润了眼眶:“当年的‘流云十君子’里,如今只剩下我与吕二哥两位了,我们这些年殚精竭力,暗助小主子,重夺琅岐岛,也愿不负当年陛下所托了。”
他身旁不远处的吕启德,也是十长老会中,年纪最大,最德高望重的一位,他听到白翁这样说,不由也是老泪纵横道:“老四,这些年,苦了你了。”
“二哥!”白翁与他目光交汇,双眸泛红,感慨万千:“我多少年没听到你这样喊过我了,如今我们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互称兄弟了,不用再在辛家的权威下苟延残喘了。”
他二人这番对话没头没脑,叫辛鹤听得不明所以,那白翁却拭了拭眼边的泪,平复了下情绪,继续长声叹道:“其实我与吕二哥,曾经都是章怀太子身边的影卫,或者说是,效忠于皇室的死士。”
他看向灯下的辛鹤,忽然拔高了语调:“这其中,也包括你爷爷,辛玄笛。”
……
流云十君子,乃是昔年章怀太子身边,十个身怀绝技,神出鬼没的影卫。
他们负责保护太子的安危,替太子办事,只听命于太子一人。
十个影卫出生入死,感情交好,年纪还都相仿,便都以兄弟相称,还得了个“流云十君子”的名头。
其中年纪最大的姓焦,被大家称作焦老大,是个性情刚烈,说一不二的铮铮铁汉。
老二便是这吕启德了,白翁在其中排第四,而辛鹤的父亲,辛玄笛,则是“辛老六”,他是十个人里,武功最高,能力最强,也是心思最活络的。
他在流云十君子中,与“杜小九”,杜凤年的感情最好,两人经常形影不离,共同被派出去完成各种任务。
那一年,大渝掀起战火,童鹿遭逢大劫,他们十个人的命运,也都就此改变。
彼时章怀太子还身在大梁,皇城宫学里为质,童鹿要派兵将他迎回母国,登位为王,率领剩下的兵力,与大渝殊死一战。
当时童鹿战火硝烟,大渝来势汹汹,美丽安宁的童鹿一夕之间支离破碎,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乎已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亡国灭种的地步。
但童鹿自古以来,盛行巫蛊之术,国中还有一个特殊的官职,叫作大巫师,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在某些特殊的时候,甚至与皇帝都是“平起平坐”的了。
那一年,童鹿遭遇灭顶之灾,大巫师呕心沥血,力挽狂澜,却仍是无法阻止童鹿士兵的节节败退。
他连夜坐观天象,最终算得一卦,卦象上竟是一个“死”字,毫无一条生路可寻,童鹿这一难,注定逃不过去。
大巫师悲痛欲绝,泪洒衣襟,最终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既然童鹿注定亡国,那么至少也要保存一份“火种”,留下日后复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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