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期刚到的时候,蒋颂其实没什么负面感受。
情绪像被温吞的水滤过一遍,比起极能调动情绪的夫妻生活,蒋颂开始更想牵着雁稚回的手同她到公园散步。
鸟鸣夜栖,叶落风发,他轻轻揽着雁稚回的肩膀,经过遛狗的人群,低声和她讲一些白天看到的有趣的事情,偶尔吻一吻爱人的面颊。
没什么营养的闲聊,诸如不能在这种时候夸奖蹭人的比格犬,主人会追着要送狗;雁平桨读书跳级到底是好是坏;单位通知雁稚回外出调研,这一走又是半月的时间。
刚结婚时没想过太久以后,那时候两人的年龄如果不看身份证,根本察觉不到有那么大的鸿沟。
蒋颂没想过会有一天,自己面对妻子的需求,会用迁就的心态在满足她后,抱着她享受闲适的独处时光,而不是如从前那样,被她妩媚的眼睛勾得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他对欲望的渴求确实在逐渐减弱,进入生命的不应期,这是生理造就的,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对于中年人来说,修身养性更有利于生活,否则也不会有“少欲无为,身心自在”的说法。
这让蒋颂的愧疚与日俱增。
他没有忘记雁稚回还未进入这个阶段。她仍然同二十几岁一样,对一切事情抱有热情,包括上床。
女人生理上与生俱来的神秘伟大力量,长久的,由生命花朵结出的不老果实,她的生命力是他所可望而不可即的。
夫妻生活在雁稚回看来,像衣食住行一样合情合理,但蒋颂已经不太热衷这种事情,仿佛罹患一种精神上的肌无力。
他处在雁稚回如今的年龄时,正是琢磨着怎么把她征服得服服帖帖的时期。前三十年压抑的欲望被蒋颂全数释放在雁稚回身上。
女孩子那时不过二十岁出头,被男人折腾的累得躲在被子里一睡就是小半天。醒了赶上夕阳,吃过晚饭再被蒋颂哄着继续,由此“恶性循环”。
感情稳定后,蒋颂如愿以偿和雁稚回结婚,生子,一起生活。
他几乎将一切准备周全,除了雁平桨勉强算个意外之外,别的与雁稚回有关的事,他都处理得非常完美。
蒋颂独独没有想过的,是当雁稚回长大,长到当年他的年纪,他却开始进入一个被大众普遍认为“不行”的阶段,不再能够随时随刻满足她的需求。
有欲望只是偶尔,心理禁欲才是常态。这种无法满足,并非指生理上的一种倦怠,而是心态的不配合。
所以蒋颂把耐心放在陪妻子探索新鲜的东西。那些东西在一定程度上很巧妙地弥补了一些不应期的遗憾。
诚然通过努力,依然能让雁稚回得到不输以往的快乐,但蒋颂仍然觉得不够。
他开始用很多的吻讨好她。
在年轻的妻子有需求时无法及给予回应,这种愧疚使得蒋颂在自己有欲望时,不太敢理直气壮地向她表达。
他往往先征求她的意见。
心里自卑与焦虑的情绪疯长,蒋颂没有察觉雁稚回也在这样的温柔乡里发生了一些变化。
爱不可能没有性,但也不能只有性。
可是每每望着蒋颂深邃安静的眼睛,雁稚回心里横冲直撞的欲望好像也逐渐安定下来。
雁稚回把这种温柔定义为恋爱感。
在蒋颂进入不应期之后,雁稚回觉得,她好像重启了初恋。
那种年轻人才有的,爱得死去活来的纯情恋爱。
她凝望着枕边男人安静英俊的侧脸,心里充满无限柔情。
被儿子撞见的那个晚上事出有因,大概可以解释是男人自证欲作祟。
睡前索要了个亲亲,雁稚回睡得很香,却在半夜被男人温柔的动作弄醒。
她睡眼惺忪望着蒋颂鬓角的一点儿白,摸了摸,而后才慢慢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吵到你了?”蒋颂显然很久没有说话,声音出口沙哑低沉,听得雁稚回心口发颤。
“困了就继续睡……”他亲吻她的头发。
雁稚回这下弄清楚了。
她轻轻叫了一声“蒋颂”,像极了风里的猫吟。
其实平时她也这么叫他,床上更多的花样也不是没有过。
但蒋颂仿佛就这么轻易地被刺激到了。
蒋颂深深吸了口气,他低头去吻她,被对方躲开,那张漂亮情动的小脸在使劲往枕头里蹭。
蒋颂感觉有火炭在煨烧他的心。
“前两天到公司,路过茶水间听到有人谈起平桨……说我老来得子,但似乎爱儿子还比不上宠老婆的程度。”
蒋颂冷声强调:“……老来得子。”
雁稚回二十岁同蒋颂结婚,同年怀孕。
儿子雁平桨出生时,蒋颂离四十岁也没两年了,确实也可以勉强算是……老来得子。
雁稚回觉得好笑。
雁稚回于是猜到茶水间的人一定还讨论了老夫少妻生活和谐问题。
雁平桨在那晚后的第二天不太敢直视自己的父亲。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听着这,他绝对不会选择熬夜看球赛直播。
幸好房间隔音很好,不至于让他听得过于清晰。
他父亲已经五十岁了吧……母亲才三十出头,男人到这个岁数难道不该阳痿吗?
雁平桨在父亲的注视下坐立难安。
蒋颂一眼就看出了儿子的窘迫,从他躲闪、怀疑、震惊的眼神里。
他心下思忖,昨晚动静有那么大吗?
转念又想,早晨六点半早读,雁平桨居然还熬夜,不早一点睡觉?
“妈妈呢?”雁平桨问。
蒋颂回神,咳了一声,抬眼望他:“还在睡。”
雁平桨表情尴尬地点头:“哦。”
他似乎在犹豫,最后临走才开口:“爸,你是这个。”
他向自己的父亲竖了个大拇指。
他以为父亲会不好意思,或者露出个心知肚明的表情,但蒋颂只是平淡地望他一眼,语气里不乏警告意味:“你在想什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雁平桨垂头丧气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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