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玉盘一般大的月亮高高的挂在了天上,黑压压的树枝倒影,爬上了鲛纱糊的窗子,暗卫飞身落在院中,单膝下跪,低头无声。
这是有事要报。
相思这才缓缓的从戎芜身上起身来,带着潋滟的眸色,抬眸,懒懒的看着戎芜。
他坐起身来,予她交代道:“我有些事,一会儿再来陪你。”
“不必来,戎芜有事自忙,一会儿我睡了。”
她摆了下宽大的袖子,有些不高兴,并不是不希望他再来。
只是他很忙,她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来的时候。
“那你就先睡,睡了我来看你。”
戎芜凑近了看她,鼻尖险些碰着了她的鼻尖,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全都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的头略偏,不自觉的躲开他的气息,纤弱的身子宛若一片柳絮,带着些漫不经心,仿若随他高兴便好。
但他的话都说出了口,若是说来又不来,她便会发脾气的。
看看,她被他宠得多坏,他还在生气,她却已经开始计划着怎么使小性儿了。
戎芜弯了唇,头一低,额头落在她瘦弱的脖颈儿上,微微的触着她的脖子,承诺道:“一定来。”
他却终究抬起了头,起身随着暗卫离去。
灯火明亮的厅堂里,留下相思一个,寂寥空荡的抬头,看着他伟岸的背影,渐渐没入夜色里。
突然,她的眉头紧簇,一时无法自抑,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气息紊乱的,拿着绢子遮住自己的唇。
她已经走火入魔,药石枉然。
外面的小陶匆匆走了进来,见相思都吐了血,慌乱道:
“小姐,这是……”
“不许说。”
相思抬眸,杏眼中泛出冷色,看着小陶的眼神,全是杀气。
她才将将与戎芜和好,不想他再生气,他若知晓,她去塞外,竟将自己折腾的走火入魔,又不知该如何冷落她了。
“可是,可是,可是不说,如何请人来看?”
小陶急得要哭,相思小姐刚刚闭关出来,这也没伤着,也没碰着的,无缘无故便呕了血,对习武之人来说,怕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小姐若不叫人来看,只怕越发严重,损及心脉。
“不用人看,无妨,时间长了自然会好。”
榻上的相思无所谓的起身来,转身朝着小楼的后头走,衣裙款款,步履轻快,若惊鸿般一掠,便已至了后山。
她知道自己这是走火入魔,塞外一年,一直被焦正平伤着心,后来又被他打了一掌,心伤已好,情伤难愈,又没有正经引导,如今已经是个大问题了。
可是她过得苦,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心魔种在她的心里,走火入魔那便是家常便饭。
知道焦正平不爱自己的那一天起,她便知好不了了。
半年前,塞外,媚莲仙子作祟,四处勾引强壮牧民,以助长功力,相思同焦正平一起,追杀媚莲仙子至一处荒谷中。
当时,媚莲仙子在被焦正平一剑穿了肠子,便是指着相思笑道:“你练《百花印》,这样刁钻金贵的功法,可知自己的心,是受不得伤的,果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姐,除非一辈子不得动情,若是动了情,就得一辈子被人捧在手里呵护才好。”
媚莲仙子的那一句话,听在焦正平耳里,他并未放在心上,往日里该如何冷淡她,此后依旧如何冷淡她。
他却不知,相思其实一直都有伤,她练《百花印》,他让她受一分心伤,她的气血便翻腾一回,他让她伤心的时日多了,她连呕血,都成了习惯……
更别提,焦正平还为了他心爱的女子,打了相思的一掌。
夜凉如水,琉焰宫后山清净,奇花异草长了遍地,那里有一片碧蓝的湖泊,因着相思喜欢,戎芜便在湖边给她盖了座竹屋,将这一片后山,全都列入了禁区,平日里只有相思与他才能进入。
因而这里,此时除了相思外,并无旁人。
沁凉的水裹着她,她小时常与戎芜在这湖里嬉闹。
那时什么都不懂,她一身趴在戎芜的背上。
他在湖底游着,背上背着她,间或浮上水面换气,又背着她躲入湖底,与她发丝相缠,在湖底融成两团黑墨。
那时,相思是开心的,她从不知道这世上,什么叫做心伤,什么叫做相思,平生,便不会相思。
与戎芜在一起的日子,《百花印》能助她功力精进,从不曾成为她的负担。
可与焦正平在一起,《百花印》能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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