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我求你轻点要得不,捅得邦球重,老子遭球不住了!”
“看哈你这个烧明骚眼的披样子,你那些朋友看到过你嘞个样儿不,老子就该喊他们来看哈!”
极具性缩力的方言版嚎叫声,伴随着闷肉砸墙的动静,肆无忌惮地从隔壁房间轰过来。
何应悟实在听不下去,只能一口接一口地喝水,试图掩饰自己难堪的神情。
他偷偷转头,只见谈嘉山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就连翻动书页的动作也依旧丝毫不乱。
如果不是谈嘉山那几根修剪整齐的脚指头已经不安得将床单攥出了褶子,何应悟绝对察觉不到对方那藏得极深的狼狈。
不知道是不是何应悟的错觉,挨着墙轰过来的动静似乎越来越嚣张,把一整瓶矿泉水喝到见底,隔壁那对情侣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动静反倒愈演愈烈。
“哥哥你……呜呜……”
“烧活,喊老汉儿。想不想被老汉儿弄?想要老汉儿的撒子?”
何应悟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
一开始,他只觉得哥俩一起听个现场版,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可越听越不对劲——这对在隔壁翻云覆雨的,显然是同性。
啪的一声,装了小半夜聋的谈嘉山总算是受不了了。他合上书本,果断伸手去摸床头柜的手机。
约莫一小时后,谈嘉山大仇得报地听着来自隔壁气吞山河的“哪个龟儿子举报老子卖钩子”的咒骂,心满意足地缩进了被子里。
何应悟:“……”
修身养性的谈嘉山是睡着了,但年轻气盛的何应悟顶不住呀。
宏发饭店的老板是个实诚人,不仅食材地道,就连自家酿的酒里也塞满了补药:红参、肉苁蓉、海狗肾、鹿鞭……
何应悟的嗓子眼浅得很,性格又直爽,老板倒多少就喝多少。一顿饭下来,居然比捏着杯子养鱼的谈嘉山还要多喝上好几杯。
这药酒里大部分的药材都有补肾活血的功效,药力称得上立竿见影,叫何应悟燥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再加上今晚上这出大戏的刺激,烧得何应悟的每个毛孔都在吐热气。
哪怕把手脚伸出被子歇凉,何应悟也仍感觉自己像只烤鸭,被架在烤炉上不停翻转。
清心——
聚气——
静神——
太好了,一点儿用都没有!
催眠了自己老半天,何应悟心里的那把火不仅没有消停的迹象,反而还越烧越烈。
在被子里蛄蛹了十几分钟,何应悟终于坐了起来。
因为担心吵到已经有点起床气的谈嘉山,何应悟干脆连拖鞋也没穿,光着脚就下了床。
他蹑手蹑脚地进了洗手间,慢而安静地将门带上。
洗手间地面瓷砖的冷意顺着何应悟的脚掌往上攀,他捞水洗了把脸,总算给红成一片的面颊降了点温度。
可他低头看了看支起来后怎么也消不下去的大包,又难免有点儿绝望。
这几个月来,他和谈嘉山朝夕共处、同吃同住。白天跑店面,晚上接受培训,行程满得仿佛压榨了所有精力,哪还有体力进行“手艺活”。
想到谈嘉山就在一门之隔的卧室里躺着,何应悟便不由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兴致就是来得这么不合时宜,且不讲道理。
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番心理建设后,何应悟彻底放弃挣扎。
他坐在被自己擦得干干净净的马桶盖上,眼不见心烦地以单手捂脸。
……
但无论怎么努力,他总觉得自己还差打破那隔靴搔痒现状的临门一脚。
人类的审美有高低之较,但在幻想的领域,大家往往能达到雅俗共赏。
何应悟恨自己忘了带手机进来,毕竟在自力更生的时候,如果没有或直白或委婉的视觉刺激,纯靠脑补来加速进程,那效率未免也太低了些。
他思绪乱飞,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野生菌中毒的那回。
何应悟本来就比谈嘉山要矮上半个头,再加上缺乏锻炼,被禁锢住双手以后,简直就像只被捆在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对方啃上来时,牙齿的末端微微陷入皮肉的疼痛钝而酸,何应悟是真有种自己会被连皮带骨吃干净的错觉。
他清楚记得自己从医院里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摸索身上有没有少块肉。
然而伤口一个没有,齿痕却遍布了全身。
尤其是他的腿——
从膝窝一路叠到脚踝,那痕迹简直触目惊心。
如果只是啃几口,何应悟也懒得计较了。
但偏偏谈嘉山的嘴还闲不下来,边摸边唧唧哝哝着:“这块适合烧烤;那块肉适合炖煮;这块可以拿来红烧;那块可以拿来盐焗……”
搞得天然弯的何应悟一时竟不知道该先敬佩对方的职业素养,还是该先害臊。
他当然担心谈嘉山一口咬下来,把自己当成块零分熟的牛排给啃了。
可谈嘉山这张好看到有些瘆人的脸实在是太具迷惑性,哪怕在严重中毒的生死关头,何应悟也被这张脸晃得目眩魂摇,完全忘了反抗。
野生菌中毒的症状之一,便是引发剧烈的腹痛与肌肉疼痛,而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头的谈嘉山一看就是个受不得苦的大少爷。
受了痛以后,颧骨的红晕和鼻背上细密的汗珠便会不听话地往外冒,衬得谈嘉山那茫然的表情更为脆弱。
也不知道谈嘉山在幻觉中看见了什么,对方居然还管自己叫起了“妈妈”。
平常的极富攻击性的五官蓦地柔和了下来,甚至还带着几分懵然的孩子气,也难怪能激起比谈嘉山还要小上六岁的何应悟的保护欲。
或许不止是保护欲。
还有谈嘉山紧得令人窒息的怀抱、身上淡到忍不住让人仔细嗅闻的味道、那双被水光笼罩的可怜见的眼睛……
不不不。
何应悟猛地清醒过来,用手背搓了搓烫得吓人的脸,赶紧把对谈嘉山的荒唐念头压下去。
毕竟把同事当做幻想对象的话,未免也太下流了。
但就像突然有个人蹦出来,严肃而毫无预兆地警告一句:“千万不要去想漂浮在游泳池里的那只粉色骆驼。”
那么,这只粉色的骆驼接下来多半会出现在大部分听者的脑袋里,在思维的泳池里以狗刨式玩上至少五分钟。
可越是警告自己,幻想反而越放肆。
何应悟几乎要羞愧致死。
“呼……”
待到平复了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何应悟这才甩了甩因为长时间保持紧张已经有些发麻的双腿,缓缓走到洗手台前。
他将水龙头开到最小,认真而细致地洗了手。又尽量小心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抽了抽鼻子,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房间里黑灯瞎火,何应悟全然没发现隔壁床有只耳朵露在被子外,烫得快要熟透了。
只因这家酒店的卫生间与卧室之间的玻璃墙,做的是单向防窥工艺。
摸黑倒回被子里的何应悟不知道,但谈嘉山看得一清二楚。
……
或许是累得狠了,何应悟一挨着枕头就睡沉了过去,徒留谈嘉山一个人辗转反侧,浑身难受,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瞪着啥也没有的天花板,失眠了一整晚。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看见仍旧笑嘻嘻、没心没肺的何应悟,他耳朵还是会发烫。
何应悟咔咔几口造完飞机餐随手把饭盒递给过道里的空乘人员,又转头凑到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白米饭的谈嘉山面前,疑惑地盯着对方的耳朵问:“天气这么热也会长冻疮的吗?”
闻言,谈嘉山下意识抬手去摸,却又在手即将碰上耳朵之前,硬生生地将手收了回去,表情也有些不大自然。
谈嘉山嘴巴这么毒,自然要配一张厚如城墙的脸皮,他鲜有不好意思这种情绪,也就仅能通过那对皮薄骨透的耳廓显露出几分窘态。
偏偏这点细节,被观察力强大却脑回路直得惊人的何应悟抓了个正着。
“真的好红哎,是不是昨晚空调开太低冻出来的?”从小照顾弟弟妹妹们长大的何应悟完全看不得身边人破皮磕碰,他当即上手去碰,“耳朵痒不痒呀,我下飞机以后去给你买管冻疮膏擦擦吧。”
谈嘉山吓得往后一缩,脑袋“咚”地撞上座椅头枕。
他眼神躲闪,甚至不敢往何应悟的方向看。
天杀的,这都是谁害的!
在加入《四方来食》前,谈嘉山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经营妈妈留下的餐厅中。店里的员工们好歹还能月休四天,谈嘉山可是全年无休地连轴转;越是遇上逢年过节、反而得加倍绕着运营与出品忙活,一点儿私人时间都抽不出来。
更别说谈恋爱了。
离开餐厅后,谈嘉山的时间倒是宽裕了不少,冲着谈嘉山这张脸莽上来的勇士也不在少数。
可谈嘉山在这方面信奉宁缺毋滥,他极高的心气和择偶标准,再搭配那张被光棍之神下过诅咒的嘴——挨过损的追求者们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更别提唐突他了。
寡到二十九岁的谈嘉山乐得清闲,打定主意把“吃爱情的苦”这一选项从上升的事业道路上铲得远远的。
谁知道在何应悟身上绊了一跤。
“别碰我!”
顾不得钝痛的后脑勺,谈嘉山仓皇地拉开与何应悟的距离。或许是怕反应太激烈让人起疑,他勉强补上一句:“……你刚吃完饭,没洗手,不要碰我。”
“哦,对。”
何应悟这才想起对方那爱干净的臭毛病,老老实实将手收了回来,但那张嘴还是闲不住,“飞机餐不合胃口吗?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饱受昨夜失眠折磨的谈嘉山哪里有什么胃口,他盖上小桌板上的航空餐,悻悻道:“我吃饱了。”
“还有这么多呢,好浪费……那我吃掉吧。”
不等谈嘉山搭茬,何应悟当即不客气地将饭盒端了过来,风卷残云般刮了个干净。
谈嘉山生硬地别过头去看窗外的云层,强迫自己不去回想何应悟叼着的那把塑料勺子刚刚还在自己嘴里这一可怕事实。
吃吧,吃吧。
孩子能吃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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