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饿了!
夭乞生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自打他受到反噬,头发白了、胡子长了,就连肚子也出了问题,总是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浑身都软绵绵的。
奇山羊好奇地看了好几眼,道:“易道长,您不是辟谷了么,怎么还要吃东西?”
夭乞生:“吃东西?”
奇山羊笑道:“是啊,您的肚子都叫了许久了。”
夭乞生似懂非懂,莫非吃了东西就能治得住肚子叫?正想着,门口突然“吡啦”一声巨响,随后便滚进一个球来。
那球被摔得懵然,环顾一下四周,终于定格在夭乞生身上。
“老当?”
“二王子?!”老当不可置信地颤抖,他最敬爱的主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符离拍拍手上的灰尘,缓缓走进来,老当急忙挡在夭乞生身前,大义凛然道:“要杀杀我!”
符离一笑:“当然要杀你呀,因为这个屋子里最该死的就是你啦。”
狐狸的眼睛微微眯起,如果不是你,易天天也不会离开。
有杀气!
夭乞生突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他一把推开老当,学着易天天的模样揉了揉肚子,对符离撒娇道:“阿符~我饿了!”
符离:……有点点恶心。
惊掉下巴的老当:……“二王子!我去帮您烧饭!”
夭乞生横他一眼:“我只吃阿符做的饭!”
不会做饭的阿符:“你想吃什么?”
夭乞生想了想:“要吃糖葫芦,还有小笼包!”
符离稍稍失神,这些……都是易天天经常吃的东西,她看了一眼鸠占鹊巢的主,眼中的凉意越来越甚:死妖怪根本不配拿到易天天的记忆!
偏偏夭乞生毫无所查,伸出两根手指:“阿符~小笼包要两笼哟!”
符离眯眼而笑:“好,你等着。”
“嘭”地一声,门又合上了,老当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打开,现在的草屋就好像一所牢房,他们谁都出不去。
老当看看奇山羊,不明白他怎么也在,为防被窃听机密,老当趁他不备拿了茶壶砸了脑袋,令其昏睡过去。
夭乞生淡然看了一眼,并未表态。
老当凑过去,悄悄地:“主子,您是不是在假扮易天天?”
主子乜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老当表示:傻子都能看出来!
夭乞生皱眉:“不可能啊,我已经模仿得很像了。”说话的强调,还有撒娇的模样,他都学得一丝不落。
“眼神啊主子!”老当戳中红心,“易天天的眼神是温暖的,可您却是冰寒腊月天!”
温暖?
“可狐狸信了。”夭乞生凉凉道。
“主子,或许狐狸没信……我都能看出您是假的,更别提她了。”老当呸了一声,“她肯定是假装相信,然后看您的笑话!”
夭乞生回想这段时日,实在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如果狐狸没有相信,那他确实没有机会。
“你觉得,我该怎么温暖?”夭乞生好学道,“往眼睛里丢两串火把?”
老当:……他不该想到“对牛弹琴”四个字!
符离来送吃食的时候,夭乞生已经躺下了,奇山羊也趴在桌上睡着,只有老当一直精神十足地盯着她。
符离拍拍夭乞生的脸:“喂,醒醒!”
夭乞生果然醒了,只是他的眼睛十分茫然,面露疑惑:“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符离:……“你是傻了么?”
夭乞生捧住脑袋,嘶了一声:“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老当急匆匆地扑过来:“二王子您怎么了!”
符离用灵力看了看,发现夭乞生并无异样,正欲离开这是非之地,谁知却被抓住了衣角,下一刻便对上一双纯净的眸子:“姑娘,你别走……”
符离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她记得第一次遇见易天天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眸子,那时他在夸赞她的尾巴美丽。
“啊!”
一声轻轻的嚎叫,符离垂眸,便见夭乞生吓到一般缩到床角,指着她的尾巴大惊道,“你你是妖怪?”
符离好脾气地笑了:“是啊,我是妖怪,你怕不怕?”说完露出细长的獠牙来,果然看到夭乞生哆嗦得更厉害了。
堂堂妖王不至于此吧,难道说,真不记得了?可她下山买东西不过用了几炷香的功夫啊。
又见那厮大着胆子伸手过来,小心摸了摸她的尾巴,居然笑了:“好软,好漂亮。”
他怯生生地对上符离的獠牙,轻声道:“我能留下来吗,我想跟你在一起。”
符离眼一眯:“如果我说不呢?”
那厮丧气地垂下头:“我听姑娘的,你若不喜欢……那我就离开……”
符离很想撂下一句狠话,可不知怎地,瞧着他的发顶,什么都说不出来。夭乞生,你最好没有说谎,不然……
符离揉揉他的脑袋,就像从前易天天揉她一样,轻声安抚道:“安心留下吧,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告诉我。”
夭乞生果然抬头,惊喜布满笑脸。
符离终于舍得看向老当,指了指夭乞生:“他怎么回事?”
老当一顿,随后指着奇山羊愤愤道:“还不是他,突然犯病,竟打了主子的脑袋,这才,这才!”
屋里的确有一地碎片。
符离探了奇山羊的意识,如老当所说,确有一片记忆空白,而夭乞生的意识中,她也看到奇山羊砸了他的脑袋。
后来符离去问恭神,恭神倒觉得很正常。
“羊妖一般都有疯癫之症,道行越高、发病越多。”
“一般被砸了脑袋的都会不记得,人间更是如此,不知酿出多少惨案哟。”恭神一边感叹一边安慰她,“不过夭乞生的意识是一片漆黑,就说明易天天已经融入到他的血液中,这次他失去记忆,难保不是一桩好事。”
符离微惊:“你是说,易天天会回来?”
恭神笑道:“极有可能。”
自打夭乞生失了忆,待遇明显比从前好许多,先是符离说话变得温和,后来还带他去山下的城镇闲逛,给他买糖葫芦和小笼包。
有时候符离遇到某件熟悉的事,会小心翼翼地问他:“易天天,你记起来了吗?”
夭乞生都是一概摇头。
路上的行人总是在看他们,一来符离太过漂亮,二来姑娘总对讨好头发灰白的奇怪道士,实在招人好奇。
夭乞生揪了揪符离的袖子:“他们都在看我……肯定是觉得我丑……”
符离急忙安慰:“不是这样的,易天天。你一直都丑的。”
夭乞生:……
“阿符,你能不能把我的头发变成跟你一样的颜色呀?现在这样好难看。”
符离点头应了。只是这头发白的奇怪,哪怕她用灵力变回黑色,不多时就又打回原形了,实在难办。
她想,既然他不愿意被人看,那就帮他隐形吧!
毫不知情的夭乞生没有再收到奇怪的目光,总算松了口气。
于是,在路经小吃摊的时候,老板亲眼见到笼里的金糕飞了出去,一口接一口地仿佛被天狗吃掉了!
“啊!啊!啊!”老板捂着胸口差点儿窒息,帮工急忙搀扶,后见到符离的美貌,不由暗道老板太没出息,看个美人儿居然心梗了?
符离看了一眼夭乞生,那货还没发现自己造成的影响,他甚至不知道吃东西要先付钱,所以在吃完金糕后又奔去了下一个小摊。
又是一串熟悉的“啊!啊!啊!”
符离一拍额头,决定要改掉这吃货“心急”的毛病,她将他拉到角落里,教导着:“你想吃什么要先告诉我,我买了再给你,明白吗?”
夭乞生眼里的亮光摄人,做了个两手掏的手势:“我直接拿不好吗?”
那么好吃的东西,谁能忍得住?
符离不解:“有那么好吃?”
夭乞生连连点头。
符离的神情变得有些奇妙:她发现,自打此妖失了忆,这副壳子当真是越来越像易天天了,毫无形象可言……
“不能拿!”符离再三警告下,夭乞生才“哦”了一声。
霎是乖巧。
但一遇到吃的就又原形毕露,压根儿就不记得符离说过的话——那一日,犄角城处处流传着一个恐怖神话故事。
天狗……下凡了……
于是,炎热的夏季,各家各户都像过年似的,燃起了烟花爆竹,希望能把天狗吓跑!
自然,这等美好的愿望符离与夭乞生是不知道的,此刻的他们正在道居山上大眼瞪小眼。符离指着从他身上掉出来的零零碎碎,严肃道:“伸手!”
夭乞生缩了缩脖子,讨好道:“阿符~你做什么呀?把竹竿拿远些呀,我怕……”
符离几乎气笑了,再次强调:“伸、手!”
一双修长且巍巍的手呈现在她面前。
“啪”地一声闷响,夭乞生哀嚎起来:“啊!疼!”
“不问自取是为偷,这是惩罚!”符离指着地上的物件,“你拿了几件就要挨多少打,这是规矩。”
规矩?
夭乞生捂着火辣辣的手,什么规矩就要打人了?
可他到底拧不过符离,该挨的打一下都没少,竹竿噼里啪啦落到手心,又红又肿又麻,到最后都没了知觉。
被关到草屋外的老当听得一惊一乍的,他想,这声音不会是打人呢吧?
奇山羊却笑眯眯地捋着胡子点头:“小姑娘不错呀,杀伐果断。”若是能为他所用,必是极好的……
许久,符离终于出来了。
老当急忙进去查看,只听一声直冲云霄的哀嚎,向来坚强的狼妖居然落了泪:“主子!主子!”伤心得极难自拔。
夭乞生举着那双仿佛早就不属于他的手,气愤地瞪着门外,未等气消又是一愣,狐狸竟又回来了。
还要打?
也不知符离从何处移来了一堆衣服,劈头盖脸地砸他脑袋上,几乎堆成了山,她道:“这些都是你的旧衣服,拿去洗了。”
夭乞生不可置信地呈上自己的手。
符离看着他,不为所动。
“今日洗不完,没有饭吃哦。”
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而又心狠的女子?
老当见夭乞生的日子实在难过,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拿出一个物件。
是一个草环编制的手链,刺刺拉拉的十分毛躁,夭乞生微微蹙眉:“做什么?”
“主子,这是符离的死穴!只要您将它送给符离,必然不会受罚了。”
老当拍胸脯保证,这东西是从前关押符离之处所得,本是千绒修补好托他交给符离的,却被他丢到了犄角旮旯。来道居山前,他想或许这东西能帮上忙,就带了过来。
“切。”夭乞生轻嗤一声,“这么丑的东西也配叫死穴,看我去做个更好的。”
老当呆愣地跟着,就见夭乞生走到一丛青草中,当真用草杆编了一个漂亮的狐狸手环。他讷讷地:“主子,您还有这手艺呢?好生厉害!”
夭乞生扣好最后一环,想着狐狸的手腕大小,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他也是这次下山新学的,不就是手环么,有什么难的?
老当又贼兮兮地伸出手腕:“主子,给我也编个呗?”
对方压根就没理会。
符离正跟恭神探讨咒语的生僻字,突然就看到恭神缩进了长命灯,随后就见一双红肿的手上托了个小物件。
符离一呆,这是?
趁这空隙,夭乞生将编好的手环套进了她的手腕。
符离问他:“易天天,你知道这手环的意义吗?”
对方眨了眨眼,却答非所问:“可以不洗衣服吗?手疼……”
符离笑笑,见他的手实在肿得厉害,点了头:“我用清洁咒帮你洗。”
“好。”夭乞生扬起一个开心的笑。
符离到底于心不忍,从前她做错事的时候,易天天虽也罚她,可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就算拿竹竿打她也只是用桌子敲山震虎,从没跟她一样狠的。
她虽有样学样,可到底没学好。
她捧了夭乞生的手,默念消肿的咒术。
然而夭乞生的手依旧红肿,并未因为她的术法发生改变。符离不信邪,又以灵气滋养,但伤处仍无动于衷。
怎么会这样?
符离无声询问了长命灯中的恭神,许久,恭神的声音才悠悠传来:“这就是物竞天择,你拿走了他的灵力,他就会变得跟普通人一样,但到底生而为妖,所以他所有的东西是不可生的。”
不可生?
“身体所受的损伤无法靠灵力修复,就像一尊瓷娃娃,若有一天碎了,便再不入轮回。这就是菩萨对他的惩罚。”
符离的眸子微微睁大,她看着面前的夭乞生,对方也在看她。
“还有别的办法吗?”她不由出声问道。
夭乞生并未听到恭神的声音,只以为她是同他说话,不甚在意地道:“无事,早就不疼了。”只要不洗衣服,便是极好了。
恭神笑:“有法子,就怕你舍不得。”
恭神说,夭乞生的身体虽无法接受灵力,却能用灵气缓慢温养,只不过效果极慢,但聊胜于无,全看她怎么做了。
符离自是不想令易天天置于危险中,她心思一动,手中便幻化出一枝注满灵气的红色花朵,将它挂到夭乞生耳后,嘱咐道:“这是回礼,不要摘下哦。”
夭乞生弯眼而笑:“好。”
纵然天气炎热,但他只需离狐狸近一些便觉凉爽,但就在碰触花朵的这一刻,他仿佛觉得浑身都被舒适的凉意裹住,霎是舒服。
入夜。
狐狸不知去了哪里,寂静的长命灯闪着赢弱的光亮,奇山羊坐在它旁边,笑眯眯地抚着胡子道:“老兄可好啊?”
恭神的笑闷闷地传出来:“还过得去。”
奇山羊直奔主题:“我来是想问问老兄,那夭乞生究竟是妖怪还是道士?不然他一会儿温善一会儿变傻,我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恭神懒洋洋地:“我如何知道?你可以去问他嘛。”
奇山羊盯向灯笼,有些不高兴:“与我做交易的是你,现在你想置身事外,就不怕我将真相说出去?”
恭神并不怕,只道:“我已经同小红姑说好了,今日便将夭传灵送回妖界,你还想要什么?古道法书将要译完,到时你们便可团聚了。”
听到夭传灵的名字,奇山羊便无法克制激动,哪怕恭神对他很敷衍,可在此消息下早就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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