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救世主
新任妖王的典礼十分繁杂，妖界庆贺了好几日，哪怕知道不久后便是一场恶战，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格外上心，他们的妖王，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就在夭传灵准备坐上妖王之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此生最不愿见到的人。
一个，是蝎子精。
另一个，则是稍稍消了肿的，流着鼻血……的夭乞生。
夭乞生与符离的出现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此刻二人却仿佛一无所察，在窃窃私语。
抹着鼻血的夭乞生伸着手给符离看：“阿符，血……”
符离猜测道：“莫不是吃竹米补过了头？”
夭乞生不甚服气：“老当也吃了！他怎么没事？”
一旁的老当搓搓鼻子，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还别说，竹米真的很好吃呀~
“王！”
往日夭乞生的旧部热泪盈眶，纷纷跪倒迎接他的到来！但还未等他们陈述忠诚，高高在上的大王子冷眼指道：“他是假的。”
“蝎子精做出来的幻象，你们竟也看不出？”
诸妖：……
“是吗？”符离勾唇一笑，霎时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白色狐狸，在众位小妖的惊呼下，狐狸越变越大，诸妖震惊中，那一刻的夭乞生却发了呆。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大问题：为什么会觉得，这狐狸长得好看呢？比他都好看。
眼前的场景似乎变得虚幻，而代替清晰的居然是一只金色的小狐狸，金色小狐狸的面前站了个道士，正小心翼翼地凑近。
一边还低声说着什么。
是说：“小狐狸，别怕，我这里有好吃的，要不要过来啊？跟我去道居山好不好？”
夭乞生神奇地随着他说了一遍，并将手伸到了面前的大白狐狸面前。
蓦然间就恢复了清醒。
可眼前哪里有什么金色狐狸跟道士，就只有眯着眼睛瞧他的大白狐狸，神情还十分不悦，透漏着一股责骂的气息：你是不是傻？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蠢货！
果然，一众小妖都觉得这个蝎子精幻化出来的“幻象”傻兮兮的，什么妖王？是妖法吧！
登时，小妖们都拥护到夭传灵身后，同仇敌忾！
大白狐狸只伸了尾巴，将夭乞生卷到自己身后，随后便深深吸入一口气，开始呲牙咧嘴地往外吹！
小妖们被吹得七零八落，唯有夭传灵发丝飞扬仍稳站如斯，而在符离巨大尾巴的保护下，夭乞生心底奇怪的念头再次席卷而上。
这狐狸的毛发……摸上去手感很好啊。
还没等摸两下，夭乞生又看到大为震惊的一幕——符离它，它居然把夭传灵给吞了？！
大白狐狸施施然又变回美人的模样，只余下众位被吹得七零八散的小妖惊呆：这到底是蝎子精还是狐狸精啊？
新妖王呢？！
树倒猕猴散，所以在吞掉新妖王的蝎子精将新新妖王重新推上王位的时候，这些小妖们竟没一个敢大声出气的，更别提有异议了。
虽说妖界是最看重实力的，可也不是这样的打法——新妖王根本就没来得及回手就被吞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他们总觉得，自打这蝎子精来了这里，早就乌烟瘴气了。
妖界要完哉！
闻讯赶来的奇山羊恰巧看到这一幕，深知妖怪的肚子就是炼丹炉，看这狐狸的模样想来她的肚子必然是最顶级的炼丹炉。
他明白，被吞下去的夭传灵再无生望，当即哀泣嚎咩一声，便心殇难控地重重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而对与重登王位的新新妖王——夭乞生，他瞧着王座底下的这一众，心底滋味复杂。
原本他是最看重修为的，所以宁愿为了先得成果不惜陨灭，事实上他也确实因自己的努力变成了妖王，虽然后来又被夭传灵抢走。
直到今日，他再次坐到了这个位置。
却不是因为修为如何，而是因为身边的这只大白狐狸。
大白狐狸帮他抢来的。
此刻，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很高兴。
而他居然也在跟着高兴，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成为妖王，还要高兴。
是因为她保护他还为他出气吗？
蓦然间，夭乞生的眼睛黯淡下来：臭狐狸之所以愿意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要易天天回来吧。
可是易天天已经消失了，不会再回来了。
……对啊！
既然易天天不会再回来了，那么易天天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不，原本易天天就是他的一部分，狐狸记挂易天天，便是在记挂他。
这有什么两样？
符离偏头看去的时候，正巧瞥见夭乞生的眼睛可怖地亮起来。
当即一个巴掌拍头上：“要稳重！”
堂堂妖王跟个要吸人精气的小怪一样，成什么样子？
夭乞生竟难得没有炸毛，而是弯了眼笑着点了头：“好。”
夭乞生总觉得，与符离相处的时候，易天天的记忆总会无比清晰地蹦出来，时常搞得他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就像明明是金色的狐狸，如今怎么变成白色的了？
原来小小的一只，现在怎么个头这么大？
夭乞生陷入其中难以自拔，除此之外，虽想借易天天的光去蹭这只大白狐狸的好感，但心底总是有些排斥的。
夭乞生心绪不宁，便借妖界事务繁多，常常避免与符离相见，起初符离还会大模大样地踹开他的门，坐在他旁边一起看书折——虽然最后都会睡着。
可现在，那只臭狐狸居然不来了？
山不就我我就山。
夭乞生终于想明白，大摇大摆地离开王殿，揪了个小妖问道：“蝎子精呢？”
小妖急忙跪地：白狐狸最讨厌别人叫她蝎子精了，这几日因为这个称呼也不知揍了多少个小妖怪，可这幻象出来的“妖法”怎么也叫她蝎子精？
“她她她去人界了……”
去人界了？
别是又去寻俊俏小生了？
夭乞生只觉不妙，顾不得自己什么法力也没有，便也出了结界，准备去找符离。
小妖还没来得及拦呢，便不见了。
小妖：……你俩走反了啊……
夜深了。
夭乞生蹲在墙角，冷得受不住。
他怎么跑出来这么远还没找着臭狐狸呢？可恨回不去了，偏偏是凡人的体质，夜里真冷，肚子又饿——早知道就拿些银子出来了。
蓦地，面前站了一个人。
夭乞生满怀期待地抬头看去，见是个糟老头便移开了眼。
心里又恨恨骂了句臭狐狸。
“二王子。”老头说道。
夭乞生狐疑抬头：“你认识我？”
“虽然不认得，但也能猜出来——您是跟我们狐族的某位姑娘有所关系吧？”
“你也是狐狸？”
“在下乃狐族长老，来这里是想与二王子达成一桩交易。”
“哦。”夭乞生耷拉下眼皮，“没兴趣。”
“是吗？”
夭乞生有些不耐烦：“最讨厌你们这些狐狸……嗯？”天怎么黑了？
嘶！
前面的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锋利？
夭乞生不甚在意地将手上的血珠擦了擦，又摸了摸，只觉得它又尖又滑，倒不知是什么法器？
有人传音进来，说道：“二王子可要小心了，千万不要掉下去，一旦入了在下的肚子，想全须全尾地出来可就难了。”
肚子？
那他现在在哪里？
脚底的那一团红色突然动了动。
……这是？
夭乞生：呕！
狐狸精怎么都有爱吞人的毛病？！
“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您就知道了。”
自打知道自己是待在一只狐狸的嘴巴里，夭乞生就有些发晕，这一路呼呼大睡间，醒来时便发现天不黑了。
所在之处是个青山绿水的好地方。
嗯，还有很多碍眼的狐狸在蹦来跳去。
眼疼。
最眼疼的是，方才见到的那个老头，不，是狐族的长老，他又出现了，夭乞生忍不住皱眉：“你可知绑我有什么下场？”
“二王子息怒，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
“不想听。”
“有关那位狐狸姑娘。”
“……说。”
在这位狐族长老的诉说下，夭乞生总算知道为什么符离一会儿是金色一会儿又是白色了，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符离明明是雄狐狸，可幻化成人形的时候居然是个姑娘。
原来，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老头。
当初狐族诞下一只白色的十尾狐后，本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可狐族的三位长老却犯了难。
十尾狐是天定的狐王，但偏偏它是个雌性狐狸。
而狐族，自古就没有女狐王。
于是三位长老合计之下，便用了秘术将这只十尾狐变成了雄性狐狸，但相应的，也出现了一些反噬。
除了毛色从纯白变成金色外，尾巴也从十尾变成一尾，这还不止，最重要的是这只十尾狐的修行能力居然还比不过狐族最弱的那一只。
三位长老终于意识到他们可能做错了。
但为时已晚，金色狐狸不知何故竟逃离出去，下落全无了。
“我们找了很久，直到近日才终于有所发现——那是一股强大的狐族力量，我们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是她了，可是我们却不知她是如何破除秘术的？”
夭乞生看他一眼，并没有为他解除疑惑的打算。
“所以你抓我来做什么，你抓她啊？”夭乞生咬牙说道，没瞧见他也找不到她吗？
“咳。”狐族长老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找不到她的踪迹吗，但我相信，有二王子在这里，她一定会回来的。”
是吗？
夭乞生挑眉，莫名有些受用。
符离重新回到狐族的时候，只觉恍若隔世。
小妖说妖王不见了，说是被狐族请去做客，她几经踌躇下，还是决定来到这里。
这个地方，蓝天绿草，美极了，到处都是回忆。
这儿，是她被单尾狐薅掉三撮毛的地方。
那儿，是她被单尾狐踩肿两只脚的地方——现在还有坑呢。
符离扭了头，不想再看。
偏偏总有人爱凑到她跟前——是一只七尾狐，哦，不对，是九尾的，还有两条短的，看来是后天修炼出来的。
这狐狸是个修行的好胚子，只是怎么看上去就那么讨厌？
“是你吧！小短腿？”九尾狐放声大笑，妖冶的脸上瞬间开出一朵小红花，他指着眉心的小红花问道，“还记得我吗，我是卢一美啊！”
当初在人界的时候便看到她了，只是那时候以为她是个姑娘未多加探究，直到她今日入了狐族，才发现这通身的气息正是故人！
在看到那朵小红花的时候，符离已经停住了脚步，在听到“卢一美”三个字的时候，符离已经变成了狐形并张开了嘴！
吼！
卢一美诧异地愣在原地，感受着四周的旋风气息，脑中思绪飞转：白的？是他认错人了还是他眼睛瞎了！
蓦地。
只听一声男子喝道：“符离住口！”
白狐狸果然闭了嘴，微侧了头去看人，卢一美顺着看去，见是个普通的人类便也没在意了，只道：“你叫符离啊？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金毛小短腿，认错了，抱歉啊……”
“你没认错。”符离眯眼看他，虽是住了口，却抬起了爪子，狠狠将卢一美踩到地下，再踩到地底下，“就是我。”
急匆匆赶来的夭乞生终于松了一口气，絮絮叨叨道：“符离你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地吞人了，这样你的牙齿你的舌头你的肚子都会被看个遍，明白吗？！”
符离眨了眨眼，没明白，又变回了人形，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夭乞生下意识地说道，随后又啐一声，道，“什么没事，那只老狐狸把我塞嘴里了，恶心得我半宿没睡着呢！”
符离：……怪不得不让她吞人，说什么牙齿舌头跟肚子……是怕她恶心到别人？
她眼一瞟，看向坑里的卢一美，这一刻，她很想吞人，不，是吞狐狸，九条尾巴的狐狸一定很好吞……
“符离？”跟过来的狐族长老试探地叫她一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符离摇了摇头。
往日里的记忆最清晰的便是被卢一美欺负的场景，至于别的，当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不悦道：“你抓他来做什么？”
“当然是想见你啊。”狐族长老慈爱道，“狐王大选就要到了，你若不在，当真是一大缺憾啊。”
“狐王？”坑里的卢一美终于爬了出来，灰头土脸道，“可她现在这个样子，有男扮女装的癖好，还脾气暴戾，她能做狐王？”
“什么男扮女装。”狐族长老笑道，“她本是雌狐，当初……是我们的问题，才让符离变成了雄狐，但她本质上还是姑娘的。”
自打知道仙界的新主也是位姑娘后，他们便觉得只要修为在，何必区分雌雄呢？
倒是卢一美傻眼了。
他终于开始仔细打量符离：她是雌的？为什么！
“我是雄狐。”对此，符离毫无所动，冷冰冰地警告道，“这狐王大选，我没兴趣。但是以后，如果你再绑他，别怪我不客气！”
卢一美打了个寒颤：他怎么觉得，小短腿的气势变得太太太……大了些呢？
重新回到妖界的符离显然脾气有些暴躁，动辄便要摔东西，一顿饭夭乞生常常吃得心惊胆战，终于，一道碎片成功刮到他的脸上，带起血珠串串。
符离扫了一眼。
伸手的片刻，耳边就被簪了一朵灵气十足的大红花，若非脸上还有残留的血珠，夭乞生真会觉得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不知道是不是狐族长老的秘术所致，符离自打恢复了修为，脾气是越发坏了，而且如今他受伤，臭狐狸都不上心了！
“符离，我有办法要易天天回来。”他违心道。
符离斜他一眼：“你不就是易天天？”
“我不是。”他坦诚道，“我一直在骗你，从我恢复清醒的那一刻，易天天就消散了，所以他从来没有回来过。”
“闭嘴！”
夭乞生下意识地闭嘴，但心中清楚，符离宁肯自欺欺人地相信易天天回来，可实际上还是没将他放在心上。
他可不想只做易天天的影子。
心底不知从什么时候冒出一道小芽儿，生长再生长：或许是从他假扮易天天开始，又或许在他被符离护在身后的时候，等发现的时候，这道小芽儿已经长成了一棵树。
他喜欢这棵树。
并希望能以夭乞生的存在，与这只白狐狸在一起。
哪怕他依旧修为全无。
只是，白狐狸不能再如此暴躁了。
所以，他想起了狐族长老的提议：如果去掉秘术，符离就会重新变回雌狐，到那时，她就会意识到自己对易天天的感情如何，对他夭乞生的感情又是如何。
夭乞生顶着符离越来越盛的暴躁，用手中的筷子插着米饭说道：“只要你嫁给我，易天天就会回来了。”
嫁？
符离的眉头皱得死死的：“凭什么不是你嫁我！”
夭乞生一顿。
遂大度道：“我嫁你也不是不行……”
“但你得答应一个条件。”
符离果然上套了：“什么条件？”
夭乞生把狐族长老的提议说了出来。
符离眉头紧锁，默默思考。
想要易天天回来，就要把她变成雌狐狸，可她一直都是雄狐狸啊，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变成雌狐狸。可不变成雌狐狸，易天天该怎么回来呢？
蓦地。
“你不会是跟他们商量好了要害我吧？”
臭狐狸的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
“当然不是！”夭乞生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易天天真能回来？”
“能！”夭乞生信誓旦旦地承诺，并悄然收下立誓的手指。
符离终究点了头。
“好，我便信你一回！”
夭乞生与符离再入狐族时，再次鼻青脸肿的卢一美忍不住要看热闹，却被一股不知名的灵气直接轰到了人界外。
卢一美：……鸠占鹊巢啊？！
解除秘术很容易，只需要了三日，而且符离的法力没丢，只除了尾巴从一只变成两只外，并无什么两样。
长老说，尾巴会陆续长出来的，直到十尾。
因为那才是符离本来的模样。
对此，符离毫无波澜。
“谢了。”她道。
虽说秘术解了，可那什么狐王大选，还是甭指望她了。
没兴趣。
可是跟着她身后的夭乞生却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符离她的步子居然不再是外八字了？
与从前走路的大马金刀大不相同，而是颇为秀气，很像个姑娘。
可她本来就是姑娘啊。
虽然近日很暴躁……
莫非，解除了秘术，符离会越来越像姑娘？那会不会也能慢慢变得不暴躁了？
事实上，还是夭乞生的想象过于美好……
因为进了妖界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符离按着他的头拜天地，也不管穿没穿嫁衣，更不管红绸挂没挂——这跟夭乞生想象中的结婚压根不一样！
对于妖王的毫无话语权，小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并自发地搬出酒桌来，划拳喝酒，尽力凑出个好气氛。
夭乞生：……
恭神听闻妖界的大喜事，急匆匆地飞了过来，并自告奋勇要给两位新人斟酒，祝愿他们白头偕老。
符离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倒是夭乞生颇为欢喜，接了酒杯便一饮而尽。
见此，恭神的眼睛亮了起来。
符离却发觉了一丝不寻常。
她将衣袖轻挥，夭乞生的长命灯便出现在了虚空，只是如今的那盏灯的光亮居然越来越微弱。
再看夭乞生，此刻嘴角流出一道黑血，人也无力地倒在地上，血迹越来越多，终究是一个字也来不及说出口。
底下的一众小妖惊了。
新新妖王？死了！
“恭神？”符离不可置信道。
然而此刻的恭神却蓦地变大，浑身金光大作，竟是顷刻间恢复了神位！
只见他浮于虚空，说道：“小红姑，易天天不会回来了，夭乞生一直在骗你，难道不该死吗？”
到此时，符离终于明白了。
原来恭神并非是好心的神仙，他之所以留在她身边帮她，只是为了今日的回归神位。
“妖界的两位王子死了，我也算完成了使命。”恭神竟毫无羞愧，挥手道，“小红姑，我先走了，到时仙界会来处理这里的，你也该回到狐族了，去做狐王，这也是你的使命。”
可是符离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她俯身瞧着地上的夭乞生，纵然他说不出话来，此时却对她笑了笑。
眼睛里写着她可以读懂的话，他说：别担心。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不可生”三个字已经牢牢印在了她的心底，如今不止易天天回不来，就连夭乞生也……
终将消散。
她不想。
符离仰头朝天，蓦地发出凄厉的一声哀戚，身后的尾巴蓦地长出十条来，一时白光大盛，十条长尾竟是将她与夭乞生团团围起！
直到，再无光亮，空寂一片。
当仙界到来时，并没有找到二王子的尸体，只看到妖界两位王子的长命灯皆灭了个干净，而余下的小妖也四散而逃。
唯一抓到的奇山羊，也怒骂一句恭神卑鄙，便被束于仙牢了。
夭乞生的死，恭神到底过意不去，可他也没有办法，妖界邪风盛行，他只能如此，不止是为了重回神位，也是想要将妖界打造得与仙界一般，漫是和善。
但现在的结果却与他所想截然相反。
小妖们入了人界大肆掠夺，彻底搅乱三界法定！
而仙界又将这烫手的山芋丢还给他……虽是本着谁挖坑谁埋的道义，却也当真无情无义。
此事棘手无比，恭神只觉脑壳都变秃了。
直到遇见那个道士。
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道士衣服，在茅草屋顶来来回回，那面目又如此地熟悉——是易天天？
可怎么会是易天天呢，连夭乞生都消散了，易天天如何还会存在呢？
那这里是……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她道：“恭神，好久不见。”
这声音煞是熟悉，却又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温和。
转头看去，果然是符离，只是如今的符离比之从前，更似一位姑娘。
“怎么会？”恭神瞧着在破屋上修补漏缝的易天天，漫不置信，终究他还是恍然大悟，问道，“这里是，秘境？”
只有秘境才能留住夭乞生残存的意识，也只有秘境可以保这意识永不消散。
“不错。托你的福，现在的他只有易天天的记忆了。”符离笑着，却毫无温度，想必还在怨恨他当初的欺骗。
恭神瞧着那道士，欲言又止：只有易天天的记忆，难道不是因为夭乞生死前最怀念这一段时光的缘故吗？无论如何，他是夭乞生，却也是易天天啊。
他们……从来就是同一人。
又见符离偏头看他，道：“我很想念当初与恭神一同在道居山的日子，这秘境空寂，不如恭神也留下来，神仙可活千万岁，想来也是不在意这些年岁吧？”
恭神蓦地瞪圆了眼睛。
什么？
要把他也留在秘境？
虽说他是可以活个千万岁，可这秘境能留存的时间也不短啊，而且看符离的道行，许是要与他同生到地老天荒呢！
仙界还等着他呢，若是长久做不出一番事来，就算有朝一日能出秘境，可神位必然没了，或许仙界还会把失踪的他彻底除名了……
“不要啊……”
恭神是真的害怕了。
浑浑噩噩中似是哭了好几场，待醒来时，哪里还有狐狸与道士呢？纵然是道居山的草屋也没了，而他依旧在云层，方才的一切，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朦胧间好似听到女子说：“太脏了，滚吧。”
恭神终于舒了一口气。
却不知方才是真的入了符离的幻境，还是只是一场错觉？
若是真的，那便好了。
若是错觉……
秘境重又重，也是一场极为美好的梦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