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嬷嬷都发话了，倒是梁珈心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违背嬷嬷的命令，只得略有不甘地咬咬牙，随她一同去了。

    今儿不是画像的日子，秀女们都三三两两安排进了厢房，一切都是嬷嬷随机分配的，来得早的，分到的厢房自然好。

    而梁珈心姗姗来迟，最终也只得和其余几名小姐挤在一处烘臭的大房间内。

    厌弃地脱下臭烘烘的袜子，梁珈心被熏得几乎要跳脚，她环顾四周，寻遍了屋子，都没能找到水盆什么的生活用品：“嬷嬷不让出房间，那衣服怎么洗？”

    在场几位大小姐都是有换洗衣服的富贵人家，哪儿同梁珈心这般浑身上下掏不出几两银子，纷纷摇头道：“不清楚。”

    梁珈心几乎要急疯了，一闻到手上臭袜子不断散发出来的臭味，她便陡然生出呕吐的不适感，她欲言又止抬头，想透过窗户和嬷嬷谈上几句。

    话到嘴边，梁珈心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低头开始收拾被子：“算了，睡觉吧。”

    多少了解到一些关于国公府的小道消息，秀女们对梁珈心态度或多或少都带了些戒备，一是担心她算计自己，二是不想和她扯上干系。

    顶替了嫡姐的入宫名额，还将自己塑造成一副楚楚可怜的痴情女子形象，她们都是人儿精，怎会不知梁珈心不是个省油的灯？

    身处大牢悠哉悠哉享福的方知许哪儿知道梁珈心的秀女生活并不如意，相反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还在开开心心与白婉莹相依为命。

    “现在已经到了选秀的日子，待到大选结束，计划也该收尾了。”顺理成章送了梁珈心入宫，方亭松一向沉稳的面庞上少见露出了些许笑意。

    倒不是方亭松不担心梁珈心，而是她长得实在磕碜，就算送进宫去，也必然当不了娘娘的，除非皇帝眼瞎了。

    这皇城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多才多艺的美人，更别提皇帝要的仅仅只有“美人”，以梁珈心的姿色，尚且达不到“美人”这个品阶。

    “父亲，您放心，以妹妹的姿色，怕是撑不到入宫了。”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方知许不慌不忙往嘴里塞了块糕点，糖渍沾得满嘴都是。

    来探监了这么些时日，方亭松也同白婉莹打好了关系，听闻她生父乃是白府贪污案中的白大人，不由肃然起敬道：“你父亲与本官曾同朝做事，言谈举止端庄有礼，学识更是学富五车，断不可能使出此等大逆不道的损阴德卑鄙手段。”

    白婉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证据确凿，她只好不得不信，当即低下头去，苦涩一笑道：“实不相瞒，小女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朝堂之上，尔虞我诈，稍有不慎便会葬送全家的前程，而这些方亭松明显比白婉莹看得更透彻一些，他不由叹道：“倒也不必忧心，你父亲既是被冤枉的，那本官倒不介意推波助澜，帮你一把，只是还要等些时日。”

    能得到方亭松这句承诺，已实属不易，白婉莹怎敢再要求更多，当即跪地叩首，感激不尽道：“多谢大人……”

    明明白婉莹同方知许相差不了几岁，甚至还要比方知许稍小一些，她却瞧着这小姑娘眼底里蕴含着一股子狠劲儿。

    说来很矛盾不是吗，对生活丧失了希望，棱角居然依旧存在，并且还是带刺儿的。

    梁珈心心满意足地对着自己的画像孤芳自赏了一会儿，这才亲昵地凑至那西域画师面前，悄然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包碎银：“谢谢大人……”

    西域画师眉眼干净温柔，他皮肤白嫩娇软，只是轻轻斜睨了那包碎银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丝毫不当回事：“无碍。”

    来寻自己作画的女子，大多为的都是能够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将自个儿画得貌美些，也好在皇帝面前增添几分神秘感。

    在南宫丞眼里，这些莺莺燕燕无非都是一个货色，要么挤得头破血流也要进去，要么甘愿出丑落选。

    而梁珈心，明显属于前者。

    果不其然皇帝在次日审阅画像的时候，一眼便相中了梁珈心出淤泥而不染，精雕细琢又不失灵动温婉的美貌，亲自钦点要她在第一批面圣。

    虽然身为庶女，梁珈心应当处于较为靠后的队伍才是，奈何皇帝与她看了个对眼，总管公公也只好顺着皇帝的旨意来。

    到底是方家的女儿，姿色应当都不会很差，皇帝择选梁珈心的原因之一，便是她上头有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姐姐，是以对她这个妹妹，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如若梁珈心长得还算上乘，那失去了方知许，倒也不会很惋惜了。

    梁珈心紧张兮兮在外头候着，直到一脸沉着严肃的总管公公上前一步，掀开影影绰绰的帘子，高昂宣布道：“大选开始——请第一排秀女移步……”

    紧随身旁的姐姐们一并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前，梁珈心起先有些不敢置信这是真真切切的，直到皇帝审视中又带着期待的目光终于打量到她身上，这才恍然回过神来，羞涩低下头去：“参见陛下。”

    因着大殿光影杂乱晃眼，皇帝试探性眯了眯眼，都没有看清梁珈心究竟是怎么个长相，只能凭感觉感知出她的姿色应当不算很差，便道：“你上前几步，让朕看看。”

    落落大方往前一步，梁珈心心底咚咚打鼓，生怕皇帝与她对不上眼，冷脸把她给送出宫去。

    多亏了今儿个为梁珈心化妆的婢女技术高超，痘痘遮掩得好，皇帝并未看出端倪，只觉着梁珈心气质上乘，姿色虽比不得方知许，但带出去也不丢脸，便口头随意道：“挺好的，留在宫里吧。”

    有梁珈心开了先例，皇帝当即不再压抑内心的欲望，相中了谁，便提笔认真记录下来，好呈给太后过目。

    直到被嬷嬷阿谀奉承送出皇宫，梁珈心才从飘飘欲仙的惊喜中回到现实，不敢置信道：“我……我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