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一旦涉及感情问题,白长轩的脸总是像变天一样,迅速得让人眨眼不及。我乐于这样挑逗他,又不喜看到他这幅禁欲的模样,每每总是气得我心肝肺都在疼。这遭也不例外,话题一转到此处,老狐狸立刻上演变形计。
他姿态傲然,眸色精明,站得笔直,丝毫没有方才故作弱势的样子。
“为兄吩咐你的事……”
我失了兴致,冷哼一声将念灵珠转手化出,扔在书案上:“东西取来了。若无其他事,我回黄泉月。”
白长轩不语,转回案前轻抚念灵珠。我见他不答话,也不知是该走还是不该走。从内心来讲,其实我是不乐意走的,毕竟还是希望天天都见着这老狐狸的。可他居然不开口相留,这让我由衷觉得挫败。
一时愤慨,身上的伤又阵阵闷疼,我扔下一句:“白长轩,我诅咒你这辈子都没鸡腿吃!”
“啊?”琉璃耀华霎时落地,他颤着手指我,“不、不要啊……”
我咬着唇,忍痛往门外走去,甫走出第三步,背上就传来浑厚绵长的气劲,替我平复着体内伤患。我翻掌运气,中和着他的灵力。
仍是被他看穿了吗?哼。
老狐狸一边运劲,一边迟疑地咦了一声。待他收掌,我转身,他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神色。
“阿月,此番出去,可见识强中自有强中手了?”
“哈,”我笑道,“你装疯卖傻骗我去取珠时,不就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了?”
“嗯……”白长轩歪头笑起来,“为兄虽然向来算无遗策,无所不能,但也不担保不会出差错。那个和尚,不简单。”
能得绝仙阁掌门人白长轩三字“不简单”,那就是说明这个和尚……
真的不简单。
如此一来,对于我败在他和他那条死狗手下,我也稍稍好过了一些。
我问:“你不是早说过,控灵术已经失传,为何那和尚会如此精通?”
白长轩思忖片刻,暗金色瞳孔一缩:“这有两种可能。其一,此人为隐世高人,身怀控灵术,却从未入世。其二,当年会控灵术的人还活着。唔……”
话至最后,老狐狸一人合眼陷入了沉思,全然不顾旁听者是不是明白。我也不好打断他,只能耐心等他的下文。约莫半炷香后,他愕然睁眼:“哎呀,阿月,你怎么还在这儿?”
“……白长轩,你!”
你不气死我不舒心吗!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拔脚就走。老狐狸一阵讪讪,又拦了我的去路,歪头解说道:“此事待为兄有了头绪自会告知你。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做。”
……我一阵心塞,不要钱的事,还没完没了了。
白长轩无视我无声的反抗,拿着念灵珠端详:“自今日起,为兄要闭关,绝仙阁暂时交由你打理。”
“闭关?这么突然?”我拢紧眉头,觑着他略显奸诈的表情,问,“为了何事?”
白长轩阴阴一笑:“自然是研究这宝贝了。”
“哼!”
这老狐狸,不知到底在盘算什么。我知晓这种事问了也没结果,索性就不问。我拿出那断裂的无幻笔,递到他跟前:“还你。”
“啊……为兄、为兄的无幻笔啊!寒叶飘逸……”
又来!
我趁着某人的戏还没展开演,当即英明地往门口冲去。身后,白长轩凄凉地喊:“阿月,阿月啊……”
我不理他。
他便愈加愁苦:“阿月,你临走之前,不考虑一下收回刚才的诅咒吗?”
嗯?他不说,我都将那句话抛诸脑后了。看来,鸡腿对白长轩还是具有强大的杀伤力的。他居然连续吃了几十年的鸡腿还没腻!我望天,想了想,他比我大个百来岁,为了使得他身体健康,有朝一日能和我静坐庭前看云舒云卷,必须控制他的胆固醇,少吃肉!
于是,我坚决地回应:“不要逼我诅咒你连肉都没得吃!”
“你、你……你个不悌之妹!”堂堂绝仙阁阁主,瞬间扑街。
入了夜。
逍遥居里因地势较高,山风拂得劲烈,比之白日里,也就清冷了不少。我端坐在自己房中,狭隘的屋内,所有摆饰都一如往常。简单的一床,一桌椅,一个梳妆台。台上有铜镜,尚未蒙灰。
各个角落,似乎都弥散着一股子青草香气,像有个身盈草香的人时常在这处打扫。不知我这想法,猜准了几分,那人,可是日理万机的绝仙阁掌门?
想至此处,我笑出了声。模糊的镜中,映出我的容貌,半边脸掩在没有缝隙的面具下,还剩半边,看起来也有七分清秀。我没看过我完整的容貌,不知道会是怎样,如果有张完整的脸,说不准我便不会觉得我和老狐狸之间,总是隔了千山万水跨不过。
他太美好,我没有那份自信。
手指抚上左侧的冰凉,刚一碰到,便觉得钻心,又急急收了回来。残疾人就是有一点不好……
不对,谁是残疾人!我只是天生异于常人而已!
“啪”的一声响,把镜面扣向桌上,我走至屋中桌椅旁,从容撩开衣袂坐下。
今天遇上的那和尚,莲华生……所行招式,唔,这般,这般,再这般。
我细细回想着,一个不留神,门被人推开。老八手里端着一个药盅,稳若泰山地望了一眼我房中,再猫着步子轻轻走进,到我对面落了座:“小师妹,你刚在干什么?”
我收神敛气,垂眼淡淡道:“你看我在干什么?”
楚凤细致瞧了几番,答:“在发春?”
我抬首睨他:“哼哼。”
“不然你为何动手动脚的?”
我调整了一下脸上神情,使自己看起来比较平易近人。半眯着眸子,凑近楚凤,扯下左手的银丝手套晃悠,我道:“没办法呀,独处实在寂寞。既然八哥正好来了,不如……”
“不如喝药吧!”楚凤匆忙将药盅推到我这方。我凝眸觑了觑,又将眉头挑得老高:“你煎的药?”
楚凤捂嘴咳嗽,颇为尴尬:“谁让我是劳模嘛。”
我明显表示不信:“这个点,通常你和四哥应是在抚琴作乐,还顾得上我的伤?再说了,我的伤并不严重,怕是入不了八哥的眼吧。”
楚凤讪讪挠头:“怎会,小师妹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世离的事,再大也是小事。”
“哦?是吗?”
不紧不慢的一句话传来,声音凉得如覆了水色一般,却不是来自我的嘴里。我和老八一同侧首,但见门框上倚着一人,蓝衣款款,衬着朦胧的月色,颇有些出尘的味道。他低敛着眸子,一口酒灌下肚,摇晃着走了进来。
哈,今日这逍遥居,有好戏可以看了啊。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我抄起手,好整以暇地准备看他俩相爱相杀。楚凤反应也算迅速,眸色一转,想笑,又笑得比哭还难看。老四落座在他身侧,打量了一眼药盅,笑言:“我就说,今个儿老八怎的过了时辰还未出现在海棠晓月,原来是上小师妹这儿来了。”
“我……”楚凤欲解释,老四继续说:“呼呼,小师妹,你可要小心呐。绝仙阁出来的人,不在沉默中变坏,就要在沉沦中变态。你八哥啊,受毒害这么多年,估摸着也不是没有小心思的。”
我悠然捋了下鬓发,但笑不语。
这话,明着是说给我听,暗着还不知在揪谁的心肝肺呢。老狐狸说了,战火不及己身的战场,咱们只要保持微笑就好了。
楚凤脸上的从容之色有些绷不住,支吾开口道:“那个,我……”
老四再打断:“不过,依我看,有人想打小师妹主意,恐怕还得掂量下自己的斤两。这满门的不正常人士中,可是有一个妹控大杀器的。”他推推老八肩膀:“不知凤卿你扛得住几波的阁主之怒呢?”
“我……你……世离,你……”老八被堵得张口结舌。
老四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依然不消停,拿起勺子舀了药水,放在唇边吹了吹,又递到我嘴角来:“来,小师妹,千万别浪费你八哥冒着生命危险为你熬的药,趁热喝。”
我斜眼睨着老八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紫,眨眼之间瞬息万变,竟觉得异常欣喜,谁让你们联合起来骗我取珠!我朝老四浅淡一笑,张嘴打算吞勺子。
蓦地,一个巴掌挡在我脸前,老八蹭地起身,以一副欲掀桌的架势大吼:“你们俩真是够了。非要逼我说实话!这药是掌门师兄熬的,他从日落一直熬到方才,才让我送来。要不是迫于他的淫威,我才不会干这事儿!大晚上的,来大姑娘房里的尴尬,也就只有老六穿外裤忘了穿内裤才比得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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