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还有这种光辉事迹。
原来是白长轩。恰好我这厢房门大敞着,望出去不远,就能看见白长轩的寝房。明明方才还亮着的烛火,在老八一气呵成说完上述话后,赫然就灭了,只余一屋漆黑。我绷着唇,想笑又不能表现出来,抑制得十分辛苦。老四很是理解我,暗递给我一个眼神,提起酒罐转身,大叹一口气:“哎……”
楚凤见势,脚底似抹了油般,匆匆说了句:“小师妹,你好好喝药。”最后一字还没落地,他已经追出去了。
暗夜里,两人的声音和着风鸣,渐行渐远。
“你说你有事没事非要把这捅出来干什么。”
“嗝,为了早日让大师兄迎娶“白富美”,出任仙道主,走上人生巅峰,指点江山,激扬……”
“嘘!你是不想活了。”
“……”
我暗自发笑,目光在药盅上流连了半晌,抬手端起来,一口下肚。
……娘、的!白、长、轩!你在药里放了什么?
我哽了一下,药入口的一瞬,我的世界简直变成一片灰暗,天旋地转、天崩地裂,完全不足以形容。我颤巍巍地摸着桌子角,一咬牙,硬生生掰下一块木料。好不容易用唾沫平息了最后一丝苦味,我摇晃着站起身,打算去找白长轩算账。没承想,我居然没迈过门槛儿,脸朝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随即,半身高位截瘫,在凄凄夜风中抖成了筛糠,我望着老狐狸的大门,抹了一把眼睛。
好、好苦!
等你闭关出来,这笔账,我不和你打烂三个算盘,我就不姓白!
……
不对,是不姓白里!
白长轩入关的第一日,阳光明媚,天高气爽。我在逍遥居门前的古木上合眼小憩,偷得浮生半日闲。
白长轩入关的第二日,阳光仍是明媚,老四寻了我,与他一道在海棠晓月里听老八弹琴。其实,楚凤在多年前是不弹琴的,尽管他的琴艺一向过人。他只背着那把七星琴,却从来没有弹起过,直到遇上了老四。
老四向来说话无节制,直来直往,但他之所以是我众师兄里较为沉稳的一人,是因他做事皆有深意。
就譬如和老八的相交。
老八初入绝仙阁时,并不喜与人交谈,成天都坐在海棠晓月的梅花树下,擦拭着他那把古琴。老六去和他搭腔,还被他一个白眼翻了回来。就这样擦了好几年,我们都和他没什么交情。直到有一日,老四喝多了酒,非得让老八弹一曲给他助兴。
彼时那场景,看得我几个师哥冷汗直下。恰逢白长轩又带着他的门徒去拜访万和派,众人都怕出了什么乱子。
果不其然,他俩很快就打起来。东海之上,灵光冲霄,海水倒灌。任凭谁去阻拦,也拦不下。这一架,打了好几个时辰,最后两人各自负了伤。老八的七星琴,也不知怎的就落到了老四手上。老四嘴角见血,手上不停捣鼓着琴身。老八见状,又要上去和他厮杀。两人又过了几招,老四把七星琴一把按在楚凤胸口上,说:“兄弟,你这琴,弹不出好声音。”
“……”
“弦绷得太紧嘛,也是会断。我替你调松了两分,你不如再试一试。”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我就不大看得明白了,只怪我那时还年幼。总之,第二日白长轩回来,听闻事情经过,将两人罚去冰牢里反思了一宿,翌日辰时我去做早课,就听见了两个丧心病狂的称谓。
“世离,你的伤……”
“无妨,凤卿若是心疼,不如陪我喝上两壶酒怎样?”
我捂住耳朵,匆匆落逃。
回过神,时日已如白驹过隙,就这么在起伏的琴音里过去了七十几年。我也不知,当年烨世离究竟是怎样打开了楚凤的心防,并让他从此往后向着劳模之路堕落下去的。此举太高深,我学不来,学不来呵。
我品完茶,听完曲子,回到逍遥居,又是一夜好睡。
白长轩入关的第三日……
清晨我甫一睁眼,敲门声就响个不停,急促得毫无章法。我掐指一算,那老狐狸不是今个儿出关啊,是什么事儿,能让常年闲得快生出鸟蛋的绝仙阁还有如此急躁的一刻。我套上一身白裙,盘扣系好,便去开门。
站着的人,是老六。他额头上罩着薄汗,鬓发湿得透彻,结巴地道:“小、小师妹,大事不好了!”
好在屋里没茶水,否则看老六这等模样,我真想转回头去喝口茶,看能不能急死他。
“什么事?”
不由分说,老六一把拽过我,往门外走:“碧、碧云峰与万和派,找、找上门来了!”
“嗯?”我拧了眉。仙道三派平寂了这么多年,先前白长轩装疯一事,虽是借了岚音的名,但现下细细想来,岚音也不会为了白长轩坏她名声而上门问罪,更何况,以白长轩那老狐狸的手段,那日过后,能记得他发疯模样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好歹,他的抽丝剥茧术不是空有虚名。
那么,这两派浩荡前来,必是为了三派共同奉着的念灵珠了。
我暗地掐了一把大腿,心道不妙。我眼下功力只恢复了七八成,若是起了冲突……
算了,先去一观。
我抬头负了手,端出一派恣意狂傲的模样来,问道:“他们在何处?”
老六答:“恐怕已经到严华殿了。”
话音落,我长袖一挥,化光往严华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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