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冲动答应面基的王总开始后悔了,悔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作为一个能够独自精分三角、各个不崩人设的影帝,王霖洲的想象力同样不是吹的。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在脑海中构想出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应该是在一个氛围极度舒适的幽静咖啡厅内,作为绅士,他会比谢远提前一刻钟到达约定地点,给自己点上一杯咖啡,坐在深褐色的欧式雕花椅上等待谢远的赴约。
阳光透过玻璃窗投照着他英俊的侧颜,将这个男人映衬为与咖啡香气格外相宜的一副优美画卷,引来旁人的悄然侧目。王霖洲却始终目不斜视,维持着他最得体的容貌与体态,怀着期待之情遥望咖啡厅门的方向。
十分钟后,守时的谢远准时出现,面带笑容走了进来,四处张望着寻找身穿暗纹西装的男人。
一切都舒心得恰到好处,直到谢远看见了他。
王霖洲露出笑容。
谢远圆溜溜的双眼伴随着惊讶的嘴一起张大,不可思议地踌躇靠近,抬起手臂颤抖着指向他:“你……你是阿林?”
“是的,”王霖洲友好地伸出手去,“小远,其实一直以来,我就是双木成林。”
闻言的谢远化身惊恐小猫,说出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那句话。
“你居然骗了我这么久……王总,我拿你当朋友,你却看我笑话!”小猫泪奔着夺门而出,远远地还传来控诉之音,“我要辞职,我要断更,我再也不会理你的!”
“不行——”王霖洲一巴掌狠狠拍在桌面上。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王总您还好吗……”谢远在这诡异气氛中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关心他。
“……”
王霖洲从脑洞里爬出来了,难为情地别开眼去:“我没事。”
谢远似信非信地坐回椅子上,心想该不是自己偷聊QQ被发现了吧?也难怪王霖洲会突然发火,兴许以为他“恃宠而骄”,仗着朋友身份竟然在上班的时候摸鱼……不行,得改。
谢远低下头去,赶紧发出最后一条消息给双木成林,老老实实地把手机放远。
手机在左手心里又震了震,王霖洲低头看了眼,对着那两行字发呆,懊恼之意清晰地涌回脑中——似乎看起来,他刚刚幻想的那种荒谬场景,并非真的没可能发生。
“不好意思阿林,我上班偷懒被发现啦,下班后再跟你聊,拜拜!”
瞧瞧,即使说好了以朋友身份相处,但在谢远的潜意识深处,他还是会因为老板的怒火而感到自危。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貌似永远都不可能完完全全地被一层新的关系所覆盖。
除非……
除非,可以更亲近。
或许只有更亲近,谢远所保留的“敬畏”两字才能真正地消失。
王霖洲的心底深处忽有一株嫩芽破土生根。
对,他需要和谢远更加亲近,让谢远看见他时比看见普通朋友更安心,安心到即便发现了他的身份也只喜不惊,欢快地说一句“原来是你呀,瞒了我这么久”。
唯有如此,才留得住谢远。
王霖洲意识到,如果将有一天,谢远会从二次元、三次元,从所有他能看到、感受到的地方悄然离开,他一定会难过得无法遏制。
王霖洲不太想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以及为什么不仅仅是为失去中意的小说而难过而已。眼下他迫切需要面对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应对这一次的面基危机。
不远处的桌后,放下手机的谢远已经开始兢兢业业地整理文件了。
时间缓慢游走,办公室外的余晴前来敲门提醒会议的行程。
王霖洲略觉头疼,心不在焉地行出办公室去,直到电梯前才想起自己连会议资料都忘了拿。
“余秘书,替我回办公室取一下资料,办公桌右手边第二个抽屉里有两份总结报告,拿产品价格调整的那份,第三个抽屉里有一份数据汇总,也取来。”
“好的,王总。”
电梯还未到,余晴踩着高跟鞋小跑回去,推开房门,谢远抬头对她微微一笑,她在心里惯性地翻个白眼。
谢远没问她要做什么,大家都是王霖洲的秘书,彼此之间是同级的,该互相信任,也该互不干涉。况且余晴那么能干聪慧,所作所为必定都是王霖洲所需,哪里用得着他去多嘴。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回,向来不与他交流的余晴竟然主动开口问他问题了。
此时的余晴已准确拿到两份资料,数据汇总是李喻的杰作,另一份总结报告却并非如此——既非出自李喻之手,又同样不是她的工作成果,那还能是谁写的?
余晴的语气里不无惊讶,想起昨夜的偶遇,推测道:“这是你昨天加班做的吗?”
“嗯,什么?”谢远茫然偏头。
余晴有点儿着急,王霖洲还在等他,只好抓紧时间往办公室外走去,嘴里急匆匆地补充道:“产品价格调整的战略报告书。”
话落不及等到回答,人已经翩翩跑了出去。
谢远好半晌回过神来,对着没人的方向“哦”了一声,已无必要回答出口——反正没人能听见。但在心里,他却忍不住欢喜地自说自话起来:是啊,是他做好的,他也是做过正经事的好员工了呢。
办公室外的余晴跑回王霖洲身后时,电梯刚好“叮”地发出一声清脆提示音,缓缓打开门来。她随王霖洲迈步进去,待到梯门阖上之后委婉问道:“王总,这份报告书是您昨天晚上加班的成果吧?”
王霖洲理着衣冠领结,脑里还想着方才之事,漫不经心地回答:“嗯,是小远写的。”
余晴不再说话,心中暗自咋舌。
方才匆匆浏览,那简练文笔与字句间显露出的清晰逻辑……真是甩她一条街。
那个傻傻的谢远,难道还真不是个绣花枕头?
余晴很不想承认,捏着文件的纤细手指紧了紧。
专心走神的王霖洲压根儿没发现她的细微异样,怀揣着满腹心事,面色凝重走进了会议厅。
王霖洲不对劲的情绪就这么延续了一整天。
“王总来大姨父”的消息自会议之后传遍公司,所有人都做好了受牵连的准备,打算狠狠地加班一整晚。虽然他们的老板不是这么喜欢剥削人的阶级主义者,但大家一起奋战到黎明的往事还是有过的……所以么,做好最坏的准备,说不定反而能收获意外之喜。
果不其然,惊喜来了。
等到傍晚时候,心情不大好的王总根本就没通知任何部门加班,准点离开,甚至走前还对偶遇的谢顶主管叮嘱道:“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主管光秃秃的脑袋反射着天花板上的明亮灯光,忙不迭地点头应是。于是乎,就连原本计划要加班的部门也早早地解放了。
王总开着车远去,没听见办公室里传出的阵阵欢呼声。
王霖洲回到家中,若是放在以往,他一定会先登录文学网站温故谢远小说前一章的内容,再满心期待地等着新一章的更文,但今天,他只是难得安分地坐在餐厅吃晚饭。
站在一旁的管家是惯有的优雅,仅双手不太协调地捧着智能手机,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专心致志地啃文。
王霖洲看他好开心,而自己好不开心,忍不住开口干扰:“何叔,你又在看什么?”
管家把心分出半分来,虽然看得万分投入,但在少爷有疑问的时候仍然以他为重,颇为敬业地作出答复。
“少爷,我在看另一篇小说。”
“小远的文?”
“那倒不是,”管家道,“他的旧文太少,我早就已经N刷了,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我今天发现了新大陆,宫斗系列,非常精彩,需要推荐给你吗?”
“……不必了。”
王霖洲觉得,身为读者还是自己更有品味,不看一点儿也不稳重的宫斗文。
这管家,怎么就学不来他。
显然管家先生并没有猜到他骄傲的想法,身心完全地沉浸在宫斗文的剧情里,禁不住一声喟叹:“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旧时代的女人活着实在不容易……相比而言,确实是小远的文看着更舒服,能让人感受到对女性的爱护之情。每当看他的文时,我都能由衷地感觉到温暖,甚至回忆起少爷你的母亲,她年轻时可真是一位能力出众的优秀女强人……”
“何叔,”王霖洲在听见“母亲”二字时灵思陡现,忍不住打断他,“帮我一个忙。”
管家嘴里的聒噪戛然而止,第六感向他发出危险信号,警惕地回望过去。
王霖洲相当懂得如何动之以情。
“何叔,你刚刚提到我的母亲,你和她在年轻的时候就成为主仆关系,这么多年以来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对我的照顾我从来都看在眼里。每当我遇到什么烦心事的时候,你总有办法……”
“少爷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谢谢何叔,”王霖洲一扫当日阴霾,为自己的智慧而神采飞扬,“你替我去和小远见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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