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加班的奖励,王霖洲却难得失算了一回,被假装去卫生间的谢远抢先偷偷地买了单。
堂堂老总,就这么蹭了小秘书一顿不便宜的晚饭。
王霖洲有些懊恼,感觉这个月抠着脑壳想尽办法给谢远加的奖金就这么被他给吃出去了一部分,这孩子,就不知道好好地藏着钱去买喜欢的东西吗?
他突然特别地能理解霸总文里的男主了,面对喜欢的人,谁不想掏出一把黑卡强塞过去,再附带一句“刷不完不许回家”。
然而谢远倒还挺高兴的,珍惜地带回前台赠送的一盒西点,开开心心地与他分享:“前台说我是新顾客,替我办理了VIP,还送了入会礼。”
王霖洲觉得这孩子傻得让人想摸摸头,这种消费即赠的会员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如果一开始就由自己去买单,他手里的金卡还能打打折。
不过想想也罢,毕竟谢远之所以是谢远,就因为有着这种纯粹的天真和直观的快乐。
王霖洲说服自己接受了被谢远请客的事实,临走前路过隔壁包间,不道德地猛一推门吓出李然的鸡叫声,愉快地带着谢远告辞走人。
谢远抱着点心盒子跟在他身旁,面上的笑快憋不住了,想原来王总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啊。
之后回家的一路,王霖洲都发现谢远在副驾座上偷着乐,乐得手指和双脚一起微微地打着节拍,像是在无声地哼唱着什么歌曲。
王霖洲心情实在好,把谢远挥手说再见时的可爱笑容印刻在眸底,一整夜伴他入眠。
此后工作如常。
近来的叛徒风波就像是丝毫没有影响似的,办公室依然呈现着风平浪静之貌。
手握证据的王霖洲并没有将一切都开诚布公,诸事按部就班。
整栋公司大楼里都没有什么奇怪的迹象,顶多偶有三两句闲谈流传,叹一叹接连数日的辛苦白费,替老总惋惜一下竞价的失败。
尤其顶层最为安宁,余晴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余晴,谢远也依旧是那个温温吞吞的谢远。
这无疑引起了第三位秘书的疑思。
李喻表面平静,心中实已惶惶难安,每一天都在焦虑与心虚中度过。
他期待着被栽赃的谢远能够尽早地淘汰出局,替他顶好黑锅,从此消失在公司众人的视野下,可显然事不如人意,一切都与他所期望的背道而驰。看似被王总防范有加的谢远始终过着安稳日子,在离王总最近的地方悠闲工作,和王总喝着同一罐奶茶。
李喻真的很为自己鸣不平。
他想不通凭什么谢远可以像亲信一样高高在上地与王霖洲分享办公室,凭什么余晴又可以得到额外的赏识,身为同级,却时常拥有着协调秘书组工作安排的领导权。
在李喻看来,自己才是三人中最优秀的那个,他专业技术娴熟,有着最不可取代的职能。反观余晴只是长得好看,要说优点,在他眼里不过是擅长交际而已,恰似花瓶;更不说谢远,似乎随便换个会写报告会泡茶的新人就能取而代之——所以究竟为什么,明明自己最耀眼,王霖洲看待他的眼神却最普通?
无形的怨气日积月累,李喻的心态渐渐被扭曲掉,最终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可他并没有跳槽换树的打算,即便背叛了公司,他也不希望自己会因此离职,或者说,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离职。
他从来不蠢,知道尼恒虽然与他合作,但却一定不会接受他这种不值得信任的员工。而王霖洲不一样,如果王霖洲永远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就会一直信任他,一直为他提供职位以及薪水。
退一万步讲,就算王霖洲怀疑到他头上,只要没有证据,那他就算丢了工作,也至少会捞到那笔实实在在的金钱。拿他不受重视的工作换取如此丰厚的一笔数目,这买卖来得不亏。
因此,李喻与尼恒之间达成的协议,有无数关于钱的东西,却没有任何关于职位的允诺。
不想走,那就最好有人代替他走,才能让他留得安心。
李喻选择嫁祸给最好欺负的单纯谢远,自以为是地换位思考,觉得如果自己是王霖洲,那么送走谢远这样普通的员工并不值得遗憾——可惜好几天过去,事态竟没有半点向此发展的趋势。
谢远仍然好好地坐在那儿,王霖洲也始终没有追责的意图。
李喻不相信王霖洲对谢远的偏爱已经到了愿意养狼为患的地步,心中嫉恨,表面却不得不维持着他一贯温和友好的形象。
好在余晴是看起来最有情绪的那个,嫉恶如仇的秘书姐姐天天找谢远的茬,毫不手软地分配繁重工作给他,各种小错揪着不放,就差没拎着他的耳朵教训,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留。
谢远好几次被余晴训得双眼润巴巴,委屈地瘪着嘴,不断地道歉认错。罢了回到办公室里,他的电脑总会收到余晴传来的文件,细致地分析总结他所有的错误,教他正确的做法,并附带一句“不懂就来问我”。
谢远疑惑地判断:余晴姐到底讨不讨厌他呢?或许也没那么讨厌吧,余晴姐都愿意教他专业领域之外的知识……
小秘书安慰着自己,努力地学习改进,争取下次能做得更好。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王霖洲很心痛,可余晴在用自己的方式对谢远好,他不该阻止;谢远在用自己的方式上进,他也不能老去护短。
王霖洲沉浸在自己的纠结里,静静地把柔和光影下的谢远看了很久。
眼前的谢远拧着眉头,苦兮兮地学习纠错,一副好委屈又好投入的模样。他看着看着,唇边慢慢地就有了弧度。
工作时间,忙着在酸涩暗恋里摸鱼的王总快要情绪爆炸了。
他解锁手机,翻出李然的名片,也不管对方正在做什么,一个短信发过去,倾诉一下憋不太住的心情:“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李然回信很快,带着独有的风格:“说清楚,你是喜欢了一个人,还是上了一个人。”
王霖洲抑制住想拉黑他的冲动:“喜欢一个人。”
“哦,你那秘书吧?什么远?”
“这么明显?”
“太明显了,”李然发来嘴毒二连,“猪都能看出来,当然,前提是猪得知道你的性取向。”
王霖洲不客气地反将一军:“哦,那难怪你看出来了。”
“……”李然气死了。
扳回一局的王霖洲对着屏幕里的省略号感到很爽,爽不一会儿开始认真思考李然的话——如果他真的足够明显,那么谢远本人是否应该第一个有所察觉;如果谢远没有察觉,是否是因为对“同性恋”这三个字完全没有概念。
也是,一个写着浪漫言情的男作者,难道不会想要邂逅自己命运的女主角吗?
王霖洲忽然失落了起来。
这份突如其来的失落取代了他胸膛中原本如少年般欢喜雀跃的心动,促使他不得不开始面对自己的暗恋将会无疾而终的可能性。他望向正对着电脑认真敲打键盘的谢远,头一次觉得这个仿佛一直近在咫尺的人离他是多么遥远。
李然又发来了讯息:“那个什么远,是什么取向知道吗?”
“谢远。”王霖洲有点儿不满意他的记性,更正两字再作回答,“不知道,我没确认过。”
“哦对,谢远。行,那你先确认一下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傻了吗?”李然真是想钻出屏幕来戳戳王霖洲的猪脑子,本来家里和公司里的破事就已经够让人心力交瘁了,现在还得当个知心哥们来教他谈恋爱,“搞清楚他的取向,如果谢远也喜欢同性,你就抓紧表现,不要让他误以为你是个直男。万一这个时间差里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你可别来跟我哭,没空。”
“道理我都懂,但万一他只喜欢异性,我岂不是当场失恋,提前死心?”
“那不然你还想掰弯他不成?这是不道德的。”反正不疼在自己身上,李然相当看得开,替他洒脱,“别怕,失恋之后又是一条好狗,单身三十年了,有经验了,不怕再单身个三十年。”
“……”
王霖洲不想再理他,嫌弃地锁定手机屏。
片刻后,他又重新解锁,凝眉审视这几句对话。
虽然不想承认,但其实李然所说的确是有道理的。他得先确认自己究竟有没有机会,才能做到真正的不留遗憾。
好不容易才遇到让他心动的谢远,他本就下定决心要传达自己的心情,既然如此,谢远的取向他就不能回避。如果有幸谢远与他一样,那么他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谢远身边的那个位置,而即便谢远与他不一样,他也可把握分寸,深藏感情,以最合适的距离去扮演好一个亲密的朋友。
王霖洲顿感心神通明,当即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如何判断一个人的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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