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余晴姐。”

    由于最近老挨批评，谢远将起床时间调前十分钟，更早地刷卡就位，表现出自己端正的态度。

    然而如此还是没能早过最积极的鸟儿，总是雷打不动第一个到场的余晴点点头，在他路过办公位时忽然将他叫住：“谢远。”

    “嗯？”谢远停下脚步，以为是有新的工作任务指派，靠近一些满眼诚挚地等待着。

    余晴望了望电梯口，还没瞧见李喻的身影，趁着没人赶紧抓一把独立包装的小饼干给他：“楼下烘焙店新出的点心，拿一些去吃吧。”

    “真的吗？”谢远受宠若惊，双眼亮晶晶地弯出笑容，“谢谢余晴姐！”

    “不客气。”余晴低头喝豆浆，掩盖自己的脸红。

    谢远脑袋里冒着惊喜的泡泡，开开心心地捧着饼干进办公室，分一半放到王霖洲的办公桌上，另一半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抽屉，只拿出一个来吃，珍惜得不得了。

    在这个美好的清晨，他终于发现了，原来余晴姐并不讨厌他，余晴姐其实人很好。

    饼干小巧又脆甜，谢远哼着小调子吃掉一个后，冲调两杯奶茶润口，仍然是一杯给自己，一杯给王霖洲。

    热气腾腾的茶杯刚刚放稳在桌上，门锁便传来响声，是王霖洲到了。

    “王总早上好。”谢远站直身体，指指桌上的小饼干，“这是余晴姐给的点心。”

    “早上好。”王霖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一看，没有格外在意那堆包装上印着可爱小花朵的东西，状似不经意地扯扯领口。

    谢远的视线被成功地吸引，忽然喉咙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印象里从没有出现过的粉红领带配粉红衬衫，令他怀疑昨天夜里的王总被粉红女郎给魂穿了。

    王霖洲厚着脸皮问：“好看吗？”

    谢远很犹豫地点点头。

    客观讲，其实是好看的，因为王霖洲本身的底子好，身材匀称，仿佛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可是今天的好看全是王霖洲自身的功劳，跟他的新衬衣和新领带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就……很特别，很亮眼。”

    王霖洲不傻，听出来了，谢远并不怎么欣赏。

    “不好看吗？”他又问，“我也觉得这个颜色不稳重，我还有一条淡一点的紫色，应该更适合工作场合。”

    “？”谢远的头皮阵阵发麻。

    “你觉得我适合什么颜色？”

    “嗯……我觉得……”谢远努力寻找标准答案，害怕打击到王总的个人喜好，“我觉得您以前戴的那些，都很好看，每一个都很好。”

    “嗯，暗色系的。”

    王霖洲不动声色地坐到办公桌后，没再继续绕着这话问下去，眼瞧着谢远很明显地松了口气，遁回自己座位喝奶茶。

    他直觉结论不乐观，摸出手机求助场外：“小远的审美不太GAY，他可能只是个直男。”

    正在喝水的李然喷了一桌：“你真那么穿了？”

    王霖洲：“不然呢？”

    “不是……大哥，你问问你自己的审美，你觉得好看吗？”

    王霖洲简直醍醐灌顶，了然顿悟。他发现自己草率得出的这个结论并不靠谱，自己还有救，可在这值得庆幸的同时，他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丢脸丢大了。

    是啊，他都不觉得好看，凭什么说这是GAY的审美，他太不尊重GAY了。

    “你昨晚怎么不提醒我？”

    “我以为你开玩笑的啊，谁能相信这是你的智商？”李然回着讯息差点儿笑吐了，“老王，你真是我最近苦难生活里的一道光啊！”

    王霖洲觉得自己迟早要把他拉黑，无力扶额，登上昨晚光顾的某个智障论坛，把提供这个馊进地沟里的主意的留言给删了。

    办公室一角的谢远还在偷眼瞟他，王霖洲浑身不自在，悔得想回家换衣服，生怕自己在谢远心目中帅气老总的形象就此崩塌。

    想想今天一早白白遭受的眼神，从管家到公司前台，他仿佛进行了一场灵魂的洗礼。

    以后再信网上的鬼话，他就是傻逼。

    手机对面的李然已经恨不得为他写传记了：《从名校到脑瘫，探寻生命的奇迹》。

    然而王霖洲还没有放弃，丢脸归丢脸，他不能轻易认输，王总出手，答案必有。

    一计落败还有一计，他当下抛开羞耻登录自己的第二个读者小号“绿洲”，以萌妹身份在谢远的文下意有所指地留下引人深思的书评。

    一本正经的王总坐在办公桌后捧着手机删删改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和网上的妹子们保持一致。

    同一间办公室内，认真工作的谢远并不知道自己的文章下多出了一条画风别致的留言。

    谢远美滋滋地喝完奶茶，拿出百分百的热情开始继续手头没有完成的工作，忙碌期间唯一的分神都源自于与自己相离不远的王霖洲，把关心且好奇的眼神全部献给了他，以及他的衬衣和领带。

    直到当天晚上，回家更文的谢远才终于看到了新评论，发现自己从来冷清的小说下，仅有的几位读者居然奇奇怪怪地聊起来了。

    绿洲：“其实男二没有必要强求女主的回应吧，强扭的瓜不甜，我倒觉得男二和男三挺配的hhh（手动狗头）。”

    Boss回复绿洲：“有道理，爱情是自由的，是无拘无束的，男二和男三的确很配，如果他们有幸两情相悦，该是一件多么值得祝福的事情。”

    很厉害的老何回复Boss：“？”

    绿洲回复Boss：“是的鸭！我就是这个意思，绝美的爱情是不分性别的！”

    Boss回复绿洲：“嗯，每一位角色都有他独特的生命力，除了男女主值得被祝福，天下有情人都值得被祝福。不知作者如何想？尽管在我们的眼里男二和男三很配，但后续剧情的安排还是个未知数，我们要尊重他们的性向。”

    绿洲回复Boss：“嗯嗯！我也想知道作者大大是怎么想的，我好期待鸭！”

    很厉害的老何回复绿洲：“……”

    现实里精分完毕的王霖洲满意地看着文下两只马甲的激烈讨论，觉得自己这招真是妙啊。

    管家送牛奶上楼，端着玻璃杯站在旁边用表情传达着疑惑，一句“你有什么毛病”忍了又忍，化作委婉的关切：“少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有，”王霖洲示意沙发上的粉色衬衣和领带，“麻烦何叔帮我把那两件娘炮东西给处理了，我不想再看到它们。”

    “好的。”

    管家放下牛奶，走近沙发将衣物优雅地抱到臂间，心中腹诽，原来你也知道娘炮。他走向房门，离开前实在压不住心中好奇，回头直白地问出口来：“少爷，你今天为什么要在小远文下留那种不正常的书评？”

    还自己跟自己唱戏，挺快乐的嘛。

    王霖洲抬起头来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想了想，向他道出实情：“何叔，我最近发现，我终于有了喜欢的人。”

    室里一片沉寂。

    少顷，管家抬起头来，叹了一口属于娘家人的气。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可当真到了这一刻时，他难免还是会感到几分偶像被人抢走的哀怨，不禁倚门嘱托：“少爷，答应我，对小远好点儿。”

    “……”王霖洲彻底信了李然的鬼话。

    看来的确很明显，只要是知道他性向的人，基本都能看出他对待谢远的不同。而这无疑让他更心痒于谢远本人的态度了。

    “所以何叔，我想试探一下小远的取向。”

    管家总算找到了他发神经的所有根源，却仍有些不理解，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何必搞得那么复杂：“恕我直言，你还不如直接用双木成林的号去大大方方地问。”

    “直接这么问似乎不够礼貌，”王霖洲摇头，“我也并非没考虑过，可是直接询问反而不一定能得到真正的答案，还很可能吓到他。”

    “但你在文下留下这种……别出心裁、别具一格的评论，也许更难得到想要的答案。”管家话里留足了面子。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没有。不过我认为，既然你已经精分留言了，那就先观望观望吧，耐心地等等看小远的回复。之后你可以针对性地让‘双木成林’也参与进来，比如截图这些留言去和小远私聊，装作和他探讨后续情节，说不定能了解到更多他的想法。”

    王霖洲双眼一亮，可行。

    管家功成身退，真诚地希望自家少爷的脑子能早点恢复正常，恋爱中的王霖洲智商已经跌到0了，千万不要开创负值新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