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因为韦吉祥的举动安静了一瞬，众人都惊呆了，一时间包厢里落针可闻。

    打破这片寂静的，是李长恭的一声轻笑。

    “哈。”李长恭忍不住笑出了声，“韦吉祥，我承认你在某些时候还是挺有骨气的。”

    终于得到了这个讨厌的家伙的夸赞，韦吉祥一时间得意忘了形。

    “我还有没骨气的时候？”

    李长恭毫不犹豫：“当然有。”

    韦吉祥不服气：“比如？”

    “比如被我骂了然后抱头鼠窜的时候。”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韦吉祥瞬间沧桑了，摆摆手，有气无力地唱了句歌词。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跑调了。”李长恭也没放过他。

    韦吉祥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哦，好吧。”

    被忽略已久的黄导演忍不住怒瞪两个人。

    “去他大爷的，你们聊得挺开心啊！”

    李长恭双唇一碰就是开腔：

    “一般吧，没有看见你挨泼开心。”

    “黄导，刚刚手抖了，把酒泼在您身上，实在不好意思。”韦吉祥则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精致卡片，一看就知道档次不低，“这是我家律师的名片，您要是有身体不适，或者其他问题，找他协商就好，他会准备赔偿事宜。”

    黄导当然可以选择联系索赔，但是官司打不打得过，那就另说了。

    看着卡片上那一排头衔，黄导演忽然就哑了火。

    雇佣的律师都这么厉害，雇主本人的家世想必也不凡。

    黄导演只能无能狂怒，捏着名片，继续盯着韦吉祥。

    “您还盯着我做什么？您不会想打我吧？”韦吉祥那股怂劲又上来了，缩了缩脖子，果断决定推出李长恭当靶子，“看见我身边这位了没，他练过五年峨眉拳，这一身肌肉可是实打实的，您要是想动手，指不定谁趴地上！”

    蠢蠢欲动的黄导演也就泄了火。

    韦吉祥冲着李长恭扬了扬下巴，很帅气地说：

    “行了，走吧。”

    李长恭深深看了他一眼。

    良久以后，才挪动了脚步。

    —

    两个人刚刚走出门，韦吉祥就小声催促李长恭。

    “走快点走快点，我怕他反应过来揍我。”

    “怕什么。”李长恭依旧闲庭信步，“你刚刚自己都说了，他打不过我。”

    韦吉祥扭头问：“可是如果他揍我，你会护着我吗？”

    “……嘶。”李长恭摸了摸下巴，“这个问题，确实值得好好思考一下。”

    “别想了，你不会的。”韦吉祥无语片刻，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手也配合着挥舞了两下，“你只会在一旁鼓掌，展示你掌风的威力。”

    李长恭被他逗笑了：“人品不行，自知之明挺到位。”

    话题又绕回到“渣男”上，韦吉祥只是“哼”了一声。

    “算了，我懒得和你争。”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韦吉祥捏着手机，刚准备打车离开，又被李长恭叫住。

    “韦吉祥。”

    韦吉祥已经有点小不耐烦了，拖着嗓子回应他：“干什么？”

    李长恭此刻却格外有耐心，定定望着韦吉祥。

    “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韦吉祥收回迈出去的脚，转过身双手插兜，不爽地仰头，看着李长恭。

    两个人站在夜色中，酒店内暖黄色的灯光照在李长恭的侧脸上。

    明明是仇人相见的场面，此刻却因为这灯光有些变了味道。

    韦吉祥一咂摸：……怎么感觉，这个氛围有点奇怪呢？

    “你想问什么？”他有些别扭，连忙催促，“快点问啊。”

    沉默了一会儿，李长恭扭过脸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练过五年峨眉拳？”

    “当然是——”当初招惹你之后调查了你的底细，怕你揍我啊。

    李长恭许久没有等到答案，追问：“‘当然是’什么？”

    韦吉祥再次展现自己的糊弄大法：“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不仅玉树临风，而且足智多谋了。”

    李长恭的脸上果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说话……就不能正常点吗？”

    ——很难想象，在数以万计的形容词中，李长恭是何等艰辛地扒拉出了“正常”这个词。

    “不爱听啊，不爱听就别勉强自己。”意料之中的反应，韦吉祥重重咬字，“反正我和你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说完他转身要走，李长恭又叫住：“等等。”

    韦吉祥已经没脾气了：“还有事？”

    “你跟我来一下。”李长恭简短地说。

    “你凭什么指挥我啊。”韦吉祥抱着胳膊，颇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态度，“你叫我去我就去？我不要面子的。”

    李长恭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

    “……你跟我来，我再也不在公共场合提你的真名，也不会再在综艺上说你。”他给出了他的答案，“我们之间的事情，全部私下解决。”

    “好，这可是你说的。”韦吉祥眼睛一亮，“那走吧。”

    —

    酒店位于闹市区，旁边就是一条商业街，李长恭领着韦吉祥去了一个精品店。

    店员热情地迎上来：“两位先生，想买点什么？”

    李长恭没说话，韦吉祥也不知道自己想买点什么，只能无助地看着李长恭。

    男人垂眸又抬眸，摩挲了一下手指：“皮筋。”

    “好的好的，请这边走。”

    店员把两个人引到了摆满皮筋的货架前。

    韦吉祥还在状况外，不明所以。

    李长恭还是一副低气压的状态，言简意赅。

    “你挑。”

    嘿，不愧是男鬼哥哥，真酷。

    韦吉祥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让我挑皮筋做什么。”表面上，他嘟囔着翻动货架上的商品，“你有对象啦？想给人家买皮筋？”

    李长恭站在一旁，没正面回应：“叫你挑，你挑就是了。”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韦吉祥心情不美妙，抬手就是一个亮到人眼瞎的死亡芭比粉。

    然后他抬手又是一个十分老气的大红玫瑰色，专挑不好看的拿。

    ——去吧，去送不被定义的礼物吧！

    看看送完了谁还搭理你。

    李长恭只是看着他挑，没有发表更多议论。

    等韦吉祥停了手，李长恭才问：“挑完了？”

    “嗯，暂时找不到更多了。”韦吉祥点点头。

    货架上所有的丑发圈都被他洗劫一空，实在找不到难看的了。

    就当作慈善帮老板清库存，韦吉祥自认做了一件好事。

    “好。”

    李长恭接过韦吉祥手中的小篮子，去收银台结账。

    脚步刚刚抬起，忽然又顿住。

    他背对着韦吉祥，后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我在综艺上针对你，直播连线的时候找你的事，不是为了嘲讽你……”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在找我的事情啊哥哥！

    韦吉祥就不明白了：“那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李长恭反复几次，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最后一声苦笑，“或许是为了，确认些什么吧。”

    “什么意思？”

    “韦吉祥，不把你逼到今天这个程度，你压根不会承认你认识我。”李长恭只是平淡地陈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也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所以认识我这件事，就让你那么难堪？”

    韦吉祥张了张口：“倒也不是这样……”

    “你以为我是在挖苦你，其实我是在讽刺我自己。”李长恭声音很轻，语气是那样苦涩，“——讽刺我的全无风度，讽刺我的自矜。”

    哪怕，哪怕重逢那天，韦吉祥能像今天那样，落下一滴泪……

    不，甚至不需要眼泪。

    他只需要讨上一声饶、撒上一个娇，或者单纯说句“好久不见”。

    他李长恭都会丢盔卸甲、当场倒戈。

    可是韦吉祥没有，他选择了跟他说——“哥，初次见面，怎么称呼？”

    真的是初次见面吗？

    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意的重逢。

    李长恭不敢转身面对韦吉祥，他知道此刻的韦吉祥肯定面带委屈，觉得李长恭为什么对自己如此莫名其妙地苛刻，正如李长恭也是这么怨韦吉祥的。

    “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思及此，李长恭果断放弃了自怨自艾，只说了一句，“你需要的热度，我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