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在这种别扭的氛围中，走向收银台。

    店员把一大堆丑发圈放进购物袋中，眼皮都在抽搐。

    她归拢好后，把袋子递给李长恭：“结算完了，欢迎下次光临。”

    “不用给我。”李长恭却说，“给他就行。”

    韦吉祥接过袋子时，忍不住小声抗议：“让我帮你挑就算了，还要我帮你提着啊。”

    李长恭看了那个袋子一眼，又移开目光。

    “送你的。”

    韦吉祥一时间有点懵：“……什么意思？”

    李长恭不愧是男鬼，思维也如鬼魅一般莫测。

    一句“送你的”，直接让韦吉祥大脑宕机。

    李长恭只是很淡定地回答，还是那副酷哥模样：“没什么意思。”

    “你跟我在这绕口令呢？”韦吉祥十分狐疑地看着那个装发圈的袋子，把手臂伸长试图拿远一些，“你是不是下毒了？往里放刀片了？还是下了恶毒的诅咒，我一碰就会昏迷过去要等足一百八十年，直到王子吻我才能醒来的那种？”

    饶是李长恭，也被他丰富的想象力整沉默了。

    “……你这猜测才是真恶毒。”

    “不是，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啊？”韦吉祥就差喊出来了。

    今天这个问题，他已经快问了八百遍。

    李长恭想了一下才开口：“今天连麦，我听见那个小……女生说，你总是用她的皮筋。”

    “啊，你说这个啊。”又提起这件事，韦吉祥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决定为自己辩驳一下，嘟囔着，“一家人嘛，不分你我的，用用也很正常，明明就是她太计较，我今天还给她做了早饭呢。”

    ——虽然只是一个毫无技术含量的三明治。

    “嗯。”李长恭面无表情地分配了一下东西的归属，“这些皮筋送你了，别用她的了，以后用我的。”

    或许是刚才韦吉祥的一通操作太过夸张，李长恭还特地贴心地补充：

    “放心，没刀片，没毒，没诅咒。”

    此刻，韦吉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早说啊！”

    你早说是送我的，我肯定挑好看的拿！

    可，可他李长恭送的东西，就算东西没问题，也不能接吧？

    这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提了高钙牛奶和旺旺大礼包。

    “不是，哥，你在想什么啊？”韦吉祥更加凌乱了，“对我忽冷忽热的，遛着我玩？”

    李长恭这一次算是直接：“我想你和那个女生分开。”

    韦吉祥却还是不理解：“‘分开’？好好地，分开干什么？”

    只见过劝情侣分手的，怎么还有劝亲兄妹分开的？

    这人最近是预备参加什么家庭伦理节目吗？拿他练手？

    李长恭又不好好说了，神色再次变得森冷：“我以为你心知肚明。”

    韦吉祥实在不想和一个变来变去的红绿灯做朋友，放弃和李长恭继续纠缠，两只手一摊。

    “那我说我不知道。”

    李长恭抿唇：“真不分开？”

    韦吉祥就当李长恭在无理取闹：“不分不分。”

    “很好，韦吉祥。”李长恭牵起唇角，语带嘲讽，“我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应该有所改变，没想到，你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韦吉祥被冷气冻到，到底还是有些怂地移开目光：“我我我的脸确实一点变化没有，我就当你在夸奖我的戒糖抗衰成果了！”

    “……这是我第二次见识到你是多会装可怜。”李长恭深吸一口气，“我本来劝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现在看来，倒成了我太天真。”

    他倒是像个苦情剧男一号，韦吉祥却不乐意陪着他演。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要回去睡觉了。”韦吉祥站得腿酸，边走边小声吐槽，“……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听，跟头倔驴似的，死犟。”

    李长恭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韦吉祥的背影，像是一尊比例优越的雕塑。

    哪怕细碎的初雪落在他的肩头，他也无知无觉。

    韦吉祥走着走着，觉得鼻尖凉凉的，摸了一把脸。

    冰凉冰凉的——居然下雪了。

    韦吉祥眨眨眼，仰起头，朝着天空叹息一声。

    “哎，老天爷你也意识到了吧，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

    第二天一早，韦如意大惊小怪地一路喊进韦吉祥的卧室。

    “韦吉祥，韦吉祥！”

    韦吉祥带着浓重的鼻音，翻了一个身：“没大没小的，叫哥。”

    韦如意摇晃他：“你快起来看看，外面下大雪了！跟母鸡下蛋似的，哐哐哐地往下掉。”

    “哦。”韦吉祥不太意外，“很正常，昨天就已经在飘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发现了不对劲，韦如意蹲在床边观察，“……等等，你昨天出门的时候，穿了几件？”

    韦吉祥有气无力地回想：“一件。”

    “不是吧？‘一件’？”韦如意嘴巴张成一个“o”字，“韦吉祥，你疯啦？”

    “嗯，就一件衬衫。”韦吉祥觉得身上湿漉漉的，又蹙着眉头翻了一个身，把自己像是摊煎饼一样翻来翻去，“为了帅嘛。”

    “你你你，真是不可救药了！”韦如意作为一个资深宅女，完全理解不了韦吉祥这个精致男孩，“帅重要还是命重要？得亏没让爸妈知道，不然他俩指定揪着你的耳朵把你拎回去。”

    “当然是命重要，有命才能继续帅下去，我只是身体有病，不是脑子有病——好妹妹，帮我和爸妈保密哈。”韦吉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也不是故意挨冻的，只想着最近在转型期，出门在外容易被拍，不能留下丑照，忘记看天气预报了。”

    他郁闷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又叹息：“真是，天公不助我啊。”

    “不至于不至于，生病感冒而已，别伤春悲秋的。”韦如意从床头柜里翻出体温枪，按住韦吉祥，“别扭来扭去，躺好了，我拿体温枪来给你测个体温。”

    被体温枪怼着，韦吉祥乖乖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长官，我上有老下有小，保险箱密码是……”

    然后就被韦如意冲着脑袋拍了一巴掌。

    韦吉祥嚎叫：“韦如意！你敢拍你哥脑袋！”

    “安分点。”韦如意低头看体温枪上的数据，“三十七点八，这是发烧了。”

    “真发烧啦？我就说我为啥觉得热呢。”韦吉祥抽出一张纸巾捂住鼻子，“还以为是暖气坏了。”

    “对对对，暖气坏了，体温枪坏了，我眼睛坏了，你就是没发烧。”韦如意恨铁不成钢，“还有，你昨天中午是不是还偷偷吃冰淇淋了？我看着冰箱里的冰淇淋少了一个。”

    “我看是少了俩。”韦吉祥也据理力争，“你要是自己没吃，也不会拉开冷冻层。”

    “那我至少没感冒也没发烧。”韦如意此刻占据了道德高地，“而你，病号一个。你自我反省一下，都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韦吉祥开始想想想。

    在给自己找借口的时候，就是韦吉祥脑细胞最活跃的时候。

    冰淇淋肯定是该吃的。

    ——古人说得好，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不吃那个冰淇淋，照样也是会生病的。

    衣服确实不能少穿。

    ——但古人又说了，不知者无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也不是故意的，非他之过也，都怪天气预报没有弹窗强提醒告诉他要下雪了。

    这么看，主要还是天气的问题。

    ——不过怪天气显得他很无能，天气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一个大活人挨了冻不会往室内走，还要和天气计较不成？

    欸，他为啥挨了冻不往室内走？

    好像是因为某位硬拉着他在街头演苦情剧的男鬼哥哥。

    大冬天，零下八度，男鬼哥哥散发的冷空气没把他冻死，却把他给冻感冒了。

    事实证明，人和鬼果然还是无法和谐相处的。

    想明白之后，韦吉祥垂死病中惊坐起，愤愤发言：

    “……都怪李长恭！”

    韦如意压根不知道昨天的那些恩怨，只觉得韦吉祥又在推锅了：“好啊韦吉祥，你还敢怪别人！”

    “本来就是怪他。”韦吉祥把自己扔回被子里，吸了吸完全堵住的鼻子，哀怨道，“我恨死他了！”

    “恨吧恨吧恨吧，我不管你了。”韦如意决定不和病人讲道理，看了一眼韦吉祥床头的日程表，“只是你这样，明天的综艺该怎么办啊。”

    “什么？明天？”韦吉祥瞬间诈尸。

    韦如意十分诧异：“你真是脑子烧糊涂了，你忘了你明天要参加那档旅行综艺了？你还答应了我会帮我要李长恭的签名呢。”

    “等等，等等，要参加综艺我记得。”听到熟悉的名字，韦吉祥丧失了一秒钟的表情管理，“但是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帮你要签名了？你要他签名干什么？画小人诅咒？好妹妹，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了呀？”

    “呸呸呸，怎么可能，他可是我的新墙头欸。”韦如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哎，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我最近很迷李长恭，他的脱口秀讲得可真有趣。”

    韦吉祥嗅到一丝不祥的气息，想了想关于李长恭，他和韦如意两个人确实从来没沟通过。

    他骤然变得严肃：“韦如意女士，你作为我韦吉祥的妹妹，是如何看待李长恭上次参加吐槽综艺使用语言武器攻击我这件事的？”

    “怎么看？呃……”韦如意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其实，那个，哥，我觉得从某些角度来看，他讲得还挺好的来着？”

    得了，唯一的盟友也叛变了，他韦吉祥彻底孤立无援。

    “哎呀，哥，你也别难过，至少，退一万步来说，他夸了你的脸好看啊！”韦如意试图劝说，“这不也是一种对你的认可吗？”

    “韦如意，你这种性格，穿进武侠小说里，百分百是会认杀父仇人当师父的。”韦吉祥完全没法认同，“他说我除了脸一无是处，我还要谢谢他认可我的脸吗？”

    “可你确实……嗯……一直在网友面前就是这样的形象。”韦如意再次补刀，“没办法，谁叫你长了一张高冷脸又绷不住人设，货不对板总是破功，被揪住小辫子很正常。”

    “那他李长恭有什么好的！”韦吉祥还是不乐意，“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肯定是不会帮你要签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