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漠北军营。
一身膘肉的潘将军正躺在床榻上,军医正在给他接骨,上次三天三夜的大战不仅没分出胜出,还损兵折将,不知道哪里来的大鸟,一甩过来,将他的手臂摔脱臼了。
“真是气死我了,我就要宰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结果来了一只木鸟,天杀的,别被爷爷我逮着,我非剥了他的皮!哎呀,你轻点!”潘将军气呼呼的说着,脱臼的手臂传来一阵疼痛,军医按住他的肩膀,往上用力,脱臼的手臂重新接好了,潘将军从床榻上站起来,活动着筋骨,“来人啊,派人回去将炮火都运过来,我就不信我连一个黄毛丫头和混小子都打不赢,晏城,我势在必得!”
“参见将军!”一名探子从帐篷外面小跑进来,跪在潘将军面前,将打探到的消息如实的汇报:“小的去调查了一下,那天伤了将军的小丫头居然是神匠的传人,叫倪挽,据说是顾淮安未过门的妻子,晏城传言她已经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军营里。”
“神匠传人?”潘将军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似乎对这个神匠传人有所兴趣,然而他很快的想到了一些事情,赶紧吩咐他的手下:“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加强守卫,提高警惕,如果说那个真的是神匠传人,那么她肯定是来助顾淮安一臂之力的,看来,这场战,得速战速决了。”
晏城。
王爷府。
“听说宫里又死了两个人,是反对太子暴政的大臣。”东陵琛品着碧螺春,裹着狐裘,望着院外不变的景色,天色开始冷了,再过些时日,恐怕就要迎来第一场雪了,不知道那时候,晏城重建的如何了。
“最近宫里接二连三有人被太子暗中杀害,现在宫里宫外人心惶惶,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惨遭毒手的人,王爷,你可要小心,现在对太子而言,你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和东陵琛相对而坐的夏侯嵩神情凝重的提醒着他,虽然夏侯绫的事情让夏侯嵩很心痛,可毕竟错不在东陵琛,这一切都是夏侯绫咎由自取,夏侯家如今只能依靠东陵琛这座大山,以免惨遭太子毒手。
“夏侯家能不计前嫌,我很感动,日后,我不会亏待你们夏侯家,夏侯绫虽然是我的休妻,但她毕竟和我曾是夫妻,俗话说,一日夫妻百夜恩,我已经命人将夏侯绫厚葬,墓碑上也刻着十二皇妃,这样算是给你们夏侯家一个交代。”东陵琛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遗憾的说着。
“王爷,王爷。”
东陵琛的手下小跑而至,凑到东陵琛的耳边汇报战场上传回来的消息。
“你说什么!倪挽还活着?”东陵琛显然有些激动,他站了起来,不禁露出笑容,“来人,备马车,我要去军营。”
东宫。
正在和自己对弈的东陵域停住了正要落下的手,将手中的白棋子收了回来,继续思考着该走哪一步,门外的探子小跑而至。
“参见太子殿下,前方传来消息,神匠传人倪挽还活着,她正在顾淮安的军营里,似乎在帮助顾淮安对付漠北的军队,敢问太子殿下, 我们是去抓人回来还是……”常年跟随东陵域的下属等着他下达命令,而东陵域饶有趣味的笑了笑,手中的白棋子落在了棋盘,一脸胜利的笑容,站起身。
“既然倪挽还活着,那么就会有人死。”
“太子殿下,此刻怎讲?”跪在地上的下属并不明白太子在说什么,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东陵域朝着自己走来。
“东陵琛一定会去找倪挽,这样一来,就可以来一个顺水推舟了。”东陵域扬起唇角,诡异的笑容让人觉得恐怖,“漠北和晏城正打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东陵琛要去前线,恐怕是凶多吉少,东陵琛要是死在了漠北将军的手里,倪挽一定会拼死报仇,我将会是坐收渔利的渔翁。”
“太子殿下,您的意思是?”跪在地上的下属似懂非懂,直到东陵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下属才明白过来,太子的意思是,暗中派人杀掉东陵琛,再嫁祸给漠北将军!
“做事要干净利落。”
“是,太子殿下。”下属收到命令之后退了下去,东陵域整理好棋盘重新下棋……
边外的军营里,倪挽正和士兵们一起削木材,他们晏城并没有足够的炮火和兵器,要和漠北真打起来,铁定是吃亏的,幸好倪挽从天而降,为他们扳回一局,倪挽要在三天之内将反败为胜的兵器铸造好,虽目的不是为了杀更多的敌人,但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人,倪挽想好了,他们要尝试着和漠北交涉,看能不能和平解决两国之间的战事,如果不能,那也只能动武了。
“顾淮安,你说你,人家派来传话的使者你都敢砍,现在要求和还真的是难上加难了,你说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好了再做!”倪挽一边削木材一边奚落顾淮安,浑身还缠着纱布的顾淮安一脸无辜的坐在旁边听着倪挽奚落,一起削木材的士兵又开始摇头叹气,看来他们的顾将军是一个怕妻的主!
“将军夫人,你看,这些做好了,你看做得对不对?”士兵们按照倪挽给的设计图做好了一些弓箭,这些弓箭一次可以装三十支箭,直接拉动开关就可以发射,准确率百分十九十九,倪挽拿过自动弓箭上了羽箭,四处瞄,吓得还在削木材的士兵左闪右躲。
“你们躲什么多啊,我又没打算射你们身上,赶紧削木材啦。”倪挽将造好的弓箭放了下来,四处环顾了一下,这里似乎不太适合试用。
“倪倪,你在找什么?”
“你带上一把弓箭给我走。”倪挽拎起做好的两把弓箭,走在前头,他们要去前面的林子里试试,看看这个弓箭能不能百发百中。
顾淮安急忙上好箭,跟随在倪挽的身后,走进了林子里。
林子里的树木几乎被倪挽砍没了,光秃秃的林子显得有些荒凉,倪挽像猴子一样,爬上了一棵大树上,从高处寻找着可供射杀的野味,顾淮安也三两步的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马蹄声由远至近。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马蹄声?
倪挽诧异的望向声音发源处,一辆马车驰骋而来,倪挽觉得车夫有些眼熟,这马车也有些似曾相识。
这好像是,对,是东陵琛的马车,当初东陵琛就是用这辆马车将她带回王爷府的!
可是东陵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做什么?
几道黑影闪过,落在了马车前后,车夫急忙勒住缰绳,马儿受惊嘶叫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停了下来。
蒙着半张脸的黑衣人一刀砍了车夫,他们正要冲进马车内杀东陵琛时,几枚飞镖从马车内飞出来,四个黑衣人急忙向后退开,用利刃挡住飞镖,然而其中一个来不及躲闪,中了飞镖,毒发身亡。
轿子的人掀开了轿帘,有惊无恐的坐在里面,东陵琛手里玩弄着好几枚飞镖,望着外面将自己包围起来的杀手,跟随他多年的车夫倒在了地上,已经身亡,东陵琛解下狐裘,从轿车内走下来,看似病怏怏的他,竟然会武功,这让倪挽和顾淮安都很惊讶。
“谁派你们来的?”东陵琛以展开葵扇的姿势展开了手中的飞镖,冷冽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到了阎罗王那,阎罗王自会告诉你!”相觑几眼的杀手们举起剑,冲向东陵琛。
东陵琛侧身一闪,一枚飞镖从掌心旋转出去,而收过专门训练的杀手快速地避开了东陵琛的反击。
倪挽顾着在树上看他们精彩的对打,忘记了要帮助东陵琛,直到东陵琛手上负了伤,倪挽才急忙的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弓箭,仅此一发,前来刺杀东陵琛的杀手无一幸存。
“谁?”察觉到还有人在林子里的东陵琛提高了警惕,不远处的树上传来一阵骚动,倪挽从树上跳了下来,观察这些前来刺杀东陵琛的杀手,总觉得他们的剑法有些眼熟。
“我想起来了,这几个人,之前也刺杀过我,他们应该是太子东陵域的手下!”倪挽一下子想起了上次在河边洗澡遇刺的事情,这些人应该就是上次来刺杀她的杀手,上次被顾淮安救了,没想到这次他们来行刺东陵琛。
“倪挽?”东陵琛朝着倪挽一步步走去,飞镖落地,发出清脆而又沉闷的声音,东陵琛一把将倪挽揽进了怀里,“你真的还活着。”
顾淮安站在旁边干咳了几声,示意东陵琛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
“东陵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太子的人怎么会追杀你?”倪挽听到顾淮安刻意的咳嗽,急忙拉开自己和东陵琛的距离。
“我听说你还活着,就赶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想到遇上刺客,谢谢你救了我。”东陵琛见倪挽故意和自己保持距离,也不好再做奇怪的举动。
顾淮安似乎并不欢迎东陵琛这个情敌,但介于现在内忧外患,他们需要团结一致,对抗外地,顾淮安只好将东陵琛一同带去了军营,热了一些酒给他暖身子,现在气候开始转凉,东陵琛身子骨单薄,受不得寒,顾淮安可不能让他有个三长两短的,以来对不起先皇,二来,别人会说闲话。
顾淮安坐在篝火边,而倪挽和东陵琛正在把酒言欢,像是故人叙旧,完全将顾淮安当成了透明的存在,顾淮安满肚子的醋意,却为了体现大男人的风度而保持沉默。
“东陵域一定也得知了你还活着,料想到我会去找你,故意派人来刺杀我,没想到现在面临国难,东陵域还是不懂得团结,还是处心积虑的想置我于死地。”东陵琛饮了一口热酒,叹气道:“父皇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了我,然而却没有下圣旨,我想,父皇是故意的,他依旧对东陵域心存希望,所以想看看,这个皇位,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
“皇上也太多心眼了吧?”倪挽吃着山猪肉,喝着美酒,十分享受的模样,完全没看见旁边的顾淮安已经气得脸红。
“心眼不多,怎么能当上一国之君。”东陵琛嗤笑,看着燃烧的篝火,火光映在倪挽的脸上,交织成艳丽的光辉,东陵琛忽然很羡慕倪挽,她活得随心所欲,追随自己认为对的事物,
轰隆一声,他们的军营附近被远处投来的炮火炸开了,火舌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到处巡逻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轰隆一声,又来了一记炮火。
“敌人进攻了!”士兵们吆喝起来,纷纷的拿起武器做好迎战的准备,顾淮安急忙站起来,远处的天空已经被火光点燃,敌军已经开始朝着他们的位置发射炮火,站在高岗上视察的士兵急忙冲着军营的人大喊:“漠北的军队正在朝我们开炮。”
“顾淮安,赶紧撤离,军营里没有配备炮火,硬碰硬我们赢不了漠北的军队。”东陵琛站起身,开始指挥顾淮安。
“上了战场,就应该有死的觉悟,我的军队里,不允许出现逃兵!”顾淮安身为大将军,决不当逃兵,就算是没有胜算,他也不会就这样撤离!
“顾淮安,现在不是讨论逃兵和什么觉悟的问题,赶紧让士兵们骑上小莺莺军队,我们从高空射箭,说不定还有胜算。”
小莺莺军团是倪挽这几天制造出来的飞行器,士兵们可以骑着他们从高空攻打敌人,避免了伤亡,配合着百发百中的弓箭,想输也是有点难度的!
“王爷,这里太危险,你还是请回吧。”
“倪挽在这里,我不会走的。”
“你们两个人讲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敌人的战火都快烧屁股了!”倪挽无奈的看着这两个大男人,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咬文嚼字!
倪挽无奈的将顾淮安和东陵琛都丢上了小莺莺身上,一声口哨吹响,匍匐在林子里的莺莺军团展翅高飞,纷纷落在军营里,受过训练的士兵们纷纷的拿着弓箭骑上小莺莺军团,每一只小莺莺身上都挂着照明的灯笼,在展翅高飞时亮起,就像天上的繁星,士兵们飞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停在了空中,发动手中的弓箭,离弦的羽箭正在朝着他们军营开炮的士兵发射出去。
潘将军正在指挥士兵开炮,不料一支羽箭将他的头盔击落,随后燃着火的羽箭像一场流星雨,从天而降。
“我的妈啊,这是什么啊?”潘将军抬起头,看到夜幕上的点点荧光,燃着火的羽箭不停地从天空发射下来,他们的军火还没发射出去,就被天空的火箭点燃,潘将军看着地上的火药被火苗点燃了,顾不上攻击,急忙大喊起来:“火药被点燃了,大家快跑!”
轰隆一声,潘将军架起的军火营地被炸开花了,潘将军满脸黑灰,被士兵们搀扶着迅速撤离,坐在小莺莺军团上的军队哈哈大笑,看着他们滑稽的逃跑模样,就像夹着尾巴的狗。
士兵们鼓手叫好,看着敌军逃跑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倪挽作为领军,骑着小莺莺回归军营,身后的小莺莺军团也纷纷随着老大返航。
倪挽再次被当成士兵们的女神,簇拥在士兵的欢呼声中,顾淮安和东陵琛则被冷落在一旁。
“顾淮安,你说,要是有女皇帝,倪挽会不会是最佳人选?”东陵琛理了理狐裘,不经意的轻笑,看着倪挽被人拥戴的画面,感到温馨。
“她是不是最佳人选,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她。”顾淮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倪挽身上,他的眼中只能看见倪挽,她就像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指引他走向更加明亮的未来。
东陵琛仿佛能从那样的眼神里看出,他们才是最适合的一对,也罢,只要看到倪挽还活着就够了。
“东陵琛,你去哪?”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转身离开,顾淮安急忙将注意力落在东陵琛身上,现在天色已晚,他这是要去哪,万一又遇上危险可怎么办?
“顾将军,是不是不应该直呼我的名字?”东陵琛嗤笑,看着顾淮安紧张的表情,他一定是担心倪挽责备,怪他没有好好保护好王爷。
“王爷,现在天色不早了,你打算去哪里?”顾淮安改了个称呼,望着东陵琛,东陵琛深吸一口气,嗔笑。
“我是王爷,当然是回王爷府,跟随我多年的下人就这样惨死,我得去找东陵域,让他给我一个说法,天色虽晚,可并不影响我的归程,顾淮安,倪挽就交给你了,你得好好保护她。”东陵琛微微一笑,燃烧着的篝火倒映在他身上,他在这样虚幻的光影中,渐去渐远,留下一抹孤独的背影……
02、
倪挽发现东陵琛不见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正午,倪挽吃饱喝足了才想起来,昨天闲聊了很久的东陵琛怎么不见人了?
军营后面的空地处,顾淮安正在操练士兵,而倪挽举着木棍就跑过来了。
“顾淮安,你说,是不是你把东陵琛赶走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淮安抱着头就跑,正在操练的士兵茫然的看着他们的将军,自从倪挽来了之后,他们的将军就再也不是那个严肃正经的将领,而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主,看来真爱能改变一个人,一点也不假!
“东陵琛是自己走的,他说他要去找东陵域算账,我没有赶他走。”顾淮安像泼猴一样,在操练的队伍里钻来钻去,拿着木棍的倪挽追累了,也停下来歇息。
“你别跑了,我不打你了,我们要商量正事了。”倪挽喘着气,双手叉腰,看着顾淮安那怕死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是还在演苏昱的角色,还是真的怕她。
倪挽和顾淮安进了帐篷,开始讨论军事,倪挽认为,这个时候应该乘胜追击,但是不是真的去攻打,而是想办法求和,潘将军这次吃了大亏,肯定会想方设法的从漠北调物资过来,经过这次的战役,潘将军应该也感受到,晏城是不好欺负的,但介于没有台阶下,只能硬上,倪挽的意思,是,给潘将军一个台阶下,两国签订友好协议。
“倪倪,你是说,你要去见潘将军,跟他商量和谐共处的事情?”顾淮安听完了倪挽的全盘计划,十分诧异,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有如此大胆的想法,这火候要是控制不好,分分钟死无全尸,“潘将军可是一个粗大汉,要去,也是我去,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你去才不安全吧,你砍了他一名使者,你要是去了,肯定要被他砍,我就不一样了,我牙尖嘴利的,他奈何不了我,再说了,好男不跟女斗,潘将军在怎么说也是个将军,还不至于对一个弱女子下手。”倪挽分析的头头是道,消除了顾淮安心中的担忧,“再说了,我怎么可能真的自己一个人就去了,肯定得有你们当后备啊。”
“你的意思是?”
“我去找潘将军的同时你们骑着小莺莺军团在上空伺机而动,如果我一个时辰了都没有从帐篷里走出来,你们就可以展开攻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如果我出来了,说明我们谈拢了,也就没打战这事了。”倪挽继续说着,像一个十分了得的军师,顾淮安虽然很担心,可倪挽每次遇上事情都能化险为夷,顾淮安开始相信倪挽,相信她这一次也能化解两国之间的干戈。
傍晚。
骑着马的倪挽停在了潘将军的军营前,数名士兵将倪挽拦截住,五花大绑的捆进了潘将军的帐篷。
帐篷里的潘将军正坐在桌边,用军医给的烧伤药擦脸。
“你害我烧伤了脸,还敢来!”潘将军一看到倪挽,气不打一处出,四处寻找着大刀,气冲冲的要一刀砍了倪挽解恨。
“潘将军一世枭雄,却要和我一个弱女子计较,这要是传出去了,得有多少人笑话?”倪挽看着刀光晃过,心不慌眼不跳的说着,看着那快要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大刀,在离自己不到一毫米的距离停住,潘将军也是死要面子的人,看到手下都在看着自己对一个女子动手,急忙的将大刀收了回去,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我只是吓唬吓唬你,看看你有多大的胆,竟然敢闯我的军营!”
“我是来找潘将军商量一些事情的。”倪挽瞟了瞟将自己五花大绑的绳子,示意潘将军松开,潘将军见倪挽是一介女流之辈,一挥刀,倪挽身上的麻绳断开,落在地上。
“你们先出去,我和她单独聊聊。”潘将军示意跟在倪挽后面的士兵先出去
“是。”
士兵退出去之后,倪挽活动活动筋骨,反客为主的坐在了桌边,自己倒起茶水来。
“我听闻漠北的潘将军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骁勇善战,不计小节,我这次来,是来劝和的,想必大将军应该见识过我们晏城的飞鸟了,那可不是一般武器可以抵抗的。”倪挽先是夸了潘将军一番,而后开始回归正题,“我知道潘将军是个聪明人,景鸢公主逃婚不过是潘将军侵占晏城的幌子,潘将军一定以为晏城国土面积不大,攻打起来,势在必得吧?”
“就你一个丫头片子,还想让本将军收兵?听说你是神匠的传人,有了你,我害怕输了不成?”潘将军呵呵的笑了几声,并没有要议和的意思。
“潘将军是以为我们晏城只有一个像我这样的神匠传人?”倪挽故意反问,饶有趣味的走到潘将军面前,“晏城里,像我这样的人,随手抓都有,根本不怕你们漠北的军队,潘将军以为,我会一个人出现在你的军营里?在你们的军营上方,全是我们的军队,只要我一个时辰没有从这里走出去,你们的军营就会化为平地。”
“你这是在威胁我?”潘将军有些恼怒,攥紧拳头,想要拿刀砍了倪挽。
“潘将军是英雄,我怎么敢威胁,我只是想告诉将军,晏城和漠北原本是盟国,向来友好,若是潘将军真打算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子就翻脸不认人,那么别人就会觉得潘将军是个好色之人。”倪挽继续为潘将军分析着事情的利弊,啧啧叹息,看着潘将军开始犹豫的表情,倪挽心里乐得偷笑,看来,她离成功不远了。
“潘将军,这场战要是打下去,三年五载的也未必能打完,你想想啊,与其拼了命在战场上,还不如各回各家,讨个漂亮的媳妇,生一群娃,享天伦之乐,我们晏城地方小,就算给了你们漠北,也不够你们安一个侯,倒不如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各自收兵。”倪挽继续说着,潘将军也认为倪挽说的有道理,这几次交战,潘将军并没有占上风,反而吃了几次亏,长期以往这样下去,晏城还没攻陷,漠北很可能会变成了晏城的国土,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对方有意求和,倒不如顺着这个台阶下去。
“潘将军,你考虑的如何?是打算继续做无谓的牺牲,还是和我们晏城和好如初?”倪挽趁热打铁,急忙追问,而潘将军似乎还有所犹豫,倪挽只好叹息起来,“哎,原本还打算去你们漠北扩招学徒,可两军交战,实在是不好去啊。”
潘将军一听到这句话,双眼顿时放光。
半个时辰后。
天空上方的小莺莺军团正在骚动着,等待着顾淮安将军发号施令,这倪挽小主都进去大半个时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真叫人揪心。
“顾将军,你说倪挽会不会在里面被宰了?”和顾淮安坐在一起的部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乌鸦嘴,倪挽不会有事的……”顾淮安甩了身旁的部下一个白眼,还没说完话,倪挽就和潘将军有说有笑的从军营帐篷里走出来,天空上方,骑着小莺莺军团的士兵们瞠目结舌,这倪挽是有三寸不烂之舌的吧?传言中的潘将军可是一个蛮不讲理的粗大汉,这倪挽才进去半个时辰,潘将军就把她当成自家人了?还一边行握手礼一边走出来?
倪挽朝着上空的小莺莺招招手,小莺莺俯冲下来,卷起一阵飓风,落在了军营内,倪挽动作娴熟的爬上去,向着潘将军挥手告别。
“等两国停战了,我一定会到你们漠北去做客,到时候开一间神匠木匠铺,我们两国要一直友好相处。”
“没问题没问题,我今晚就把军队给撤回去,过几天,给你们送上休战协议书,我们两国本来就是盟国,打什么战啊,简直就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以后了,我们可得多多来往,增进感情。”潘将军笑盈盈的说着客套话,目送着倪挽离去。
倪挽骑着小莺莺飞上了天空,她吹了一声口哨,小莺莺军团尾随在她的屁股后面,一大片阴影掠过军营上空,斑驳在帐篷上面,潘将军挥着手,目送他们远去,转身就开始吩咐手下撤兵回国,这场没有胜算的战,就到此结束了。
03、
倪挽回到自己军营的时候,士兵们正将她簇拥起来,问东问西,顾淮安也四处检查着倪挽有没有受伤,紧张的很。
“倪倪,那个潘将军有没有对你怎样?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我好着呢,潘将军就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随随便便哄他几句就完事了,你别再我身上到处摸了,我没受伤。”倪挽不耐烦的推开顾淮安的手,再往前走几步,却看见了东陵域。
东陵域正坐在他们的军营大门口,一排精兵伫立在他身后,他唇角轻扬,看着倪挽和顾淮安凯旋而归,笑意不明。
“太子殿下?”顾淮安抬起头,看见了东陵域,急忙领着身后的部下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东陵域抬起手,身后的下属受到指示,将一个担架抬了出来,摆在顾淮安和倪挽的面前,东陵域点点头,下属掀开盖在担架上的白布,东陵琛的尸首摆在了他们面前。
看到东陵琛的尸体,倪挽一下子软了,向后趔趄了几步,倒在顾淮安的怀里,她捂着嘴,不能接受的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这不是真的,前天还一起喝酒聊天的人,怎么会死了呢?
“我听说十二皇弟来这里找倪挽,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却意外的在林子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既然发生在你们军营附近,那么不是你们下的手,就是敌军下的手,你们没能保护好王爷,就是罪加一等。”东陵域先发制人,将东陵琛的死归咎到顾淮安和倪挽的头上,倪挽浑身颤抖着,不相信东陵琛已经死了的事实,她一步步的靠近地上的尸体,跪了下来,匍匐在他身上哭起来。
“东陵琛,你起来,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不是说过要跟我做一辈子的朋友的吗,你说话不算数,你起来,你睁开眼睛啊,呜呜……”倪挽推着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东陵琛,他的胸口是被剑刺穿的痕迹,那分明不是漠北军队使用的武器,是东陵域!是东陵域害死了他!
“倪倪!”顾淮安快速地将抽出匕首的倪挽拉住,不让她行刺东陵域,“倪倪,你冷静点。”
“东陵域,你这个畜生!你连自己的弟弟都下的了手,你不是人!”倪挽破口大骂,挣扎着,却无济于事,顾淮安了解倪挽此刻的悲伤,但是他不能让倪挽对东陵域不敬,他是太子,就算再怎么不对,这些也是他们皇室的斗争,他们作为外人,无权过问。
“我可没有动手杀害我的弟弟,分明是你们没有保护好他,才让他惨死敌手。”东陵域嗔笑,站起身,指着倪挽和顾淮安,“顾淮安,我念在你为我守住晏城的份上,饶你不死,但是活罪难免,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晏城的大将军,我要将你流放。”
倪挽听到东陵域的话,整个人都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流放?
东陵域就这样对待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顾淮安?
“倪挽,你身为神匠传人,却屡次违抗我的命令,无视王法,我要将你,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东陵域指着倪挽,下了格杀令,跟随在东陵域身后的侍卫抽出佩剑,朝着倪挽的方向走来,这是顾淮安和全体的士兵都跪了下来,恳求太子网开一面。
“太子殿下,就算倪挽有错,但这次的两军交战,都是对亏了倪挽才能和解,你不能一句话就草菅人命啊!”顾淮安依旧对东陵域心存希望,希望他能网开一面,一同跪下的士兵也高呼着:“求太子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好。”东陵域嗤笑,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缓缓说着,“留个全尸,和东陵琛一起,厚葬!”
“倪倪,你快跑,走的远远地,不要再回来!”顾淮安彻底对东陵域死心,急忙站起身拉住倪挽,将她推了出去,让她骑着小莺莺跑,身后跟随顾淮安的士兵化成了一堵人墙,为倪挽逃跑争取时间。
“顾淮安,你上来,我们一起走,我说过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快上来!”倪挽向顾淮安伸出手,想让他一起骑上小莺莺,而顾淮安浅笑着,摇头。
“我是将军,不能丢下自己的士兵逃跑,这是我的原则,我们顾家,生,是皇室的人,死,是皇室的鬼,太子的话,我不能不从,倪倪,答应我,好好活着,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还能再见。”顾淮安握住倪挽的手,拍了拍小莺莺屁股上的开关,小莺莺载着倪挽飞上了高空,顾淮安冲着她挥手再别。
“放箭!”东陵域一声令下, 他身后的侍卫拿出弓箭,朝着倪挽的方向发射,小莺莺身上多处受损,倪挽顾不上回去救顾淮安,只能骑着受伤的小莺莺远走高飞。
“来人,将顾淮安抓起来!”
……
在天空中飞行了一段时间的小莺莺开始出现故障,它的右翼被箭刺伤,已经开始失去平衡,倪挽控制不住小莺莺飞行的方向,小莺莺哀鸣一声,朝着某个方向坠落,倪挽双手抱住头,不知道小莺莺将会坠落在何处。
小莺莺最后撞上了山壁,几乎整个鸟身都化成了碎片,倪挽随着撞碎的小莺莺一起跌入了水中,她在水里失去了知觉,她甚至觉得自己就会这样死掉,望着水面上波动的光芒,抬起手,却没有力气游上去。
顾淮安,你等我,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你等我……
水面上的光芒在倪挽的眼中化为了黑暗,她静静地在水底沉沦着,仿佛外面的世界,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倪挽终于感觉到有阳光刺入瞳孔,她凭借着那一丝生存的意念,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爹爹,爹爹,那个大姐姐醒了。”小孩子的声音传入倪挽的耳畔,她努力眨眼,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阳光,屋内的一切,由模糊至清晰,映入倪挽的瞳孔里,这间小屋一看就知道这户人家生活过的不算富裕,蹲在床边的小屁孩看见倪挽醒了,屁颠屁颠的跑出院子,呼唤自己的爹爹,倪挽艰难的从床上坐起身,她只感觉到自己的手很疼,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双手固定着木板,木板上缠绕着纱布,难道她在坠落的时候,把手摔断了?
倪挽环顾着四周围的环境,这摆设简单的小屋子里,氤氲着药材的味道,这户人家,应该是行医的,不然家中不会摆放着晒药材的篮子。
“哎哟,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快半个月里,我都快要给你准备后事了。”被小孩子叫唤来的男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看着倪挽醒过来也就放心多了。
倪挽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他看上去已经四五十岁了,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手上还拿着一些药材,似乎正在院子里晒草药,被儿子急急忙忙拉进来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说我昏迷了半个月?”倪挽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对父子,这么说来,顾淮安已经!
“小姑娘,你别走啊,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你的伤还没好呢。”男人见倪挽急着要走,急忙拦住她,指着她的手,“我们采草药的时候看见你浮在水面上,就把你救了回来,你身上多处骨折,双手最严重了,你要是就这样走了,你的手很有可能以后都不能动,你会变残疾的啊!”
“你说什么?”倪挽听到残疾两个字,一下子蒙了,她会变成双手残疾的人,她可是神匠的传人,她的双手要是不能做木匠活了,那她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不,不对,如果顾淮安不在了,她活在这个世上,才真的没有意义了,她要去找顾淮安,一定要去找他!
“你的手要三个月才能痊愈,你现在不能离开,而且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出去,实在是很危险啊!”
“兵荒马乱?”倪挽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儿子躲在他背后,有些怕生,倪挽激动的向前一步,“漠北的军队不是已经撤退了吗?怎么会兵荒马乱?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说来话长啊,皇上驾崩,太子登基,晏城快要重建好的时候,漠北的军队再次来侵,而顾将军被流放了,整个晏城,几乎没有可以和漠北军队匹敌的人,漠北要求我们晏城分出一半的国土,将晏城一分为二,才肯平息战争,晏城有一半以上的百姓都成了难民,像我这样,躲在深山里的百姓,不计其数,现在的晏城,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繁华的都城,四处都是硝烟,惨不忍睹,我和我小儿躲在这里,等着战争平息了,才敢回晏城。”男人叹着气,一边说一边难过,“我的妻子,在战乱中死了,我们也是有家不能归,如果你是要回晏城找什么重要的人,我劝你,还是等战乱过后再回去,现在回去,大多数是有去无回,白白牺牲一条性命。”
“为什么会这样,潘将军,明明,明明答应过我……”倪挽一个趔趄,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潘将军明明答应过她,化干戈为玉帛,明明说好不会再入侵,没想到,她遇难之后,事情会变成这样,仅仅半个月,晏城又成为了人间炼狱,她的顾淮安,终究还是被流放了,他会去哪里?她改去哪里找他?
想到这里,两行泪从倪挽的眼眶坠落,小莺莺毁了,她的手也断了,她独自一人,该去哪里找顾淮安?她没有手,要怎么制造木器?
“小姑娘啊,别哭了,我看你啊,应该也是有亲人在晏城,可现在的局势啊,实在是不能回去啊。”男人继续安抚倪挽,并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儿子推了过去,让他安慰一下倪挽,小男孩忸怩的走到倪挽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倪挽,童稚的说着:“大姐姐,我娘说,难过的时候吃一颗糖,就会开心了,这颗糖给你吃,你就会开心了。”
“我不想吃糖,我想回家,我想去找我的家人。”倪挽双手捆着木板,没有收擦眼泪,而小男孩伸出手为倪挽把眼泪拭干。
“大姐姐不哭,阿俊也想妈妈,可是妈妈说,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小男孩抿抿唇,看着倪挽在哭,有些忍不住想要哭,而倪挽听到这番话,抽噎了几下,止住了泪水,他说的没错,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只有好好活着,她才能再次见到顾淮安,对,她要好好活着,好好养伤,等双手好了,再想办法去找顾淮安,顾淮安命硬,一定不会死的,他一定在等着自己去找他!
“你叫阿俊对吗?”倪挽看着给自己糖的小男孩,他点点头,倪挽看着他手里的糖,“你说请我吃糖,我没有手,怎么吃?”
阿俊急忙将手上的糖递到倪挽的嘴边,送进了她的嘴里,倪挽看着阿俊呆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间屋子的主人叫董硕,是一个医生,曾经在晏城行医,现在隐居在这里,而这里除了董硕之外,还有好几户人家,他们分别在离董硕不远的地方搭建了木屋,这里平时并没有什么金钱来往,都是物物交换,总有一些男女老少会过来找董硕治病,董硕从来不收钱,于是大伙们会给他带一些粮食和肉类,董硕和阿俊每天的生活几乎就是上山采药。
倪挽跟着他们就想起彦青,想起青阳山,以前她也总是跟着彦青去采药,彦青嫌她笨手笨脚的,不让她跟着,所以倪挽跟着神医,却没有学到半点医术,只学了一些鸡皮蒜毛的。
倪挽的手每隔五天要换一次药,因为活动不方便,倪挽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阿俊在帮忙,该吃饭的时候,阿俊就像个小大人一样,一口一口的喂倪挽吃,上茅房的时候,阿俊就得跑去隔壁屋子叫一个大妈过来帮忙,阿俊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倪挽渐渐的喜欢上他,有时候会教一些简单的木匠活给他,让他自己动手做一些小板凳,拿去送给帮助过他们的邻里。
倪挽让阿俊帮忙做了一个计时板,记录着她都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日夜。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倪挽的手也快要拆绷带了,这天,阿俊呆呆的坐在大院外面,望着天边的云彩,那红的像火的云朵在天边晕开,美得不可方物,倪挽从屋内走出来,静静地坐在阿俊身边。
“你在想什么呢?”倪挽似乎看出了阿俊的心事,关心的问道。
“我在想,如果我妈妈还活着,会不会给我做新衣服。”阿俊叹了一口气,“天气开始冷了,冬天快到了,过完冬天,就要过年了,以前过年,妈妈就会给我做一件新衣服,我会穿着新衣服,和我的朋友们去玩炮竹,可是今年,却只有我和我爹两个人过。”
“对了,你爹不是说今天给我拆绷带吗?你会吗?要不你来帮我拆,然后我的手好了,我给你做一件新衣服?”倪挽用额头顶了顶阿俊的额头,这是她双手不能动之后唯一表达情感的方式。
“真的吗?”阿俊露出小虎牙,抬起头望着倪挽,一脸期待,倪挽重重地点点头,将自己那两只笨重的手抬起来,阿俊开始认真的拆绷带,将固定倪挽双手的木板取下,十分地小心翼翼,像是一个大夫。
倪挽手上的木板纷纷的被拆掉,她动了动手指,几个月没有动过手指,现在她的手显得有些僵硬,有些笨拙。
“我的手终于可以活动了,太好了!”倪挽活动着自己的双手,在院子里手舞足蹈,以前她总是活蹦乱跳的,这几个月来,双手不能动的滋味,她真的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倪挽姐姐,你的手刚恢复,不要那么大力的甩,很容易脱臼的。”
“哎呀。”
阿俊刚说完,倪挽就因为太兴奋而被手给甩脱臼了,悲伤的坐在板凳上,等着董硕回来接骨……
04、
冬天的第一场雪纷扬而下,林子的树木都裹上了白色的衣衫,倪挽裹着棉袄,走出屋外,望着苍茫的白雪,心里想着,要是这个时候,顾淮安在就好了,他们就可以一起堆雪人,一起依偎着取暖。
“倪挽姐姐,你给我做的新衣服真暖和。”阿俊从屋子里跑出来,牵着倪挽的手,笑嘻嘻的抬起头看着她,“倪挽姐姐,不如你当我爹的干女儿吧?这样我就多了一个姐姐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们两个过来吃饭吧,饭菜都热好了。”董硕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呼唤着门口看雪的两个人,倪挽牵着阿俊回了屋内,他们就像一家三口,一起吃着热乎乎的饭菜。
“倪挽啊,过完冬天,我们就可以回晏城了,现在晏城已经太平了,我听说了,很多流落他乡的难民和流放的人们都开始迁徙回来了,我想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董硕一边夹菜一边说着,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倪挽听到董硕的话顿了顿。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去吗?我在晏城没有家,可我要找的人,也许会回晏城。”
“你当然可以和我们一起住啊,阿俊都已经把你当成姐姐了,你要是不介意啊,就当我的干女儿吧,我打算开一家药铺,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来帮我打理。”董硕十分乐意的笑了起来,倪挽感动的热泪盈眶。她想起了倪远,想起了疼爱自己的爹爹,自从倪远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对自己这样好过。
倪挽忽然放下碗筷,跪在了董硕面前。
“干爹,请受女儿一拜,您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倪挽磕了三个响头,董硕急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呢,我还活得好好的,别给我磕头,来,赶紧吃饭先,等下饭菜都凉了,以后的事情啊,还要从长计议……”董硕慈祥的笑着,他们一家三口讨论着回到晏城之后的事情……
三年后。
晏城有一间十分闻名的医馆,方圆几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都知道掌柜的女儿还待嫁闺中,媒婆们纷纷的前来说媒,倪挽早已心有所属,尽管媒婆们踏破了医馆的门槛,倪挽也是一口回绝,可这并不能阻挡求婚者的来势,不少富家子弟更是夸张的扛着聘礼就来了,倪挽迫于无奈,只好宣称自己其实是男儿身,将所有前来求婚的人都吓跑了,自此,倪挽在医馆的几年里,都穿着男装。
这三年里,倪挽派了不少小黄蜂出去,四处寻找顾淮安,可就是没有音讯,渐渐的,倪挽已经接受了找不到顾淮安这个事实了,她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一辈子和她的家人在一起,一辈子不出嫁,就算是找不到顾淮安了,也算是为他守寡。
大街上贴着告示,出门采集的倪挽凑热闹的走了过去,告示上面写着三年前流放边外的人们,可以回来了,可倪挽却并没有在流放的名单里,找到顾淮安三个字,她开始怀疑,顾淮安是不是三年前就被东陵域杀了,那也的确符合东陵域的做事风格,顺者昌逆者亡,顾淮安冒死放走了自己,就有可能会被东陵域赐死。
顾淮安啊顾淮安,你怎么那么傻?就算是跟你一起死,我也心甘情愿,你却要丢下我一个人走了,三年了,你到底是死是活,你到底在哪里?
倪挽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一辆经商的车队徐缓地走进了晏城,几匹马儿拖着几辆连在一起的板车,板车上摆卖了动物的皮毛,路人们纷纷的聚集过来观赏。
车队的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坐在车上的是跟随车队经商的下人们。
“苏昱,你说你媳妇在晏城,现在我们的车队已经到晏城了,你是不是该带我们去见见你媳妇?”坐在板车上的下人们调侃着苏昱,苏昱垂下眸子,笑了笑。
三年前,顾淮安被东陵域流放,在途中有一群经商的人们正在路过,而恰巧遇上了山匪,山匪想要劫持商队的货物,谋财害命,顾淮安救下了商队的少爷,夺过了山匪的追杀,也摆脱了押解流放人群的士兵。
商队的少爷收留了顾淮安,让他跟着自己做生意,并答应他,等哪一天,晏城太平了,就送他归家。
顾淮安隐姓埋名,跟随着少爷的商队,走遍五湖四海。
三年了,顾淮安足足等了三年,晏城的战火终于结束了,他终于可以再次回到这片土地,可倪挽,会在哪里?
倪挽说过,要去找他,那么现在的倪挽,究竟会不会在晏城?
顾淮安从板车上跳下来,走到了最前面,和骑在马上的少爷说话。
“少爷,谢谢你这三年来对我的关怀,如今我已经回到我的家乡了,我想,我们可以就此告别了。”顾淮安抱拳作揖,感谢少爷的收留之恩,少爷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三年前,他被顾淮安所救,他承诺要送他归家,如今他做到了,他们之间的恩情,也还清了。
“三年前,你救过我一命,你我之间,无需太客气,既然你已经到家了,我也就不留你了,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妻子,祝你幸福。”少爷并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他微笑着,骑着马,带领着商队渐去渐远。
“今天是流放的人们回归家乡的日子,我们董硕医馆免费开诊,要咨询看病的,都排好队了。”董硕坐在医馆的门口,而阿俊和倪挽吆喝着,让那些想免费看病的百姓排好队,有秩序的看病。
“别插队,不急,今天有的是时间,看不完的明天还可以接着来,别插队啊你们!”倪挽嚷嚷着。
熟悉的声音传入顾淮安的耳畔,顾淮安寻找那声音望去,人群里,穿着男装的倪挽正在指挥着看病的百姓,她头上戴着滑稽的大棉帽,时不时地用手摆正一下,顾淮安隔着人群,眼中淌过热泪。
倪挽抬起头,恍惚间,她看见了人群后面的顾淮安,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卷着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他黑了很多,像是耕田的农民,倪挽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顾淮安,还活着?
倪挽穿过人群,一步步的走向顾淮安,这一刻,她眼中仿佛看不到顾淮安之外的其他人,顾淮安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倪挽每往前走一步,心里就沉重一分,她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遇上顾淮安。
“倪倪,我回来了。”顾淮安忍住泪水,露出温柔的笑容,他张开怀抱,任由倪挽扑过来紧紧地将他抱住,倪挽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欢迎回来……”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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