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我们分开吧
“先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所有的纷扰繁杂，也请暂时离开一会儿吧，让他好好地靠近她，感受她的真实与温度。
服务员送菜过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俩人这短暂的静谥与温柔。
俩人急忙在位子上做好，桌子上很快摆上了袁静姝点好的菜式。萧海圳一看，心就有些化开，这些，都是他们之前住一起的时候做过或尝试做过的家常菜。
“开吃吧，我好饿哦！”袁静姝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冲服务员吩咐，“快给我两碗大米饭！”
萧海圳这才看了看她的脸，还残留着疲惫，立刻不满地撇撇嘴巴，“怎么，你帮忙照顾康霆，那帮人就真的不管他了，连饭都不让你好好吃？”
“是我担心你，人又走不开，心里急得吃不下嘛……”袁静姝伸手揉了揉他的手背，“好啦，听说他家味道很不错的，你也好久没吃家常菜了吧，咱们多吃点！”
任萧海圳再傲娇，也不忍让她再着急哄自己，便没再计较，捏起筷子夹起一朵烧菜花，“嗯，味道不错！”
肚子问题稍稍解决，萧海圳忍不住先将自己的情况跟袁静姝和盘托出，直言他回来的时候几乎跟父亲闹翻，现在已经是个穷光蛋，接着跟袁静姝开玩笑道，“富婆，我现在一无所有啦，求包养好不！”
袁静姝并未料到，他竟是顶风上，冒着将父亲完全得罪的风险把自己从新德里工厂完全脱身，只为了表明立场——他将跟自己站在一起。
虽然之前就料到过这种结果，但真正发生出现，袁静姝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从来都是养尊处优，习惯将一切掌握在手的男人，他竟然为了她，做出了那样艰难而危险的牺牲。
这种事，一般人只是在想的时候非常勇敢，但真正去做却是另一码事——但他，对于房子被收走、信用卡被停掉，却只是一副调侃的语气。
袁静姝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昨天就发现自己失去一切，那……”
“对啊，昨天人家发现自己一无所有，你又不在身边，真是心如死灰啊心如死灰……”萧海圳憋着嘴巴跟她装可怜，样子极其欠扁，又忽然眨着眼睛冲她故弄玄虚道，“不过，你一定想不到，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去找的谁。”样子神秘兮兮的，竟还有几分得意。
袁静姝沉下脸来，“该不会是莫妮卡吧！”心想，你被她从机场接走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当然，虽然那件事自己也有责任。
萧海圳伸出食指，装模作样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接着嘚瑟道，“我去找了萧林琛，到底是我二哥嘛，兄弟之间互相帮忙应该的，他昨天不仅帮我付了住宿费。今天早上我去他办公室转了一圈，又跟他要了点零花钱。”
看他说得那样顺理成章理直气壮，袁静姝确实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去找萧林琛。
萧海圳得意完毕，看着袁静姝不可思议的模样，神气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
袁静姝傻傻地喝了一口汤，眼见萧海圳的还在兴头上，却还是没能忍住，冲他说道，“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一件事。”
的确是忘记跟他讲了，关于她某天特地拉尹采缇下水，找康霆做帮凶，布局捉弄萧林琛的那件事。
“你说真的？送了个计时器，让他以为自己收到个炸弹，吓得他屁滚尿流地拉着司机跳车？”萧海圳想想都觉得过瘾不已，“袁静姝，你也太人才了吧！”
人才？
袁静姝汗颜，“问题是，我前脚刚算计捉弄他，你后脚就去找他玩手足情深，萧林琛心里不恨死我们才怪！”
“那又怎样？”萧海圳不以为然，“就许他明目张胆地算计我们，表面又装老好人，就不行我们跟他好好玩玩？”
说着，赞许地看了袁静姝一眼，“我只是没想到呵，你竟然背着我在他嘴巴上拔了一大撮毛，真是巾帼枭雄啊！”心里想着，若是没有借助康霆的力量，那他就更开心了。
但袁静姝却没他那份快活，她想了想萧海圳现在的处境，跟父亲对立的局面已经产生，虽然利用小聪明从萧林琛那里讨了些便宜，但俩人貌合神离的状况早已定型，而自己已经先于萧海圳跟萧林琛撕破脸……等于说，如果没有自己的加入，或者萧海圳跟萧林琛的关系还能维持一阵，而莫妮卡那边也会因为自己的退出，不至做出对萧海圳不利的举动……
更重要的，是她看着面前这个直到现在为止还很意气风发的男人，实在不忍心看到他四面受敌的那一天——即使有，她现在把自己摘出，也就是为他保有一份后备力量，可以无条件地支持他。
当然，如果他真的需要的话。
思索再三，袁静姝终于忍不住，放下手里的饭碗，低头冲他说，“萧海圳，要不然……咱们还是分开一下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气氛一下子凝固，周身甚至涌起一股冷寒。
“袁静姝，如果这是笑话……”萧海圳咬咬牙，一字一顿道，“抱歉，这非常地不好笑。”
“我只是觉得这么做可能对我们都好！”袁静姝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显得有底气一些，“没有我，你跟父亲的关系可能会缓和，到时候要对付萧林琛，可能也多一些胜算。”
“我对付谁，跟我和你在一起没有任何关系。”萧海圳不肯接受她的说辞，只觉得她似乎在闪躲着什么，“袁静姝，我们都不喜欢拐弯抹角，如果有什么苦衷，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袁静姝看着他，知道自己无意间触碰到他骄傲的底线了，虽然有点懊恼，却并不后悔，反而豁出去，想要再争取一下，“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我没有什么苦衷，只不过觉得，你现在的处境很艰难，每一步的决定都不应该太草率，而且……”
打断她的，是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
袁静姝一看到屏幕上的“莫妮卡”三个字，便立刻愣住了。
可是，又没有迟疑太久，她生怕萧海圳生疑，急忙拿起电话走出包厢，“不好意思，我接下电话！”
一直走到卫生间里，袁静姝才摁下接听键.
“袁静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好像有个约定吧。”莫妮卡开门见山。
约定……关于萧海圳的？袁静姝抿进嘴唇没有说话，即便当时她并没有跟莫妮卡签字画押，但某些口头协议，的确是默许了的。
比如，跟萧海圳划清界限。
“给我点时间……”袁静姝终于咬咬牙，跟莫妮卡放低了口气，“你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一下子就处理得那么干脆。”
“那你最好干脆点。”莫妮卡十分不屑，“我可没那么多好耐性。”
挂掉电话，袁静姝心里忿忿地走回包厢，在门口将情绪紧急调整，推开门时，俨然冷漠了许多，“我一会儿还有事，刚才的事……就按我说得办吧，我们先分开一阵子，等……”
“袁静姝！”萧海圳不满地打断她，上前一步抓紧她的手臂，“你到底怎么了？什么叫按你说得办！刚才是谁的电话，有人威胁你吗？”
“没人威胁我！”袁静姝挣了挣，没挣开，见他实在固执，只得冲他嚷起来，“我还没问你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给莫妮卡签那个什么协议？还是你本来就想跟她明目张胆地搞地下情！你觉不觉得我们俩从决定在一起走到现在，所面临的真正困难根本就没有开始，却一直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纠缠在一起，我觉得好麻烦，却又没法责怪你，因为你老是有这样那样的苦衷……”顿了顿，袁静姝看着萧海圳，一下一下地掰开了他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分开吧，我们都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我去还康霆的人情，你也好好想想，到底要怎样安顿莫妮卡——那份协议，就算你们都觉得可以执行，我也是不会接受的。”
“等等！”萧海圳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协议？那是什么东西？”
“萧海圳！”袁静姝板下脸来，“我不是萧林琛，你跟我装傻充愣没意思！你真的搞不清楚状况就去问莫妮卡，反正，她巴不得你去找她呢！”
说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袁静姝忿忿地走了出去。
萧海圳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去追，但只是些微拒绝她刚才的话就能发现一些问题，她反复提到让他去找莫妮卡……难道是有什么深意？
想了想，再回忆起她刚才接电话时的反应，萧海圳便有理由相信，袁静姝的确是受到什么力量影响了才对。
不过，虽然现在回去找莫妮卡将一切搞清楚比较重要，但他一想到袁静姝现在出去，肯定是去康霆店里，这个去处让他心里不爽的程度可不是一点两点。
早晚有一天，他得跟康霆算算这笔账！
第九十二章 中国好酒友
袁静姝走出饭店以后，并没有如萧海圳想得那样，去店里看康霆，而是特地绕了远路去买了杯咖啡，顺便想了想心里的疑惑。
她就是觉得奇怪，她才刚从康霆那里离开一下下，见了萧海圳二十几分钟，莫妮卡难道能掐会算，马上就打电话追踪询问，且口气还那么笃定，如果归类为巧合，那也太牵强了点！
但如果她暗地里派人跟踪——不管是自己或者萧海圳，那至少说明一点，莫妮卡的能力不同寻常，绝不能粗心大意。
当然，袁静姝更加愿意相信的是，莫妮卡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本事，在她背后，还隐藏着另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个时候，她愈发觉得，暂时跟萧海圳分开的决定非做不可。一来俩人从一股力量分成两半，既可以分散注意力，也能分头行动，更容易发现阴谋的端倪。
而出于她跟萧海圳的默契，她相信他一定能听得懂自己的暗示，暂时避过锋芒，稍加忍耐，找到那些隐藏的答案。
……
袁静姝想得不错，萧海圳不仅听懂了她的暗示，还马上行动，立刻联络了莫妮卡，想说去找她，忽然临时改了主意，换了沮丧语气让她来接自己。
接到电话的莫妮卡欣喜万分，刚刚敲打了袁静姝，立刻就换来这样的效果，看来，她这一步也许真的走对了。
莫妮卡很快便赶到了他所在的那家中餐馆，萧海圳拎着外套出来，动作熟稔地开了车门坐进副驾驶，不等莫妮卡问，便直接道，“去你家吧！”
“我家？”莫妮卡不可置信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心脏却止不住兴奋地狂跳起来。
“对，你家，你住的地方，有人气的地方。”萧海圳没有看她，声音也有些冷淡，看样子像是刚刚收到过什么打击一样。
莫妮卡有够聪明，她当然不会开口冲他问，便点头应道，“好，去我家。”
她原本想带他去自己的‘新家’——不过，一想到他刚才说的，要到她住的地方，有人气的地方，当然还是自己经常住的河景洋房更加温馨舒适，里面的住宅气息浓郁，特别是很有她自己的私人特色，她非常乐意他能来参观欣赏。
萧海圳跟着莫妮卡走进房间，像是远行的羚羊忽然回到了熟悉的家园，他一点局促也没有地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像个疲惫又干渴的孩子，抬起头冲她问，“有水果吗？”
莫妮卡愣了一下，才发应过来，跑去打开冰箱一看，里面只有两只皱掉的橘子，心里不禁有些懊恼，“水果不新鲜了，我这就下去买……”说着，转身就要换鞋下楼，却被萧海圳叫住，“你别走……”
他的眼神干净又认真，跟平常的他完全不同，莫妮卡干净自己的心脏都要在发颤，她温柔地冲萧海圳笑了笑，“我不走，水果店就在楼下，十分钟之后我就上来！”心里暗想，袁静姝那个女人，到底跟萧海圳说了什么，才会让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出来？虽然这样的他让她有机会趁虚而入是好事没错，但同时莫妮卡却止不住嫉妒，绝对是因为袁静姝在萧海圳心里的分量比较重，才会让他被伤得这么厉害！
“你别走！”萧海圳再度叫住了她，声音很疲惫，却显得很温柔，“给我泡杯咖啡吧！”
虽然冰箱里没有水果，但咖啡却是有的，而且，莫妮卡有一台相当不错的咖啡机，在她手法熟练地启动操作的时候，感觉萧海圳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她，心里又害羞，但更多却是不由自主地郑重其事，待她做好两杯咖啡端出来，发现萧海圳竟然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对某些女性来说，男人毫无保留的示弱尤其令人心疼，而且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心理暗示：这男人在我面前这么脆弱，肯定是因为我跟别人不一样的缘故。
不巧，莫妮卡就是热衷联想的女人。
她将香气浓郁的咖啡放在茶几上，自己则蹲下来，小心挪动着萧海圳身后的沙发靠枕，想让他的姿势更舒服一些，又轻手轻脚地为他盖了一个薄毯，毯子的边缘一直拉到他胸口的时候，莫妮卡再按耐不住地，伸手沿着他喉结的轮廓，一直划到了他的下巴。
这种唾手可得的感觉太让人兴奋了！
莫妮卡见萧海圳睡熟了，急忙伸手打了个电话，叫外卖送了些水果跟吃的，东西拿来之后，又到厨房忙碌了一通，将外卖盒通通换成细致考究的餐具，还点了两根蜡烛。
萧海圳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莫妮卡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模样。
“你醒啦？饿了没有，我们马上可以开饭。”莫妮卡摘掉围裙，给他倒了杯水，细心地递了过去。
萧海圳接过水杯，慢慢喝完，一边擦嘴一边冲她问，“我睡了很久？”
莫妮卡抬手看了看表，“没有，才一个小时不到。”
萧海圳点点头，问她，“你家有没有睡衣，我想洗个澡。”
“这个……”莫妮卡抓抓头发，男士睡衣家里倒是有一套，是以前男朋友的——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出来，她想了想，“你先去洗，我打个电话给附近的百货公司，让他们派人送一套过来！”
萧海圳没有说话，径自走进了卫生间。莫妮卡急忙打电话给助理，让她马上买一套睡衣跟休闲运动衣送过来。
时间刚刚好，助理的衣服刚送到，萧海圳那边就传来催促的声音，“我洗好了！”
 站在门口的助理面色一怔，莫妮卡急忙三言两句将人打发走，关上门才冲卫生间那边应了一声，“稍等，我给你拿衣服！”
伸手掏了掏袋子，里面除了睡衣还有一打内裤，都是她指定的牌子跟尺码——莫妮卡对他的身材并不了解，只能凭借猜测，选了两个相近的码数让助理一起买下，估计助理刚才听到声音之后露出那种反应，心里是很惊悚的吧。
不过，模特圈里光怪陆离，什么状况是让人稀奇的？大惊小改，反而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
萧海圳换了衣服出来，立刻揉着肚子冲她道，“我饿了。”
莫妮卡正在切水果，看着他松散的衣服半搭在身上，露出线条极好的胸肌跟腹肌，立刻再度涌起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她急忙放下手中的刀具，一边用毛巾擦擦手一边道，“没问题，我们吃饭吧！”
萧海圳已经坐在餐桌一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语气淡淡道，“我想喝酒。”
“我看看，家里有红酒跟拉菲、还有威士忌，你想喝什么？”莫妮卡心里又紧张又兴奋，虽然萧海圳今天的要求多了点，不过有要求总比没要求要好得多，特别是当他要求的时候，自己恰好可以满足，甚至觉得十分有成就感。
她的酒柜虽然储藏不多，好在都是之前攒下的名品，还有不少尖货，用来招待他，面子是不输的。
俩人先开了瓶拉菲，萧海圳好像兴致不错，俩人边吃边聊，在烛光的衬托下，气氛十分地好。
喝光了拉菲，又开始喝红酒，莫妮卡酒量尚可，但这种混搭喝法却从未尝试过，模特圈鱼龙混杂，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什么人带坏堕落，她虽然看中名利，但在圈子里，也算是洁身自好的异类了。
但因为现在是在家里，对面坐着的又是萧海圳，所以莫妮卡并无防备，只是本着陪他尽兴的态度开怀畅饮。眼皮最初开始打架的时候，她还能用意志力稍稍控制一些，但很快，酒劲愈发强烈，她的意识也开始慢慢薄弱，最后终于趴在桌上，昏昏睡去。
萧海圳放下酒杯，看着对面那个被灌醉的女人，居然不哭不闹也不吐，酒品超赞，真是个中国好酒友。
当然，如果这个女人，没有被什么人利用，或者被什么事情冲昏头的话。
他去洗了个手，又坐回到餐桌前，看着她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确定是真的熟睡而不是装睡之后，转身走进了客厅里，去寻找袁静姝说过的什么‘地下情协议’。
他之所以找莫妮卡，且要要她平时居住的地方，就是觉得，如果是比较重要的东西，或许她会放在这里才对。
但是，卧室跟书房都翻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协议。
萧海圳只好回到餐厅，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卧室安顿好，又将客厅仔细找了一遍。
结果仍然没能让人满意，萧海圳确定自己找得很仔细，今天又是自己临时要求要到这里来，她应该是一早就没把东西放在这里，不然，下午时他故意装睡，只为看她故意忙碌些什么，她却只是打电话叫外卖、收拾餐桌，根本没有故意藏什么东西的举止。
不过，虽然东西没有找到，对萧海圳来说，却是无关紧要，因为不管找没找到，他都能确定一点，自己绝对没有给她签署过什么东西。
至于签名……
他想起莫妮卡在回国之前跟他喝过一次酒，然后……
想到这里，对于自己今天故意跑到她家上演的这出间谍剧，萧海圳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
他看了眼卧室里睡得沉沉的莫妮卡，又看了眼她落在餐桌上的手机，目光里闪烁出的精光异常闪耀。
第九十三章 幕后
拿着莫妮卡的电话，萧海圳翻了翻她的通话记录，详细查看着每一个时间点的联络人，发现有一通，竟然是打给袁静姝的。
算算时间，恰好是他跟袁静姝吃饭的时候——萧海圳想起途中袁静姝表情古怪地出门去接电话，原来那电话是莫妮卡打来的。
但是，在这通电话之前，是一通打入的记录，跟莫妮卡打给袁静姝前后差不到五分钟。萧海圳走到卧室门口，向房间里看了看，见莫妮卡还在熟睡，便摁下了回拨键。
皱着眉头将话筒贴在耳边，萧海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听到的声音，竟然是那样的熟悉。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人阴魂不散地缠在我左右，逼得我喘不过气，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你。”
康霆的办公室里，萧海圳坐在皮质沙发上，与他面对面。康霆穿着剪裁精准的衬衫，气色很好，一点也看不出来大病初愈的孱弱。
康霆脸上毫无被拆穿的窘迫，他一派从容地扯起嘴唇轻笑，“不错嘛，你还蛮聪明的。”
如果不是偶然发现，谁会想到呢？跟莫妮卡联手，企图给萧海圳制造麻烦，让他跟袁静姝之间产生隔阂间隙的人，竟然是康霆。
即便萧海圳能感觉到康霆对袁静姝别有深意的感情，但他还是有些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不应该只为了袁静姝吧！”
来找他，也绝对不止是出于见一个情敌的目的。
从他在电话里说要约自己见一面的时候，康霆就不打算对他隐瞒什么，所以，他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的背景是在三十年前，改革开放初期，在时代的浪潮下，成就了一批人的人生转型。阿尧跟阿福就是从两个地方小盲流，投机倒把拉帮结派，成了一方小有名气的黑势力，俩人开舞厅开洗头房，再到后来酒吧跟地下赌场，甚至还打算投资歌手出唱片……当然，他们虽然赚了不少钱，但比起真正的富人，还是有很大差距。所以，他们决定涉毒。”康霆顿了顿，“最初，是小心行事，极其谨慎，待慢慢掌握流程与交易技巧之后，俩人有了长期合作的供应商，大笔买来，小股贩售，上面的弯弯道道慢慢打通，生意做得很顺手，阿尧跟阿福也因为互相信任，感情十分要好。”
“要好？”康霆忽然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大概只有阿尧是这么认为吧，他从没有想过阿福会背叛他，就像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背叛阿福一样。但是，是人就有私心，阿福那次接应的货品价值千万，他直接把跟他交易合作的供应商干掉，自己随后人间蒸发，任凭阿尧后来在道上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名，挨过了江湖追杀令，却苟延残喘，再无法像从前那样，即便坐着黑市买卖，但最起码能堂堂正正的生活，而这几乎穷尽他一生时间都没有抹杀干净的污点，却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亲手涂上去的。”
康霆自认自己并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不管是语气要抑扬顿挫，还是适当的煽情与余味，都处理得马马虎虎，而他却偏偏要以故意的形式说出这段往事，无非是想要问萧海圳一句，“告诉我，如果你是阿尧，有朝一日再见到阿福，你会不会想要给自己窝囊憋屈的一辈子讨个公道？……或者，至少给个说法！”
萧海圳看了看康霆，眉头微蹙，嘴角动了动，终于忍不住冲他问，“故事的主角是谁？”
康霆的回答干脆利落，“康振尧，我爸爸。郭福……我两年前才知道，他改了姓名，现在叫萧启臣。”
虽然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萧海圳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嘴里喃喃念道，“不、这不可能……”
但，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康霆没道理要编这么一个故事来告诉他，他为什么要跟自己作对——甚至是大方地向他透露，自己要跟整个萧家作对。虽然他讲的故事涉及到俩人的父辈之间，过程或许有诸多细节是彼此都不曾参与过的，也许不是真的，但也未必全都是假的，不是吗？
萧海圳下意识地说出那句不可能，只是他对于父亲的发家史感觉到陌生罢了。
但，即使康霆说得都是真的，且他对萧家的打击报复的理由也十分充分，萧海圳觉得不解而又有些气愤的是，“就算你跟我们萧家有仇，但为什么要扯上袁静姝？你拉拢莫妮卡，让她缠着我，而你自己又使苦肉计困住袁静姝，只为了让我们分开，但这样做却会让她伤心，也就是说，你根本没必要把她搅进来！”
康霆忽而一笑，“没错，这件事确实是我有私心，但我只是不希望她将来更为难罢了。”他眼神里闪过一丝黯淡，“我之前问过她的，如果有一天我们俩站在了对立面，她会站在哪一边，可她不肯选，那我只好帮帮她。”
“莫妮卡对你死心塌地，而且我又不是要你的命，她没怎么犹豫都答应跟我合作了，而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要袁静姝。以你现在的处境，根本保护不了她，而我可以百分之百地保证她的安全，你要是真为了她好，就不应该装什么情圣，动不动就扬言排除万难也要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所以，我建议你，现在放手，我的目的是你爸爸，不是你，到时候即使算总账，也跟你没关系。但如果你想要两全，爱人亲人全都要，恐怕我没办法答应。”
“你放屁！”萧海圳最看不惯他这副志在必得的口吻，好像萧家大败已经是结局了似的，他冷冷地看着他，“康霆，你从我们家印度代工厂出事，到发现我们家内部不合，加以利用，一步步精心策划，在暗处捞便宜捞惯了……我倒不能不怀疑了，难道你一开始接近袁静姝，就是为了能侧面靠近萧家，展开你的计划？”
如果真的是这样，萧海圳心底一沉，坐在他对面的，绝对是个极其阴险的敌人，他善于隐藏，又极其沉得住气，最是不好对付。
康霆不以为然地冲他点点头，“没错，刚认识袁静姝的时候，我发现她跟你的关系十分微妙，便故意接近她，私心想要从她这里打开一些突破口，甚至有几次我故意利用她的事激怒你，引起你的注意……不过现在，我并不需要再利用她，而且很遗憾，她好像，反而成了我的羁绊。”
虽说是羁绊，但也是温柔的牵挂，康霆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柔和。
萧海圳却看得十分窝火——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被人觊觎惦念，心里都应该会不爽，他不屑地白了康霆一眼，讥讽道，“你为了让莫妮卡更有信心跟你合作，居然不惜假装受伤来拖住袁静姝，唤起她对你的担忧，你是有多龌龊！”
“不好意思……”康霆微微一笑，拍了拍左肩膀，“我可不是假装受伤，这里可真挨了子弹，拖住袁静姝，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萧海圳懒得跟他分辩，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嘲道，“我真是个白痴，风风火火跟自己家人较了半天的劲，弄来弄去，真正的敌人竟然一直就在我眼皮底下，可我竟然现在才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康霆冲他抬抬下巴，“不想拉着袁静姝一起提心吊胆，不如趁早放手，我会好好照顾她……”
“你放屁！”萧海圳气得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康霆叫住了。
“萧海圳，我知道，让你放弃心爱的女人有点困难，换了我也不肯同意。所以，我给你个选择……”康霆站起身来，表情十分地郑重其事，“你要袁静姝，还是萧家平安无事？”
萧海圳回过头来，“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能理解的意思，如果你肯牺牲一点，跟袁静姝断得干脆，我也退后一步。”康霆斩钉截铁。
“退后一步，你不对付萧家了？”萧海圳十分不解，“你不是计划筹谋了那么久？”
康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我很想让我爸爸在有生之年，看到那个当年背信弃义的人，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可是，我太知道一无所有，只为阴谋仇恨而活是多么痛苦难熬，而袁静姝，她却能让我换一个方向去生活，如果能得到她，我一定会珍惜。因为，她值得我放弃其它的欲望，没有人不向往美好。”
大概是他这番话说得太过动情，萧海圳没有觉得可恶，反而有种惺惺相惜的意思。
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且这个女人在他们心中的分量都是那样厚重。
就连萧海圳原本想责怪康霆自私卑鄙，现在也毫无根据——康霆已经明确表示，为了袁静姝，他愿意放弃一切往事恩怨。
当然，那些所谓的恩怨到底存在不存在，就另当别论了。
也许，这一切都是康霆故意忽悠他的另一起阴谋也说不定。
带着这种侥幸，萧海圳从康霆面前离开了。
第九十四章 两不相欠
萧海圳从康霆店里出来，看了看手机，上面四五个未接来电，都是莫妮卡打来的，他现在忧心忡忡又苦恼至极，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那个女人，干脆关掉了电话，漫无目的的沿着这条即将上演丰富夜生活的酒吧街散步。
他并没想到，孤身一人的自己正在一步步地陷入危险当中。
被损友杰夫拉去夜店参加单身party的丹尼尔今天很郁闷，他才刚走到店里五分钟，杰夫就顺利泡了个看上眼的长腿辣妹，俩人火速离去，丹尼尔则被一群眼睛放光的女人们团团围住，有没救兵可搬，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包围圈里突围离开。
准备驱车离去的他，因为对附近路途不太熟悉左拐右拐，却忽然发现一伙人在打架。
确切地说，是一群人围攻一个人。
丹尼尔当然不想多管闲事，但他的车子似乎开进了一个死胡同里，前进不了又后退不得，堵得他心烦意乱，车灯猛地一闪，接着光芒，他看到了已经被那伙人揍得趴在地上的狼狈面孔。
就这样，萧海圳很幸运地被丹尼尔救了一命。
袁静姝接到丹尼尔打来的电话时很是诧异，接起电话，他开门见山地冲她道，“你男朋友受伤了，现在平东医院。”
放下电话，袁静姝看了看保温盒里刚盛好的汤，那是康霆特地跟她点的排骨煨藕，他说这几天没胃口，就想尝尝这个汤。
袁静姝还想起康霆那天对她说的那句话，“静姝，这几天虽然伤口疼得难受，可是我却很开心，因为我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还活着……是不是人都很贪心呢，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可偏偏又尝到了有人陪在身边的好处，就不愿再去过那种孤苦伶仃的日子。”
那番话，说得让她心酸，也有些动容，甚至彷徨。
可是，丹尼尔的电话，轻而易举地又将她从彷徨的边缘拉拢回来，一个女人的爱，常常带有母性，但这种母性跟真正的爱情比起来，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萧海圳还在抢救，丹尼尔在高级病房的会客沙发上，简单地跟她解释了事情经过——其实也没有什么更具体的发现，就是他看到一群人围着萧海圳施暴，他躲在车里一个劲地摁喇叭，将那些人打发走了。
讲完了，才发现袁静姝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大对劲。
丹尼尔反应过来，“喂，你干嘛这么看我，又不是我揍他……还有，我根本就没理由揍他好不好！”
袁静姝只是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男朋友？”
话音落，就觉得自己低估了丹尼尔，他好像已经恶补了对她的了解，那么自然知道萧海圳是谁。
“他前几天到卓尔找过我，还发了通脾气呢，好像我抢了他老婆一样……”丹尼尔没好气道，“拜托，以为什么人都跟他眼光一样啊。”
“你少废话！”不满他的讽刺，袁静姝瞪了他一眼，接着又到门口看了眼抢救室的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冲他道了句，“谢谢你了。”
丹尼尔最不爱应付的就是煽情场面，见袁静姝忽然不跟他斗嘴，立刻站起来要走，却时刻保持着他的恶形恶状，“别跟我扯这些虚的，回头记得把医药费还我，很贵呢！”
袁静姝心里刚刚升腾的感激之情，“咻”地一下，消失殆尽。
萧海圳被人突袭，身上多处外伤，头部轻微脑震荡，幸运得是，内脏一点损伤都没有。
他醒来的时候，看见袁静姝正伏在床边，大概是这几天太累了吧，居然拄着下巴就睡着了。
萧海圳很是心疼，便没忍心叫她，只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回想着自己被揍的前后始末，皱眉分析，这件事到底是自己倒霉遇见了流氓混蛋，还是遭到什么人埋伏已久的暗算。
怎么想，都是后面的可能大一些。
那些人没有人说话，只尾随他在一个胡同拐角处，前后夹击，慢慢收紧，接着集体动手。
如果是有人要暗算他，首先，最应该排除嫌疑的人，便是康霆。
自己刚从他的店里出来，如果他有心用这种方式灭了他，在店里就能解决，完全没必要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除了他，再有可能要对付他的人，就是萧林琛了。
他竟然急不可耐到，这么明目张胆又简单粗暴地解决自己了？
不就是跟他借了点钱，耍了点小无赖，这萧林琛，好歹二十几年兄弟，真是一点手足情分都不顾。
也或者，是他看着自己最近时运不济，想趁热打铁，用最原始的方法让萧海圳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以免错失良机。
这样看来，对于自己现在连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的处境，也许让袁静姝待在康霆身边，真的是最好的安排。
就在萧海圳脑子里七七八八地想着这些零碎事情的时候，袁静姝终于在打了一个寒噤之后惊醒过来，抬眼看到萧海圳，立刻紧张不已地站起来，“你醒啦？怎么不叫醒我。”
萧海圳歉意地冲她笑了笑，接着冲她问了一句，“是谁送我来的？”
这是他刚才想来想去觉得很奇怪的地方，既然萧林琛都已经决定对他下狠手，那他又是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的呢。
“是丹尼尔。他恰好碰见有人对你施暴，就路见不平了一把。”袁静姝回答的轻描淡写，表情却有些意味深长，“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自己去找过他，真是嗅觉灵敏呐。”
萧海圳一愣，想起自己之前在卓尔跟丹尼尔的一面之缘，紧接着想起他为什么会跟那个金毛小子有那个一面之缘，先是面有赧色，不过马上就变换神情，故作不满起来，语气也酸酸的，“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些——或者，你可以当成，这是我的一种自卑吧，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觉得做什么事情都不踏实，不圆满，但是袁静姝，我不在你身边，你却过得很潇洒，很圆满，而且身边不乏新朋旧友，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萧海圳，你什么意思？”听他说得话里有话，袁静姝心里十分不痛快。
“没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康霆病着，现在我也躺进了医院，你能来陪我而不是去照顾他，我已经很开心了，好像在你心里，我的分量更重一些，是不是？”
看着袁静姝气呼呼走出病房的身影，萧海圳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平复成一股沉默且寂静的样子。
久久，他才拿起电话打给康霆，“你答应的，会保护袁静姝，我要你保证，她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萧海圳并不知道，虽然他为了袁静姝打算，不惜故意将她气走——但袁静姝刚走出医院大门就回过味来，觉得有些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去找康霆，但不是萧海圳希望的那样，她从自己单薄而无力的身边跑到康霆稳妥厚重的羽翼下面，她是去戳穿。
很多蛛丝马迹是要拼凑到一起，才能让人觉得疑惑——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
她问康霆，“我上次让你查的那个车牌号，你告诉我是一个4S店里，一个男人刷卡购下的，而且这个男人亲自为莫妮卡办理了过户手续，而且他供职于萧林琛那个音响公司，是吧？”
“没错，怎么了，难道我查得不对？”康霆面不改色。
“那好，你告诉我，你跟莫妮卡是什么关系？”袁静姝有些矛盾地看着他，她既希望康霆能对她说实话，但又不希望事情的真相是她难以接受的那样。
康霆看着她，脸上明明还是镇定，却因为她执着得有些偏激的注视，变得有些动摇。
他没想过要撒谎，至少，对袁静姝，他是不想欺骗的。可事实摆在那，他就是骗了她。
原本以为，承认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困难，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长期经营着地下江湖一样的娱乐业，对自己人够义气，但对外人往往工于心计，见利忘义——可是，事到临头，袁静姝就在他面前，要他承认自己欺骗她，甚至算计她，他竟怎么也开不了口。
可是，他所有的为难在袁静姝面前都不管用，她冷冷地看着他，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她之前对康霆像亲人一样信任，从没有一点怀疑，直到那天，她刚从康霆的夜店离开不久，跟萧海圳见面也只有二十几分钟，就接到了莫妮卡的威胁电话——很显然，绝对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虽然心有怀疑，但袁静姝一直没有忍心跟康霆正面对峙，主要是怕误会了他，俩然反倒生了嫌隙。可是今天，萧海圳出事本就让她心惊胆战，外加又被他激了一下，袁静姝十分不爽，索性来跟康霆问个究竟——其实她骨子里还是相信他的，相信他如果做了什么，绝对不会不承认。
康霆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袁静姝并不介意帮他说出他跟莫妮卡的交易内容，“你跟她合作，主要目的就是想要拆散我跟萧海圳，而且我想，你肯定跟她许诺，你会缠住我，为她争取更多的机会把握住萧海圳，对吗？”
康霆木然地点了点头。
袁静姝照着他抬手就是一巴掌，康霆生生挨下这一下，却忽然笑了，“袁静姝，很好，你这一巴掌，我们就两不相欠了。”这样真的很好，康霆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切开诚布公，他也就不必每天看到她都心存内疚了。
但袁静姝却不理会他的自我安慰，定定道，“康霆，欠你的我会一样一样通通还给你，咱们的账，我会好好算个清楚的！”她决心不再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不管是从前受到的帮助，还是曾将他当成亲人一样信赖的情谊，她都要一笔一笔清算。
康霆看着因气极而面红耳赤的袁静姝，却是悠然一笑，淡淡道，“袁静姝，咱们的账，你算不清的。”
心里有些苦涩地想着，她还不知道，她在进来之前，已经被萧海圳转而托付给他了，若是知道，她又会跟萧海圳如何算这笔账呢？
第九十五章 金丝雀敢不敢飞呢
康霆说得没错，他跟袁静姝之间的账，不仅算不清，也还不清。
可是，总有些东西，是可以还给他的。
当初他为了帮助自己，购入韦林股份所投入的资金，她得想办法还给他。
坐在办公室里翻了翻账本，即便现在卖掉韦林，一时无法脱手不说，也换不到什么钱，袁静姝想了想，将主意打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要我跟你合作，凭什么？”丹尼尔一看见袁静姝就有些头疼，见她竟然煞有介事地跟他说要谈什么合作，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我找不到其他人了呀。”袁静姝的回答却是理直气壮。
丹尼尔不禁有些无语，冲她翻了翻眼睛，讽刺道，“真是个好理由。”
袁静姝不理他的阴阳怪气，继续拿着计划书跟他解释俩人合作的意义跟前景，她自认自己是带着诚意来的，她并没有想要忽悠他买下韦林，而是拿出了灵虎的项目方案，“你看看，我可是把我手里最宝贝的尖货儿拿给你，我是拉着你老兄一起赚钱，不是要坑你啊！”
既然决定了要跟康霆算清楚，欠他的钱绝对不能含糊，只有连利息也一并还回去才能以示决心，袁静姝思来想去，觉得既有钱又能有魄力拿钱的人选，绝对是丹尼尔。
灵虎已经进入最后的收尾工作，马上准备启幕，可以预见接下来的财源滚滚，说实话这个时候拉丹尼尔来切这块蛋糕她也十分心疼，但是，她现在只能这么做。
听着她措辞诚恳地为他推销灵虎，丹尼尔渐渐放下了最初的不屑，耐心地听她讲完之后，忽然叹了口气，“袁静姝，我从来没有跟你讲过我的身世吧。”
“我姓摩根，你应该听说过，那个法国汽船业跟铁路业的最大股东，摩根家族，但我并不算是这个大家族里的孩子。因为，我是个私生子。”
丹尼尔表情微微有些黯淡，仿佛他对自己的身份至今不能释怀，尽管他的口气很淡，“其实，家族里对私生子的容忍度并不狭隘，可是，我不仅是个私生子，我的血统备受家族不齿，所以，他们至今仍不认同我的身份。”
“但是，摩根家族却并不会让他们任何一条血脉过穷日子，所以，很多像我一样，血统不纯的私生子，都被送到遥远的国度，管理可有可无的产业，无须有任何作为，只要老老实实隐姓埋名地度过这一生，这是家族对我的要求。”
话音落，他看着袁静姝，样子十分诚恳，“袁静姝，我知道你这份计划不错，没有算计我，或是让我吃亏，但我希望你明白，我手里可供支配的权力并不大，而我本人也没有什么志气，我这辈子，当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潇洒过活的米虫，就是最舒服的结局了。”
袁静姝看着眼神澄澈而忧伤的丹尼尔，忽然觉得有几分感动。
他应该是把自己当朋友了吧，才会跟她说起这些隐蔽而不公平的经历。
她合上文件，忽然冲丹尼尔挑挑眉毛，“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不，你才不甘心这么过呢！”
“虽然，你隐忍又低调，可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你只不过是不屑争斗，因为你并没有想要捍卫的东西。摩根家族认不认你根本就不重要，所以你不争，你假装甘心情愿地过这种逆来顺受的日子，在我看来，你就是在装大尾巴狼，恐怕你心里每天都在偷笑呢，这样不操心不受累的日子不知道多舒服，他们想过都过不着。我说得没错吧？”
丹尼尔并没料到，自己的苦情战术并不奏效，而且才一个回合，就被袁静姝识破了。
不过，袁静姝虽然想动员他投资，却并不愿逼迫他，或是拿俩人那点稀薄的交情来置换，她更希望丹尼尔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心甘情愿来跟她合作。
所以，她动员他的理由非常情真意切，“你的零用钱很多是不假，但怎么花也是个学问呢，花出去就没了，还是花出去再成倍收回来花更多，这笔账你比我更清楚，哪个更合算。”
“你可以没志气，卓尔却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产业，据我所知，卓尔是今年才交到你手里的，虽然名气很大，但在中国区的业绩一般，顶多能维持不赔钱的状况——但是有时候，比起亏本，持平有时候更显得决策者没本事，甚至会影响合作者来年的信心与耐性。就算你喜欢混吃混喝，但适当做出一些投资壮举，肯定会在这时候给其他投资人很大的信心与鼓舞的……”
不管是谆谆善诱还是软磨硬泡，该说的袁静姝都已经说尽了，而丹尼尔，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拿过她的项目书，放在手里翻了翻。
忽然，他抬起头来，嘴角一撇，“算你口才好。”
袁静姝松了一口气，笑得十分灿烂，“我觉得应该是我们的友谊万岁！”
“你少来了！”丹尼尔白了她一眼，“你每次来找我，哪回不是诓走我点东西，这种友谊我才不想要。”
“那怎么行啊！”袁静姝瞪大了眼睛，“像你这么有钱又仗义的朋友，我还打算跟你相亲相爱一辈子呢！”
丹尼尔目瞪口呆地看着袁静姝，显然是被她的“相亲相爱一辈子”给吓到了。
袁静姝刚跟丹尼尔定下了口头合作的协议，紧接着便赶到灵虎。细致的检查她前段时间已经做过了，这次来，只是把上次验收报告上标注的问题做二次审核，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回去跟所有管理人员开了个会，将启幕仪式定在三天之后。
早在半个月前，宣传部跟公关部的经理就已经找过她，想要确定启幕仪式的时间，她那时候心绪不宁，整天为远在印度的萧海圳担心，一直借口推脱，不急不急，要把细节精确到每一块瓷砖，精益求精，力求完美，做好充分的准备再启幕……可现在又因为她心血来潮，忽然定下日期，连袁静姝也觉得，自己这个领导，当得有点儿戏。
作为生意人，她显然是不够出色。
还好，谈合作的能力不错，将来若丹尼尔有心当灵虎的管事人，她来负责擅长的广告跟企划……或者最好的分工是萧海圳从萧家灰溜溜被赶出来，那她就可以把他雇来当给她打工，夫妻俩都算是白手起家，传出去还能成为美谈呢！
这边，袁静姝越想越美，将工作分摊布置完毕，伸了个懒腰，回到家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家门口还堆着萧海圳的两箱行李，袁静姝既没拆开也没急着打电话找他，俩人现在的处境都有些微妙，她只当他是身不由己，才会在医院里跟他胡闹，她又不傻，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乱斗气，反正，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回来的。
还有，反正这边的房子已经准备处理掉，她不给他拆行李，是免得将来离开的时候还得再费一遍事。
灵虎启幕仪式的请柬第二天就印好了，袁静姝特地让助理方琦送过来一张，看着上面精致的印花底纹，她拿起原子笔，亲手在上面写上了一个名字。
周柏宁看着自己的名字被书写得工整又漂亮，下意识地感觉到一阵讽刺，她放下请帖，看了看袁静姝，修长的手指伸向茶几，那里放着一包香烟。
“袁静姝，你可真不含糊，我都退出这个局了，你还能千方百计地找到我。”点燃香烟，周柏宁深深吸了一口，吞吐烟圈的姿态慵懒而性感。
不管在什么时候见到周柏宁，袁静姝都承认，这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美女。
当初，她被陈浩廉退婚，卷了最后一点家当销声匿迹，到底是不甘心的，竟暗地里钓到了萧林琛这条大鱼，说起来，也算她有本事。
袁静姝只是有点不满，“出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我倒是觉得你没舍得出局，这不，灵虎终于要开业了，我想来想去，觉得它当初到底是你的心血，像是怀胎十月终于生了个大胖儿子，虽然被我这个后妈占去了，但总得让你这个亲妈来看一眼吧！”
尽管心里很清楚，袁静姝是故意要在言语上刺激自己，但周柏宁还是不可自已地气红了脸，反唇相讥道，“你也知道自己只是后妈，说不上哪天，又被人易了主也说不定，现在得意忘形，恐怕还早了些！”
袁静姝莞尔一笑，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房间装饰考究，一看就知道主人热衷享受，且品味不俗，她点头赞道，“看来你新找的这个金主待你不错，至少比我爸爸年轻，也比陈浩廉更体贴……说真的，我都有点羡慕你这个金丝雀了呢！”
“羡慕？”周柏宁跟袁静姝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不至于被她一两句讽刺就激得见不得人，她笑得很是平静，“可惜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得了金丝雀呢！”
“所以啊，对你这方面的能耐，我很是佩服！”袁静姝回头，假惺惺地冲她欠了欠身，又抬起头道，“请帖已送到，去不去就是你的事了……对了，我给萧二哥也送去了一张，他是自己去还是带着什么人去我就不知道了，金丝雀是养在笼子里的，敢不敢飞出去，还得看它有没有胆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第九十六章 你为什么还要害他？
从最初的项目建立到方案落成，耗时漫长，投入巨大，大型儿童度假村灵虎乐园终于迎来了启幕典礼。
典礼仪式上，袁静姝亲自宣布了度假村由独自变为合资，法国著名百货连锁公司卓尔，是她的合作伙伴。消息一出，原本就被业内投资人认为最赚钱项目的灵虎，立刻成了强强联合的锋头企业。
不过，在剪彩仪式上，一贯神秘的卓尔中国区A市负责人却并没有出现，只派了一个公关领导，业内人士觉得此举多少有些欠妥当，好像卓尔那边并不重视这次合作似的。但袁静姝却觉得这么做广告效果很好，媒体再稍微一煽动，灵虎的宣传力度更显得神秘高端。
自上次的“炸弹”事件，萧林琛对袁静姝一直耿耿于怀，这次接到她的请帖，不亚于再度受到她的挑衅，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但他还是不想认怂，硬着头皮前来赴约，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出来。
萧林琛进门没多久，就发现了坐在贵宾席位的周柏宁，不禁有些惊讶，急忙走过去站到她旁边，小声叱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林琛平时待周柏宁不错，也很喜欢她，但却并没有娶她的打算，而且他向来讨厌被媒体逮到把柄炒绯闻，所以无形中给周柏宁定了条限制——尽量不要抛头露面。如今见她竟然跑来参加袁静姝的启幕典礼，不禁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恼火之意。
周柏宁并不知道他会来——因为好面子，萧林琛并没有把袁静姝拿炸弹骗他那件事告诉给她，周柏宁当然没有想到，萧林琛会因为受不得激，而前来赴约。
但既然在这里碰见他，周柏宁懒得想借口糊弄他，便小声冲他道，“袁静姝给我送了请帖，我不来也太不给她面子，倒是二少日理万机，怎么突然好兴致，给她赏这个脸？”
见她不仅不怕，还有些反将一军的意思，萧海圳不禁有些恼火，便怒道，“今天记者太多，免得给人发现什么，你先回去吧！
周柏宁皱起眉头，想说‘你来你的我来我的，能被人发现什么’，可到底是没敢当着萧林琛的面发牢骚，便忍了忍，捏起裙摆，准备悄悄离去。
……可惜，却没那么顺利。
在角落里盯了她半天的袁静姝忽然蹿了出来，在半路拦住她，热络地拉着她的手臂寒暄一一会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关系多要好的闺蜜。戏做足了，又把她驾到一旁，“那边都是你之前打过交道的赞助商，我们灵虎能顺利建成，你当初可是出了不少力气，那帮人都很想念你呢，走吧，我们去打个招呼！”
袁静姝将周柏宁架到VIP位之后，又过去找萧林琛，她端了杯酒递过去，“二哥你可真给我面子，小妹还以为你上次收了我的大礼之后不太喜欢，不愿再跟我走动了呢！”
“袁小姐真会说笑，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这次度假村开幕又这么隆重，我怎么能不来捧个场呢？”萧林琛心里正在一团一团地火气，她还敢提那件事！
袁静姝见他脸上还能保持镇定，心里竟有些佩服，但她既然叫他过来，就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便笑吟吟道，“是吗？二哥竟然喜欢我的礼物……”顿了顿，举起杯子，“那一会儿回去，不妨查一查座椅垫下面，我还给二哥你预备了点惊喜呢！不过，我觉得二哥胆子有点小，没关系，仔细找找，要是害怕，还像上回那样从车上跳出去就是了！”
话音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款款离去。
萧林琛却是紧紧地捏着杯子，几乎要把杯子捏碎。
萧林琛被袁静姝气昏了头却无处发，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正好看见周柏宁被一群小老板围在中间谈笑风生，愈发觉得窝火，但他总算还没有失去理智，走到席外才给周柏宁打了电话，吩咐她马上出门，跟他一起回去。
周柏宁不敢怠慢，急忙找机会脱身，跑了出去。
车上，萧林琛一言不发，直至从高速口进入市区以后，车子堵在一个转角处，才终于按耐不住，一只手松开领带，语气阴沉地冲旁边的周柏宁问，“你在跟我之前，跟过多少个男人？”
“你什么意思？”从坐进车里便一直惴惴不安的周柏宁，听到他开口说话，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觉得，这人分明是在故意找她的茬。
回想袁静姝刚才故意将她带去被投资商缠住，就是为了勾起萧林琛对她的疑窦，好一招借刀杀人。
“什么意思？”萧林琛冷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们公关都是干什么的？为了拉赞助什么勾当都干得出来，比当年闹革命的八路军还豁得出去，更别说是对付几个男人了。”
周柏宁甚至萧林琛的脾气，此人要么性格极其隐忍，又善于伪装，可一旦起了疑心，就说什么都没有用。自己当初委身于他，一是看中了他的身份，是帮助她对付袁静姝最合适的人选；二来，她当时的确走投无路，而萧林琛又不如袁培安跟陈浩廉好糊弄，想从他这里捞到好处，就必须得付出一些代价，没办法，她只好做了他身边一只听话的金丝雀。
她是没有资格跟萧林琛耍脾气跟谈条件的，便只能利用女性魅力跟眼泪攻势，做出一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模样，终于惹得萧林琛软下心来，恰巧此时道路通畅，便扬扬手道，“好了好了，真让人心烦！”想来想去，惹他心烦不已的是另一个女人，便咬牙切齿道，“那个贱女人，还让我检查座椅垫，她以为我还像上次……”自知说走嘴，急忙骂道，“我检查个屁，妈的，等着，老子早晚把她收拾掉！”
周柏宁听出他话里的漏洞，却没敢问，眼见他车子越开越快，心里忽然有些发毛，便假装故意重复他的话，“她让你干什么？检查座椅垫？”一边问，一边伸手向座椅下面摸索，“那女人脑子怪得很，小心一点总是好的……”自己这边摸完了，又到萧林琛的座椅下去摸，萧林琛很是不耐烦，正要开口骂，却见她忽然眉头紧皱，正的摸出一个什么东西来，“等等，这里好像不对……”
如果，萧林琛这次能听信袁静姝的警告，上车时便好好检查下座椅，也许并不会发生接下来那起糟糕的车祸。
不过，萧林琛跟周柏宁简直幸运之极，他们的刹车档被破坏，原本在高速上就应该出事，结果却一路平安顺遂地开到市区，直至周柏宁发现不对，俩人及时做出反应，才避免酿出更大的麻烦。
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有余刹车不及时，跟一辆横向开来的小货车相撞，车子被挤压得惨不忍睹，俩人都受了点小伤。
当天的商业新闻版面则显得十分热闹，从灵虎开幕，袁静姝跟卓尔合作，到汤雲电子的二公子出席典礼仪式，以及他忽然跟久未谋面的草根商女新秀周柏宁坐在一辆车里，且因出车祸双双赴往医院治疗……相关链接上，袁静姝跟萧海圳的关系被挖了出来，袁静姝跟周柏宁的恩怨纠葛也被大肆盘点，总之，小小的一张版面，简直像被袁静姝一个人承包了一样，到处都是她的名字。
大起大落经历得多了，袁静姝对自己再度出现在风口浪尖的事已经有些“宠辱不惊”的意思。助理打来电话，通知她卓尔方面的注资已经通过程序转了出来，袁静姝立刻拿起外套，准备去找康霆还钱。
原打算这次去见康霆，跟他速战速决，可她才刚把钱放在桌上，就看见萧海圳忽然闯进了办公室，看到袁静姝先是一喜，却生生克制住心中的喜感，走到康霆面前，不由分说拎起他的衣领，“康霆，你我不是已经将想法达成一致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去害萧林琛！”
他并不是要为萧林琛讨什么公道，他只是觉得，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康霆的条件，放弃袁静姝，他就不应该出尔反尔，这种不讲信用的行为如同流氓耍赖，太让人不齿。
袁静姝稍稍想了想，便知道这俩人背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眼看着萧海圳误会康霆，自己实在不能无动于衷，便冲他喊道，“你放开他，萧林琛的事不是他做的！”
“不是他？”萧海圳冷笑一声，“不是他还能是谁？”
“是我。”袁静姝平静地承认道。
“是你？”萧海圳不可置信，揪着康霆的手也放松下来，整个人甚至有些发懵，他怎么也想不通，袁静姝能有这个能耐。
“你先在旁边站着，别说话！”袁静姝皱着眉头冲他吩咐，接着讲面前的箱子往康霆面前一推，“喏，这是我还给你的，利息也加上了，你慢慢点吧，康霆。”
康霆，不是康大哥。
第九十七章 我想你，它想你
还完了钱，袁静姝回头，见萧海圳还在发愣，便拽了他一把，“你傻站着干什么，快走啊！”
就这样，萧海圳被袁静姝半拖半拽地带走了。
离开了康霆的大本营，车子一路向西，开了许久，萧海圳才回过味来，旁边这个女人，分明是堵着气呢。
萧海圳心里发虚，却佯装镇定，生怕她气得方向盘乱打，俩人的安全问题都保障不了，便小心翼翼地冲她问，“袁静姝，你怎么了，谁招你了？”
“谁招我？”袁静姝斜睨了他一眼，心想招我的人，有你一个就够了，便没好气道，“你先说说你什么意思，你找康霆干嘛，要给萧林琛报仇，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这么好呢？”
萧海圳嘴巴动了动，想解释，但这一解释，他跟康霆的协议也就随之漏了馅，可又一想，她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不管他要做什么决定，至少要让她知道，她有这个权利。
便一五一十地全部交待，从康霆说过的康汤两家的父辈恩怨，到他们俩之间的恩怨，再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与打算，还有最终，他做出的那个决定。
袁静姝听完，久久都没有说话，车子开了又开，眉头却慢慢皱起来，“不对啊，我记得你有爷爷，而且在A市根基很深，连那个丛云山都被你爷爷买去当花园，你爸爸怎么会姓康呢？”疑惑刚发出，看了眼窗外，立刻吓了一跳，“咦，前面好像就是丛云山吧？”
说着，并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将车子开到入口处，萧海圳刚探出头，门卫便自动放了他们进来。
因此，袁静姝的疑惑就更大了。
萧海圳却是叹了口气，“什么根基深厚啊……我听爷爷说起过，他是这座山的看山翁，是后来爸爸发了财，把山买下来，又在山上给他盖了栋别墅跟宅院，花了心思打造，才让他的身份显出了那么点高贵与深不可测。但爷爷似乎并不开心，我还听他说过，爸爸在创业的时候改了名字——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有点相信康霆的话，他说我爸爸原来叫郭福。”
“那你去问问爷爷不就好了？”
袁静姝眼睛一亮，车子停在一处风景极好的半山腰，却忽然觉得这地方似乎有点熟悉……然后，然后她情不自禁地脸红了起来。
萧海圳却并未联想更多，他只是耸了耸肩膀，“我想过，可是，又觉得有点茫然……因为……”他目光黯淡下来，而袁静姝却忽然读懂了他的茫然，替他说道，“我知道，你是在害怕，因为你心里已经有点相信康霆，觉得他说得话，不管细节如何，但是那个故事的大框，极有可能是真的，这直接影响着你对父亲与家人的看法。”
萧海圳看着袁静姝，伸手覆盖住她的手，微凉的指尖彼此温暖，那蔓延的热度似乎能渗透进心里，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有点不好意思地冲她说，“其实，我并不在乎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他并没有给过我许多温情又感人的回忆，但同样，他并没有伤害过我，我们兄弟之间虽然互相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不希望由外人投机取巧……但是袁静姝，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是在你跟他们之间选择了他们，我只是想尽我所能，保证你的安全，对我来说，你比他们重要得多，可我害怕随处可见的危险会连累到你，特别是上次，莫名其妙就被人从街上揍到了医院里，我无法想象，如果那遭遇落在你身上，而你又没有我那么幸运被人救下，那我该有多悔恨。”
萧海圳这番话说得很朴实，却情真意切。袁静姝并不怪他，却觉得他的想法过于片面。
“你为了我，选择放弃我，打算一个人回到你的家庭里，跟你的家人作战……但是萧海圳，你想到没有，即使没有我的牵绊，也没有康霆所谓的复仇，你未必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因为，连你自己也没有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袁静姝一针见血地指出他心底的踟蹰与犹疑，“因为，你害怕面对。”
萧海圳神色一黯，看向袁静姝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闪烁起来。没错，他现在十分彷徨而又不愿意承认的，就是这种害怕的感觉。
还好，在袁静姝面前，他并没有任何委屈与惭愧的感觉，反而因为她的看穿，油然生出了几分亲切与熨帖。
从没想过，爱人之间的默契，可以上升到不必解释太多，只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直抵到彼此的内心深处，传送着浓郁而真挚的安慰与理解。
袁静姝忽然靠近萧海圳，将他抱在怀里，车内空间的狭窄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让这个拥抱的姿势显得有一点怪异，却丝毫不影响她想对他表达的关心与体贴，她伏在他耳边说，“你害怕得甚至不敢去验证，假如父亲真的在年轻的时候背信弃义，加入萧家真的拥有一个潜伏而强大的敌人，所以宁愿把一切都扛下来，哪怕萧家内部争斗的火焰把你摧毁，你也不希望全家人跌入到另一股势力的算计与陷害当中，对吗？”
她再一次说中了他的心里话。萧海圳有些感慨，更多的却是感动，他伸手回抱住她，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疲倦而无奈地冲她道，“我只是不想毁了这一切……”
“可是，你不觉得，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你吗？”袁静姝抬起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这个她日思夜想，此刻哪怕近在咫尺却仍觉得十分想念的男人啊，他那么聪明，却输在了太过理智与重感情。
“你自以为，牺牲自己可以换来和平——甚至，就算那个关于背叛的故事是康霆胡乱编造的也无所谓，因为这样反而更好，你爸爸没有做过那些事，就没有所谓的因果循环的报应，你反而更加心安理得……”袁静姝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简直了如指掌，她贴在他脸上的手指忽然狠狠戳了下他的脑门，“可我想说的是，你以为你是古代的悲情英雄啊，背负一大堆的家族秘密忍辱负重，你怎么知道，那件事情的当事人……也就是你爸爸，他需要你来管他的事呢？”
“也许他当年有什么苦衷，也或者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心有悔恨，又可能他即使做了那件事，但是换来了他想要的一切，他并不需要良心的谴责……反正他是什么反应，结局又是如何，那都是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必要把自己弄得像要退出江湖毫无留恋的苦样子吗？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件事根本就没你什么事儿，我怀疑是康霆那家伙故意给你下得套！”
经过袁静姝的分析与开导，萧海圳颇有几分茅塞顿开的意思：对啊，不管他去不去找老爸求证，或者求证完了结局如何，这件事都跟自己没关系，康霆要找的人是“郭福”，至于有人愿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当年的郭福，跟他毫无关系。
可他这回忽然爱起面子来，不愿在袁静姝面前流露出犯糊涂的囧样，只得掩去一系列心理活动，笑着对袁静姝说，“看来，我得去见见爸爸，袁静姝，你跟我一起去吧！”
袁静姝知道他是故意装得随意自然，却懒得拆穿，爽快地冲他点点头，嘴里却揶揄道，“你呀，这次不打算放弃我了？”
萧海圳对着她的脸颊就是吧唧一口，深情款款道，“袁静姝，我从来就没有想要放弃你。”
俩人又靠在一起腻歪了一会儿，袁静姝终于觉得身体拧得有些难受，想坐回驾驶位直直腰板，却被萧海圳死死压住，顿时有些不满，“别闹了，我的腰有点酸。”
“腰酸？”萧海圳眉毛一挑，“我还没开始运动呢，你怎么就腰酸了？”
这是俩人之间的私密话，以往，因为萧海圳体力太好，每次都折腾得袁静姝求饶，且借口都是‘腰酸’，故萧海圳总爱拿这件事打趣。
可今天情况不同，俩人刚说完正事，又拿这种不着调的私密话来开玩笑，袁静姝不禁有些羞赧，照着他的胸前捶了一下，顺势坐直了身体，“就你情绪便得快，烦心事没了，立刻就没正经。”
“我没正经？”萧海圳一脸委屈，“拜托我的媳妇大人，咱们分开多长时间了？我在印度那个鬼地方，每天晚上都想你想得抓心挠肝，好不容易回来看你，你又不理我，还跑去照顾康霆那个混蛋，我原本是想回来让你检验下，时隔多日，技术是否有待提高，可谁知道乱七八糟的事情闹出来那么多……你可知道，再憋下去，我非得憋坏不可。”
袁静姝怎么也没有想到，光天化日的，萧海圳竟大喇喇地跟她表达自己的“欲求不满”，不禁窘得面红耳赤，偏偏他说那番话的时候，已经打定主意要干坏事，车子偷偷锁住，人也慢慢向她靠近，待她有所警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萧海圳已经跨坐在她的面前，一脸奸计得逞的恶形恶状。
“萧海圳，拜托，这是白天！”袁静姝伸手想推，却被他抓住了手，不以为然道，“白天怎么了。你忘了，我们上次在丛云山上，也是白天！”
上次？……袁静姝想起来了，那是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吧，俩人刚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后，萧海圳强行将她带到这里。
“可是……”袁静姝还有些不甘心，却被萧海圳温柔地吻住了嘴唇，一腔不悦也随之封闭了出口。
萧海圳捏着她的小手，一直带到他已经按耐不住的小腹上，有些撒娇又有些无赖地冲她说，“袁静姝，我想你。它……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