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不算呢?
都是混迹宫中数半载的老人了,这嬷嬷的眼呀,可比不少人的眼看得透彻,神情之中不免透露出几分发自肺腑的喜色。
当即低下了头,言语之间更不乏巴结之意:“得是梁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这才把皇帝的魂儿勾得不知去了哪儿,想必入了宫,也该是一位大人物。”
一席话把梁珈心夸得飘飘欲坠,她自小是个受不得夸的,很快笑得花枝乱坠,连先前同嬷嬷的那点儿不愉快也一并给忘了,轻轻敲打了下嬷嬷:“还得是你指导得好,本嫔也只是钻了空子。”
还没入宫呢,梁珈心便把架子高高端起,开始自称“本嫔”了,嬷嬷是个人精儿,自是看透了她的性子,连忙跟着陪笑:“还得多亏了小姐,一路摸爬滚打,长得更是一整个俊俏,哪儿能全是老奴的事儿呢……”
丝毫不知自己只是方亭松无奈之下推出去挡枪的棋子,梁珈心兴致勃勃出了宫,宫外却无一辆马车来接送她,不免冷了脸:“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不过是方亭松发自肺腑认定凭梁珈心的姿色,大抵是过不了选,也留不到现在,以为她早早落选回去了,便没有派马车来接送。
尖利的指甲紧紧嵌入白嫩的皮肉中,梁珈心心底与手指一阵刺痛,她低头看去,表皮早已被翻开,露出鲜红的嫩肉,鲜血淋淋而下。
婢女心疼梁珈心,忙找出手绢来,小心翼翼捂在伤口上:“小姐,不至于……”
毕竟是在皇宫外,梁珈心就算有再多情绪,都不应该在此时倾盆而出,她自是明白的,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嗯……”
凭什么,凭什么她都即将入宫享福了,方亭松还挂念着那个在牢里恐怕半辈子都出不去的女儿!
已经预备独自步行回国公府,梁珈心憋了一肚子气,她深吸一口气,抬脚便要走:“走吧。”
入宫后,梁珈心把钱袋里的钱几乎全拿来贿赂管事公公和画师了,哪儿还有多余的钱租借马车,况且这样的传闻若是流传出去,势必又要嘲笑她堂堂方国公府二小姐坐不起马车。
“我的马车虽坐满了,可下人还有一辆马车,若梁小姐不嫌弃,可坐在此。”身后陡然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梁珈心分辨不出来者何人,只好转身去看。
来人面相姣好,但不难看出年纪尚小,她容貌属上乘,嘴角始终抿着一丝得体温柔的笑容,论装扮,也比寻常的普通秀女高贵了不知多少,手腕处与头顶的饰品不难看出都是私人订制的。
梁珈心不敢同这类大家小姐抬杠,只得低下头,打算轻言婉拒:“多谢妹妹美意,我正巧要去市集上买些吃食,若是坐了你的马车,怕是会耽误你回府的时间……”
“原是如此,”不等梁珈心唯唯诺诺把话说完,少女便眉眼弯弯,以不容拒绝的口吻打断了她,仿佛一眼便看透了她的不情不愿,笑得愈发灿烂,眉眼间却隐约显现出了阴郁,“既是梁珈心瞧不起我护国公府,那便不叨扰了。”
什么时候又成了看不起?
既是护国公府的小姐,那便是比方国公府还要高上一等,在皇城中都是数一数二的高官,梁珈心怎能不去解释:“不是这样的,我还有些事儿要办,上了您的马车,怕是会耽误您……”
少女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望着梁珈心,嘴角笑意愈发讽刺。
明明样貌开朗活泼,这少女一开口,却莫名给了梁珈心一种白切黑的极不舒服感觉,她不着痕迹后退一步,喃喃道:“那……那……”
“罢了,瞧你这样貌周身气质,还没那方知许好玩,”少女突然变了一副表情,反而讥讽地望着梁珈心,好似拿她当一个垃圾,“不过是玩玩你罢了,以你的身份,连本小姐的下人马车都进不去,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面红耳赤的后退一步,梁珈心在方国公府撒泼惯了,眼前少女位分比她高贵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她想反驳,却什么话都不敢说:“你……”
身后婢女突然轻轻拽了梁珈心一把,话到嘴边,她又强行咽了下去,表情如同吃了屎般难看:“……”
少女是拿捏住了梁珈心不敢开口回骂她,她嘴角勾了勾,翩然而去。
让梁珈心坐她的下人马车,便等同于侮辱她只配当护国公府的下人,只是不知,她为何要与自己作对?
明明梁珈心与其余小姐很少见面,所熟知的不过是自个儿厢房的那几位身份低微的小姐,又有什么资格和她见上一面?
对方许是有备而来,梁珈心不敢多待,只得决定先回方国公府再说。
方亭松还真是忘了有梁珈心这个女儿的存在,近些天一直陪同凌晏深搜集有关顾颜芳堕胎案的证据,如今,一切准备完全,就等明天开堂水落石出了。
选秀已结束,方知许在牢里好吃好喝供了个把天,如今终于可以歇歇了。
“珈心,你能选中入宫,已实属不易,今晚便大办宴会,好好犒劳一下你。”梁珈心能够入宫,自是最好的,于皇帝与方国公府都是极好的消息,方亭松喜笑颜开,眉毛都笑得一颤一颤。
强压下心底的万般不甘,梁珈心强行挤出一抹明显的笑意,亲昵挽住方亭松的手臂:“父亲,姐姐是不是这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了?”
思来想去,太早便对梁珈心坦白,怕是会惹得她不快,方亭松是个明白人,当机立断附和了她的问话,叹道:“是啊……所以为父日后事事都要仰仗你了,万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梁珈心没有回话,只是紧紧搂住方亭松的手臂,如果他刻意观察她的面部表情,不难看出,她嘴角缓缓浮现出了一个硕大的笑容。
方知许不在了,她的一辈子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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