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空言，在奚山做石头的时候，我还没有名字，直到少黎出现。
按理说，少黎算是我的小辈儿，我是亲眼看着少黎从我身下破土而出，渐渐出挑抽芽，长成一株仙风道骨的竹子。
那时，我是很欢喜的，我没有什么朋友，奚山上只有我一颗石头生了灵，连个族人都没有，平常更是没有人与我说话，大抵是都嫌弃我这颗大石头笨重，只有一只小老鼠肯锲而不舍的在我的石头上磨牙。
我看着他生出来，舍不得他遭雨淋遭风吹，处处护着他。当年他落叶子的时候，我还心惊肉跳过一阵子，还担心他的结生的不均匀，以后会长不高。
只是，我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
论年龄，他比不过我，但是论天资，他是一顶一的好。以至于堪堪百年过去，他都化形了，我还是颗冥顽不化的臭石头。
少黎生的俊朗，比起奚山上那些千奇百怪的小妖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再加上他自内而外散发的浑厚灵气，自然而然吸引了不少活物的垂涎，
还有更甚的，是有些女妖地仙想和他交欢，结阴阳之好。她们能费尽千辛爬上险峻的岩光崖，替他采来结天地之灵气的甘露，只为博他一笑。
有一日奚山还来了个女天仙，生的叫一个杏眼桃腮，婀娜柳枝，她一来，奚山那些猫狗蛇熊，都黯淡下去，只能沦作陪衬。
她说，她本是九天之上，云霞之主，是来奚山为织女采集锦彩，偶然遇见少黎，一见倾心，愿意委身于他，只求百年欢好。
我躺着晒太阳，看见那个自称爱慕少黎得仙子低眉浅笑，心里想的却是天宫的样子，天宫里的神女难道都是这般貌美，仙子绰约的么？
我觉得日头太大，背面晒得有些发烫，想要换一个面，晒得均匀一些。
“少黎，我觉得日头好大。” 我说话的时候，把那貌美的女仙吓了一大跳，她可能没想到，一块石头也能有灵。
少黎还是冷冷的，也没见他对仙子过多的垂爱，只是过来很听话的帮我翻身。
“仙人？“ 仙子那貌美的脸上，能清楚的看见不接的神色，看着少黎抛下她这个貌美的神女，只对着一颗顽石献殷勤，心里别提多膈应。
“我还不是仙。多谢神女垂怜，少黎受之不起。”
被拒绝的神女脸色苍白，眼神反反复复在少黎和我之间来回流转，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猜她心里一定在骂少黎，骂他空有一身好相貌，却生了一颗不解风情的心。
神女受了冷落，拂袖而去，连着三年，我在奚山再也没有见过好看的云霞。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是不如人的，论资质，论灵气，论相貌，就是在我身上一处一处细细的找，也找不出什么优点来。
但是，好歹少黎在我身边，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待他最好，他待我也应该是最好的，看着他对神女这般冷漠，他对我，与对他人不同，我心里很高兴。
现在想来，应该是自作多情了。
做竹子的大抵都有些傲气，我不求他别的什么，只要他知恩图报一些，我护他小，他养我老，他又那么聪明，跟着他，说不定我再愚笨，看在我把他拉扯大得份上，也会得些好处。这样等我这颗石头风吹雨淋，慢慢成灰，他还能照料我一番。
他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正是如此，他应劫飞升的时候，九道天雷重重砸下，方圆三里顿时寸草不生，看着他苦苦支撑得样子，脸色那么差，肯定承受不住，最后一道天雷，我奋不顾身替他挡了。
再醒来，看着眼前站着的少黎，已经是白袍加身，飞升上仙了。这个时候，也是我第一次遇见苍吾老神仙。
苍吾那时候就留着白胡子，模样却不过二三十岁，总是捏着两颗灵珠，在手上反复揉捏，说话间还喜欢留空子，看起来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我就这件事问过少黎，少黎称这叫驻颜有术。我才知道，苍吾老神仙已经有八十多万年的长寿了。女娲娘娘补天之时，苍吾还替她挑过石头。
怪不得他能挑中少黎做他的关门弟子，替女娲娘娘做过活儿的神仙，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了，他的眼光肯定是极好的。
我的意思是，少黎是极好的。
苍吾看我的眼睛总是发亮，盯着我毛毛的，觉得自己从头到尾，从内到外被人看了一个通透，我想，他肯定在打我什么主意。
“你看……你看我做什么？“ 我躲在少黎身后，因为还不习惯自己化形为人，差点儿摔了一个踉跄。
苍吾听了只是哈哈大笑：“本神，与你有缘。“
因为这句有缘，我以一届小妖之躯，走了后门，跟着少黎升去了天宫，直接连跳两级，连地仙都不用做了，直接做了仙人。
入了天宫我才知道，苍吾是如今的天地之主，他能对少黎青眼有加，那可是几生几世都求不来的福报。我还记得升天宫那日，少黎跟在苍吾后面，从众位神仙面前穿过，他目不斜视，一派正气，一点儿也不输其他神仙，甚至他那种傲然的风骨，在众位仙气缭绕的仙官之中，超然而立。
不愧是少黎，我心中居然生出一些挥之不去的自豪感，大概是因为，少黎如此引人注目，连带着我们奚山也能挣到几分光彩吧。
“姐姐，那位就是你口中的少黎神君？“
“正是，如今该称江渊殿主了。”
。我阶位太低，是不能在众位神仙面前，受他们的注目礼的，不仅会有损我的仙德，说不定还会因为受不住，直接跌下云去。
少黎替我想的周到。他安排我早先就来，我就混在神女堆里，远远瞧着少黎和苍吾。本来瞧着少黎正起劲儿，偶然听到两位神女正在兴高采烈的议论，看她们一脸羞红的模样，我也不由得问。
“两位姐姐，江渊殿主是什么？”
那两位神女上下打量我两眼，其中一位生的娇俏，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她鼻子里哼的一声，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嫌弃。
“江渊殿你都不知道？”
我只好解释道。
“我是新上来的小神仙，还什么都不懂呢，请两位神女赐教。”说完，我还双手和拱，弯腰行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