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两位扑哧一笑，那位开口说道：
“神女？你是从哪里来的，竟然连江渊殿也不知道？”
我听她话里话外对我有一种嘲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嘴上还是如实回答：“奚山，是从奚山来的。”
另一位神女愣了一楞，盯着我瞧了半晌，才慢吞吞问出一句：“你就是跟少黎神君一起飞升的那位？“
我见她认识少黎，心里暗喜，果然，少黎这一飞升，名气大得很，连带着我也跟着沾光。我轻咳一声，细细理了理袖子，才张口答道。
“正是。“
那两位神女听了我的话，笑得是一个花枝乱颤，其中一位还不忘拿袖口半遮羞颜。笑了半天，那位神女才颤巍巍笑指着我道：“我当是哪里来的神仙，你竟就是那颗石头。真不知是哪里来的福气。难怪生的这般粗鄙。“
我老脸一红，她们说的半分不假，我的确是靠着少黎才来的天宫，论资质，论容貌，论阶位，估计得是所有神仙里头最微末得那位。
可我现在好歹也是天仙得一份子了，以前在奚山，我还从来不觉得自己生的难看，我低下头去，偷偷拿眼睛敲眼前得两位，广袖罗仙，纤纤身姿，一颦一笑，都有仙气萦绕。
“两位神女说的是，奚山不比仙宫，穷山尽水，鸟兽都少，满山得灵气尽数都滋养了少黎一人，我，我一颗破石头，自然是排不上号的。”
“两位姐姐生的美貌又娟秀，我听说天宫里的人都是仙资绰约，以前还不太相信，现在看了才觉得是真的。“
我说的真心实意，她们听了我的话，脸上才好看了许多，相必是不太想为难我。其中面善的那位，上前将我一把拉住，说道。
“好啦，她不过是取笑你玩儿的，也是稀奇，天上地下，都不曾再有石头成精，就是斗战胜佛当年也是山中精怪，你竟能一举成仙，看来你倒是机缘不浅。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 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我好像的确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少黎自化形就有自己的名字了，可是，我是没有名字的，对于名字这个问题，我几乎是一窍不通。
我呆笨的样子落在那两位神女眼里，看我的眼神都有些莫名其妙。
“姐姐与她多说这些做什么？” 那位长得俏一些的女神仙把另一位姐姐从我身边拉走，昂着脑袋问我。
“上了天宫，也该知道规矩，什么神女神女，只有一殿主位才能称作神女神君，怎么这么不懂礼数。”
“你不过是颗顽石，修为不高，样貌又过于……潦草，我们可是在瑶池当差，你哪里配和我们说话。” 那位面善的一听觉得有些道理，点点头，两人抛下我就走了。
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再回过神去找少黎时候，迎仙仪式已经是结束了，我懊恼自己分神，又不知道去哪里寻少黎，在仙宫兜兜转转转了好久，一路上遇见神仙都问一嘴，只是她们看见我的样子，都不大乐意正眼看我。
还是有一位江渊殿的小仙官儿先寻到的我。
“哎哟，你跑到哪里去了，叫我一通好找。少黎神君已经归殿了，正四处找你呢。”
我忙点头称是，跟着他去了江渊殿。
路上，我想起来那些神仙见我的脸色，特别是那位神女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在我脑子里心上转来转去，挥之不散。
我真的生得很……难看么？我轻轻摸摸自己的脸，觉得邦邦硬的，看起来跟那些神女吹破可弹的肌肤的确有些不同。难道是因为我是一棵石头变得，所以格外劣性一些么？
可我听说当年斗战胜佛破石而出就惊天动地了，可谓是天下地下再难寻的仙资神力……再转念一想，他当年发迹，还是只石猴呢……
“毛茸茸的……是不是比硬邦邦要好许多……”我呢喃半晌，没瞧见眼前的路，不小心撞上了个什么东西。
我倒是不痛，身为石头，抗打耐撞，都是家常便饭。抬眼一看，竟是少黎。
“少黎……？”
他站在我眼前，直挺挺的，依旧是他往日一样，俊秀异常，甚至因为升仙，看起来威严许多，我见他板着一张脸，还以为是我撞痛了他。
“少黎，你有没有事。” 我抬手去摸被我撞到的地方，还没碰到，就被他抬手一挡，我以为他不愿意要我碰，悻悻的收回手，却不料他反手一拉，捏住我的手，我吓得一个踉跄，还好做石头做了许多年，下盘早已稳稳当当，才不至于摔在他怀里，免得将他撞坏了。
少黎眉头一皱，脸色很是不好。
“去哪里了？”
“我本来是在观你升仙的，后来……”后来遇见的事情，我没有跟少黎说，只是随口道。
“你不知道，你今天有多威风。我知道我资历浅，我站的远，但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你简直是奚山的荣光。我早知道你可以有大成就……“
“先回去。“ 少黎还是惜字如金，把我的手放下，转头就走。
我小跑两步，跟在他后头，心里都是对少黎说不完的话。
“少黎，江渊殿是什么？很厉害吗？我听其他人说，你以后就是江渊殿主了。江渊殿主是说以后那里都归你管吗？“
”如果你在的话，苍吾老仙去哪里呢？“
“应该吧。师父他以前是天地之主。“
“真的吗？苍吾老仙这么厉害。哇塞，那你真的是捡到大便宜了。以后天下都得归你管，我也能跟着沾你的光。”
我喜滋滋的跟在少黎得后头，一个劲儿得给他戴高帽子。欣喜之余，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少黎，我为什么没有名字呢？”
他脚步一顿，不解的看着我。
“我是说，少黎你叫少黎，小仙官儿叫……” 我指着少黎，又指着后面跟着的小仙官儿，他机灵得很，忙行了一个礼。
“小仙之茂。”
“小仙官儿叫之茂，可是，我……我不知道叫什么的。”
我眨着眼睛看着少黎，他看了我良久，我以为他还没有懂我的意思，正准备再解释一番，听见他说。
“你竟没有自己取名字。”
我愣了楞，轻轻点头。好似知道了，名字是要取的这回事儿，我还以为是与生俱来的呢，就跟鸟儿天生就会飞的道理一样。
“我以为名字是天生的呢？难道还能自己取么？”
少黎眼波流转，眼神复杂，用一种及其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想着回去想几个字，凑个名字，他却把手放在我头上，耳边好似有人低语，渐渐声音从远处推进，慢慢的清晰起来，直到最后，我脑海里闪现出了两个字。
“空……言？” 我睁大眼睛瞧着少黎，见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缓缓出口。
“空言？这是我的名字吗？” 我好奇的问，一副要把这件事问穿的意思。
他轻轻点头，看我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才解释道：“这是神呓，你听见什么就是什么，你跟这个名字，是有机缘的。”
机缘，机缘！天上的神仙都喜欢故作正经，苍吾老仙是，神女也是，就连现在的少黎，也是张口闭口机缘。
难道做神仙，就只会机缘这两个字吗？
空言这个名字听起来既不威风，也不霸道，甚至也不美貌，一听就是个空空如也，无欲无求的人。
我把心里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的牢骚压下，点了点头，乖巧的跟在少黎后头。
他走在前面，没有看我，但好似听懂我心里在想什么，说道。
“空其以用，言其有信，空言二字甚妙，与你般配。“
空其以用，言其有信，空……言，虽然听不太懂，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嘛，少黎都觉得这个名字甚妙，我还有什么附加之言呢？
“你喜欢，我就喜欢。“ 我如往常一样，换上一副俏皮讨好的样子。
那时候我还不懂神呓是什么，只觉得是少黎做得到，那就是少黎取的。
只要是少黎取的，那我就欢喜。
想到这里，我快步跟在少黎身后，进了江渊殿之内。
自此，我便是空言。
在江渊殿内，我也被称作空言小仙。跟之茂小仙深深打听之后我才了解，原来不是所以的女神仙都是神女。
像我这样阶位小的，只做打扫服侍的粗活，只能算个末位仙人，而向潇湘殿司雨的嫣姑，瑶池百花仙的琼音这类一殿之主，才能称之为神女。想起那日在两个仙女面前丢的脸，我都不太敢出江渊殿的大门了。只是在江渊殿里无头无脑的乱转。
我不能时常去见少黎，少黎如今身份不同了，不能同往日而语。苍吾老仙收了个好徒弟，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如今更是闭关修炼去了，少黎要处理许多事宜，不仅他忙得没有空闲见我，我想见他也是难上加难。
我阶位太低，甚至不能在少黎神君面前奉茶，我每天要做的就是拿着个破扫帚扫大殿门口的那一块破地方，除了打扫就是打扫，不出半个月，我就已经厌烦疲倦，想念起了奚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