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浅脑子里正想着事情,被他猝不及防一惊,险些踩空掉下楼去。还是一只手将她扶住,这才稳住身形。她定睛一看,扶住自己的青年正挑着眉,带着一脸玩世不恭的微笑看着她,见到她脸上的伤,他微微一愣,随后放开手,犹自嘟囔着:“怎么惹我爹了……他从不打女人啊……”
梁浅见他误会了,急忙解释道:“谭二公子误会了,不是谭老板。”
“那就是在爱丽丝惹了客人?”谭金和还是不肯放过她,斜靠在护栏上懒洋洋的问道。
梁浅心乱如麻,不欲与他多做纠缠,便说:“总会偶然遇到难缠的客人,谭二公子,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谭金和看了看怀表,调侃道:“四十分钟,好像有点短,你急着回去做什么?不留下来过夜?”
梁浅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些薄怒:“谭二公子,这可不像是文明人说出来的话,请你自重。”
“自重?”谭金和嗤笑道:“应该自重的不是我吧?你倒是对我爹一往情深,三年了,甘愿没名没分的跟他到现在。要是我,我早就忍不了了。”
梁浅不欲过多解释,也没告别,径直走下楼梯。不想,在客厅里却与一个女人打了照面。那女人五官精致,蜂腰翘臀,穿着一身墨绿色旗袍,披着黑色网状披肩,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她头皮发紧,还是强撑着笑脸与她打了招呼:“沈老板,好久不见。”
沈月知微笑道:“梁小姐,我今日来的不巧,不知道你也在。”
“没事的,我本来也要走了。”
沈月知点点头,仰着脸从梁浅身边经过,摇曳生姿的登上楼梯。梁浅走出谭家,坐上汽车,往自己新搬的小洋楼驶去。汽车七转八弯的穿过一条条胡同,她远远的就看见自己家的灯亮着,心知八成是蓝又姝还在。等进了门,发现蓝又姝果然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等她。玉琴候在门边,见她进来,恭敬的问道:“梁小姐可要先洗澡?”
“好,烦请帮我放热水。”梁浅说罢,走到蓝又姝身边问道:“怎么不回去?都这么晚了。”
“家里不是在准备晚宴的事情嘛,乱糟糟的,我才不想回去。”蓝又姝合上书,这才发现梁浅肿起的半边脸,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在爱丽丝和客人打了一架。”
蓝又姝皱眉,一边走到冰箱前,一边问道:“是谁?”
“欧阳明。”梁浅跟在她身后,说道:“谭老板会替我出气的,你不用担心。”
蓝又姝拿了一瓶冰水给她,让她敷脸,愤愤道:“这次是因为什么?我以为有谭老板护着你,他们就没那么放肆了!”
“因为我不和他跳舞。”梁浅苦笑道:“男人发起酒疯来,是没有什么理由的。”
“发酒疯就能打人了?那怎么别人喝完酒都好好的,偏偏他动手打人?!”
“那自然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梁浅见好友还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反过来安慰道:“你别担心了,都过去了。对了,今天谭老板跟我说,他在苏州给我置了处宅子,叫我下个月搬过去。”
蓝又姝瞪着眼睛,惊讶道:“什么?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跟你商量?”
“我也纳闷呢!”梁浅拉着好友坐到沙发上,苦恼的说道:“他叫我停几个月,我还以为他只是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他是要我走!我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蓝又姝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不舍得你走!更何况,苏州你人生地不熟的,你能做什么?”
梁浅悠悠说道:“其实之前……我也想过有一天离开了北平要去做什么。我也许会自己做生意,也许会继续运货……我也不知道,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做好。”
“你肯定能做好!”蓝又姝坚定的说道:“你梁浅,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吗?你想做的事,一定能成!只是……要是你去了苏州,咱们就不能经常见面了。”
梁浅安慰道:“还没定呢!谭老板叫我明天去找他,我看看还有没有余地。”
谁知蓝又姝立马说道:“别,对你来说,离开北平是好事!你难道想一辈子留在北平,被你姑妈钳制?你这些年挣的钱,多少都进了她的口袋!我就不明白了,她当初把你骗来北平,你好好读着书呢,她非要把你卖到爱丽丝,天下有这样的姑妈吗?!这还是亲的呢,陌生人都干不出这事!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还不跟她撕破脸!”
梁浅轻叹一口气,苦笑道:“我总念着她当初帮我家还债的恩情。她虽说是将我骗来北平的,可那时她身上属实没什么钱,仅有的那点家当都还了我家的债。为了这个,她和子薇吃了好多苦!一直到三年前,才稍微过上了好日子。”
“那怎么?”蓝又姝不以为然道:“知恩图报是好事。但是你这恩要报多久?一辈子?你也该为自己好好考虑了。当初咱们刚遇见那会儿,你读书不比我强?本来一片大好的前途,全被她毁了!”
梁浅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不甘:“没能在学校里好好读书,是我这辈子的遗憾。”
蓝又姝见勾起了好友的伤心事,赶忙安慰道:“不过啊,你没继续读书也是好事。你不知道,每天上学、读书,烦都烦死了。尤其是呀,我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选了医学专业!天天跟血肉混在一起,我千金小姐的气质都磨没了。”
梁浅的脸色果然缓和不少,调侃道:“当个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还不好啊?以后我看病开药全找你了,你收我半价?”
“那我这大夫可真没法当了!”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蓝又姝要温习功课,梁浅便一个人上楼洗热水澡。洗完澡后,见蓝又姝还没上楼,她便将手包中的舞票拿出来,连同箱子里的一起锁进了抽屉。正要合上手包,她突然想起今天的陌生男子给她的皮夹子,说起来当时自己只大概扫了一眼,并没看清具体都有什么东西。此刻再次打开,发现里面有她之前看到的那好几张法币,还有一张纸,不过那纸上被乌黑的液体浸湿了,已经看不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她将这些东西放到一边,又将钱包翻转过来抖了抖,“叮”的一声,一个三角形的东西掉落在梳妆台上。梁浅拿起那东西,发现那是枚黄铜制纽扣,她隐约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东西,又一时记不起来,最终只得作罢,连同法币一起丢进了手包里。
第二天,两人早早吃过早饭,梁浅送走了蓝又姝,本想再睡一会儿,不想路过梳妆台旁的时候,发现上面放着一张脏兮兮的纸片。她皱着眉拿起来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这东西是从那神秘男子的皮夹子里拿出来的。昨天灯光昏暗,她看得并不清楚,可是现在再看,那上面沾的哪里是什么乌黑的液体,分明是血!
梁浅陡然明白,昨天那男子为什么姿势那么僵硬,以至于叫她碰掉了帽子,原来是受了伤。她耸耸肩,将纸片丢进垃圾桶——她半点也不关心这件事,毕竟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一觉无梦,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她看了一会儿书,直到吃过晚饭,蓝又姝托了玉琴过来,告诉她今晚要在家睡觉,她便换了衣服,去赴和谭越州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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