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会说话的珠子,简直大为惊叹,想摸一摸,却被师无诀的声音恶狠狠地怼了:“别碰我!”
“瞧,他一个蛋还跟我叫。”我对花瑾说,“等孵出来小鸡,我狠狠捏他。”
珠子里师无诀的声音阴沉了些:“你敢!你给孤记着,孤不是小鸡,孤是最尊贵的金翅鹏鸟!”
“懂了,油炸鸡翅。”我用布把珠子盖好,还给了花瑾,“把他放袋子里吧,不好玩,还吵。”
“你——”师无诀话没说完就被花瑾塞回了袋子里。
“这蛋不是稀罕物,你要想玩,我随身带了些法器,你可以拿出来。”
我听完,默默把手塞到了他的袋子里。但是袋子贴着腰部,我胳膊碰到了他身上不该碰的地方。
一阵沉寂,我和他皆当做无事发生。
“算了,没什么想玩的。”我夹了根炸鸡翅,“你本事真的不简单,竟然还有这种偷梁换柱的方法。所以我们之后真的要带他一起旅行吗?咦,我觉得他那张嘴蛮扫兴的。”
那天他说服师无诀的根本不是孝道理论,而是他告诉师无诀他有方法给他制造一个纯粹神兽血统的分身。原本的肉身已经净化为纯粹的血统,不仅灵根消失,身上的性格也只保留内向的一部分,将作为一个分身与她母亲相伴,过普通人的一生。而神兽精血凝成的珠子则保留他作为神兽时与生俱来的天赋,待孵化出新的兽神,就可变为人形,回昆仑完成他选择的辉煌宿命。
“其实,”他眨了眨眼睛,凑到我的耳边,故意轻声而暧昧地说,“我也觉得他扫兴。你我之间多一个人,实在让我不爽。”
我歪了歪头,保持距离:“说话好好说。”
“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呢。”
“是你不对劲了。”我专心吃饭,受不了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影响食欲,“你以前不这样啊,怎么最近突然色气了?”
他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我:“因为以前还觉得你这么可爱,现在倒是越看越喜欢,会想把真实的一面给你看。”
“......原来你之前的老实巴交是装的,”我大无语,“现在这样才是你本来面目,你这个大尾巴狐狸。”
“是呢,真聪明。不这样,怎么把你骗住。”
呵呵,我还是太稚嫩了,心甘情愿被他牵着走。我快乐地认栽,怎么办呢,他真的好懂女人心思。
刚踏上旅行的那段时间,我本打算换一种相处模式对带花瑾,再漠不关心一点,再置若罔闻一点,可我不争气的胃总会屈服于他烧的菜。
他对我依旧温柔,但也会在不听他的话摆烂时瞬间冷下来,他希望我像之前那样对他亲切,而我却没办法对一个男子腻腻歪歪,尤其是骗过我的,所以摆烂、沉默、了无生趣,变成了我应对骤变的缓冲机制。
于是他使出了新的招数。某一天下榻驿站后,他在我面前喝醉,借着酒劲像个小狗一样粘上来,可怜兮兮地对我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向我道歉,求我原谅,拿捏住我对他之前身为女人时已有的情谊和心软。
晚间的风吹过驿站外面的凉亭,我说,既然醉了就回去睡觉吧,我扶你回去。
“不。”他继续迷迷糊糊地挣开我的搀扶,“你原谅我...”
“原谅什么?原谅你威胁我要封我口还要把我栓住吗?”我小声嘀咕,“走吧,我带你回屋。”
他不听,红着脸摇头。
“回屋吧,入秋了天凉。”说着,我自己先打了一个喷嚏,他便急忙把外衣脱下披在我身上,说:“好,我们回屋,你别冻着了。”
我架起他的胳膊扶他站起来,生怕他重心不稳摔下石阶。
“下次不要喝了。”我告诉他,“喝酒损害修为。”
“我错了...我只是想吓唬你,没想伤害你,我只是...很想留住你。你不要怕我,可以吗?”
“其实我这人心大,没把你的威胁当回事,所以也没被吓到。我纯粹不适应你突然变成男的,不怪你了哈,回去睡觉。”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一路送他到房门口,还帮他挑了一双干净的鞋换上。我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后,看见茶几上有茶具和茶罐,顺手给他泡了杯浓茶醒酒。等凉的差不多了,我叫他起身喝几口,却没想到他闭口摇头,又继续了。
“你原谅我,我就喝。”
“说过了,我压根没怕你,也没怎么怪你。”我把杯子怼到他嘴边,“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所以这段时间态度差了一些。”
他撇过头不理我,缩在被子里。
“就像之前那样,不行吗?”他泪眼婆娑,“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睡觉了?”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睡觉。只是我刚想这么说,他口中已不再是求我原谅的话了,开始闭着眼哭喊着,叫着母亲父亲兄长。我听得出那是他的故事,我不问全貌,但我也不傻,我猜的出。
再之后,他开始叫我的名字,说,木瑜,你不要走。
“我在呢,没走。”我回应。
他忽然起身将我擒住,翻身压过我,贴得越来越近。他眨了下眼,眼中布满了朦胧水雾,忽而落下了泪滴,打在了我的脸上。
“木瑜,你说我为什么还活着?如果我发现自己活在了无法改变的命运中,又有什么必要继续走下去?为什么要遇到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情绪变化,这一连串的问题太过深奥,我曾经不是没有思考过。但此刻我必须缄默不语,反复斟酌答案,知道我认为可以的时候,才告诉他:
“为了遇见未知的转机而活着。人的生与死都是孤独的,所以为什么不试着孤独地活着?即使活在命运里,也可以寻找转机。”
他在摇头,却没有反驳我。
“我想喝水。”
我趁机给他递过醒酒茶,他接过,喝了下去。
“苦。”他轻轻吐出这个字后留下了眼泪,倒头睡了过去。
熏香弥漫的室内只剩我和他的呼吸。我给他盖上了被子,又忍着困意去自己的卧室拿床铺,回到他房间铺在地上,他睡得正香。
“今晚破例守着你,晚安。”
我忽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从床边伸过来的手握住,紧紧的。
我还是输给了心软。
“下不为例。”
那天晚上,我打地铺陪着他,醒来时,花瑾正在床上,从上到下俯视着我。他先是一愣,半晌回过神来问我:“你怎么在这?”
我不想回答。我怎么在这,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陪我睡了?”他看上去有点激动。
“喂喂喂,注意措辞!”
“我的意思是,陪我一晚上?”
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味道不对劲,但也懒得计较这些,在地上睡了一夜腰酸背痛,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幸好一觉睡到中午还算舒服。
可能是我一向面瘫脸很久没做过表情,他看我脸皮这么一扯,竟然控制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还不是你折腾的。”
“我记得你说原谅我了。”
“麻烦你不要把‘宰到地主家傻儿子’的表情堆在脸上”
我望了望面前这个头发乱糟糟、睡眼惺忪的美人,清晨的光线照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衬衣套在身上,诱人锁骨一览无余,凸显出匀称的身材,脸色白皙宛如瓷娃娃一般精致,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空灵而纯净。
想起昨晚他的那些话,我说:“你是有故事的人,我不问,等你主动说出来的那天再开导你。”
他轻哼,并不回应。算了,我不该多言。
“不想说也没关系。”
“不是不想说,是根本不需要开导。中午了,我去做饭。”他慌乱地起身扶着额头,却差点摔在地上:“头...啧,好晕。”
“昨晚喝得烂醉,头不晕才怪。你以前是没喝过酒吗?酒量这么差还敢烂醉。”
“不醉怎么让你说原谅?”
“嚯,你苦肉计套路我!”
他扶额装可怜:“可现在是真的头痛。”
“你歇着吧,再睡一会。”我还没有赌气和冷酷无情到让身体不佳的人去乱动,“我去准备午饭。昨晚真是被你折磨疯,后半夜都没怎么睡好,难受死了。”
“哦?折——磨——?”
“快闭嘴,从你嘴里说出都不对劲。”
他倚在床上,胸口的衬衣敞开,有意无意露出了胸肌的线条:“害羞了?”
我有罪,我被好色的本性控制了,眼睛根本移不开。
“我看你明明乐在其中。”
“快把衣服穿好!”我叫着跑了出去,真的不敢再看下去。怎么就知道欺负我这么朴素的少女,可恶,我要克服面对面的尴尬,看纸片人的时候不都是大胆犯花痴哈斯哈斯嘛!现在香艳场面就在眼前,我要直面自己!
对,直面自己,人不好色还是人嘛。
我一直这么给自己洗脑,试图壮大自己的色胆。然后现在,我和花瑾再一次上演了暧昧的一幕。那个师无诀的蛋还在他的袋子里,应该不会看到这场面,至于听不听得到,我也管不着了。
就在我刚刚说他是大尾巴狐狸后,他也不装了,直接扑到我怀里,一只手轻抚我的脖子处被师无诀咬破的地方,多亏了秘制药膏,那里现在已经消了印子结了痂,所以并不难看。
“痛吗?”
“不痛,感觉快好了。”
“伤口结痂会有些痒,不要挠。”他又拿出药膏,给我抹上,“每天给你涂一次很快就会痊愈。如果留了疤,我会考虑把那个蛋捏碎的。”
“倒也不必...”我看着他笑里藏刀的表情,突然为师无诀捏一把汗。不过神兽精血没那么容易破坏,花瑾也只是说句气话。
师无诀不傻,他不会将一部分性命放在别人手里掌控,之所以信了花瑾,当然是他有能力在没有肉身的情形下保全自己,这是来自于血统的底气。后来他的母亲也和我们透露了,放下疑虑将儿子的问题交给我们处理的最关键原因,是她没能看透花瑾的障眼法。这足以说明花瑾的实力远在她之上,如果要加害于师家,根本不需如此大费周章。
当时净化完师无诀的血统后,她说:“感谢您的相助,您需要的报酬尽管提出,师某定竭尽所能。”
“我要这颗承载神兽之力的珠子。”
“可以。”她同意了,“现如今我儿恢复正常,这珠子里的力量对我们母子并无用处,您大可拿去。不过我有一事不解,您修为如此之高,为何男扮女装行走于世间?”
“这有什么联系吗?”他问。
“师某以为,女装行事不易受阻,但您的实力完全不用担心世俗的妨碍。”
我先声明一下我不是故意插嘴,因为这种大佬谈话的场面我通常都会安静如鸡,要么吃东西看戏要么坐在小板凳上当npc,但是师阿姨还是和我们有代沟啊,我告诉她:“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一种癖好?额,我的意思是兴趣爱好。”
一片寂静。
我可能说错话了。刚想收回泼出去的水,给花瑾一个面子,他却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附和:“确实如此,在下是随了徒弟的愿。”
行,甩锅,我接着。
“原是如此...是师某浅薄了,二位勿怪。”师阿姨心领神会。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了,但师阿姨的疑惑也让我意识到花瑾男扮女装有点奇怪。之前没下山,我和师阿姨想的一样,以为女装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但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啊。
在给师无诀凡胎肉身后续调理的那几天,我们一起坐在木制回廊上,一整天都是一边吃着茶点,一边随时待命。我问花瑾女装的事情,他依旧回答“当然是随了你的愿”。
我:真的不是你自己喜欢女装嘛?
他:因为你喜欢和女生亲近,所以我可以喜欢装作女生。
我:要不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觉得自己是女人并且喜欢男人...我可以理解的,无论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要不罪大恶极,我们还是好朋友。
他:起初是因为救了你,又不想与你这个陌生女人纠缠,所以扮作女子,后来是觉得作为女生更容易和你亲近,便一直瞒着。可惜,还是和你有隔阂了,竟让你觉得我对女人没有非分之想...
我:?
算了,打住,再聊下去就要不可描述了。
不过他说的有一点确实没错,我玩纸片人的时候还真的特别喜欢有雌雄莫辨颜值的美人,而且这种往往兼具温柔贤惠腹黑强大属性。如果隔着屏幕我应该早就对花瑾喊了无数遍“美女姐姐”,他真的太戳我了。
可是切实地来到这个世界,让我攻略一个人或者被一个人喜欢,我会觉得有负担。我是个喜剧爱好者,从不看悲剧虐文,受不了bed ending,现在没有攻略没有剧透没有存档,这些不稳定的不可知因素让我避之不及。
咸鱼就是这样擅长装傻摆烂逃避,但咸鱼也有翻身的志气。我想好了,如果他值得信任与依赖,那我也同样会努力成为值得他信任与依赖的人。
我坦白了,我说:“你换男装吧,我和你关系好不好并不因为你是男生或者女生,而是你这个人值得。之前闹别扭是因为你一直瞒着我,相处到现在我已经接受了你,你不用特意女装,这样我反而觉得怪怪的...”
“你是说接受我作为一名男性在你身边吗?”
“是的。”
“这是你给我机会的暗示吗?”
“虽然我承认你特别好看,但怎么着,也得从互相了解开始吧。”我把盘中最后一块桃花枣泥酥分成两半,给他一半,自己吃一半。他没有接过,而是抬起我的右手,让我喂到他嘴里。
我使坏地先把左手的那一块吃了,接着拿右手上的塞进嘴里:“提前说好,我这人无欲无求,可没那么容易被你牵着鼻子走。”
他伸手,趁我喝茶时笑盈盈地摸掉了我嘴边残留的酥皮:
“你且让我试试。”
评论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