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瞻恍然，原来他用的茶盏被人动了手脚，下了迷药。

    可惜，来沈府参加婚宴，卫连姬并未多带下人，几个侍女也都跟着公主。

    纪瞻被卫持盈的两个侍女架持着入了厢房。

    房内烟雾缭绕，熏香气味浓腻到令人作呕。

    纪瞻伏在案几上，强撑着身子想站起来。

    卫持盈洋洋笑道：“纪瞻，你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了，我给你下的药用曼陀罗花制成，没有一两个时辰，药效解不了的。”

    曼陀罗花有麻醉之效，服后能使人肌肉松弛，肢体无力，如同饮酒，昏昏欲醉。

    她走过去，想要拉住他：“两个时辰，够我们欢好几次呀？”

    纪瞻如被热水淋过，浑身是汗，衣衫黏黏地腻在身上，他往后退了两步，微微屈腿，努力遮掩身体微妙的变化。

    卫持盈悠悠地道：“你不用掩饰，这房里燃了迷情香，你想不要都难。你忍不了的，估摸再过一会儿，你都会求着我给你。”

    她微微一笑，眸中掠过一抹阴暗疯狂的影子：“你说，若是我华阳姐姐看到，她会不会当场疯掉？”

    卫持盈笑容愈甜：“我华阳姐姐最爱干净的东西，你被我弄脏了，她肯定就不要你了。到时候，你去我府里，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我知道你跟她，也是被强迫的，她脾气大，你待在她身边，估计受了不少委屈。”

    “我没她那么讲究，也不在乎你清不清白，只要你往后能伺候好我就行了。”

    “你比我府里那些乐伶生得好看多了，就是不知道在床上的作为有没有他们好看？”

    纪瞻不理会卫持盈的一番疯言浪语，强压下躁动，冷冷地道：“我不会与你苟合！”

    卫持盈挑眉笑道：“你还要为她坚贞不屈，守身如玉？”

    她满心不甘和怨恨：“我和她一同在岐王府看上你，我先进宫表态，意欲求亲，可父皇偏心，华阳要你，他立刻就下旨把你赐给了她。”

    “我父皇偏心也就罢了，你被她强迫，居然还这样向着她！”

    “你心里有她，她心里可不一定有你，不信可以试试。你若脏了，你看她还会不会要你，她只在乎你的这副皮相罢了，根本不会管你心里怎么想。”

    末了，她软声引诱：“纪瞻，不要拒绝我，我能带给你的快乐，不会比华阳少。”

    纪瞻眼眸通红，如燃着两簇越烧越旺的火苗，唇色苍白似纸，下唇印着几痕噬咬的青紫，可神情仍是冰冷。

    “华阳如何，我心里自有分寸，无需玉清公主多加置喙。我被她强迫，我甘之若饴，还望玉清公主莫要因一时冲动，伤了姐妹和气。”

    卫持盈大怒：“你！”

    纪瞻执拗道：“我心悦华阳，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卫持盈冷笑：“真有骨气，我就看你能忍到几时！”

    “哐啷”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撞开，卫连姬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瞧见倚在案几上的纪瞻，立时上前狠狠甩了卫持盈一巴掌：“玉清，敢抢我的人，我看你是想找死！”

    卫持盈猝不及防被她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她站直，瞪大眼睛，不甘示弱：“华阳，你敢打我，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别以为父皇偏向你，我就会怕你。”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挑衅道：“你来得倒快，我好事还没成，但也不算亏，纪瞻被我验过了，身子我很满意。希望华阳姐姐早日玩腻，转送给妹妹，让我也尝尝滋味。”

    卫连姬面色瞬间涨红，咬牙吐出一字：“滚！”

    “哈哈哈……”见卫连姬吃瘪，卫持盈尖笑着走了出去。

    卫连姬摒退下人，纪瞻紧绷的身心终于放松下来，摇晃着走向她：“连姬……”

    卫连姬身子一错，叫他扑了个空，她眉目冷静，嘴角紧抿，明艳不可方物，却又冰冷不可触摸。

    纪瞻的心沉了下去，他低头，默了半晌，嘴唇翕动，嚅嗫着：“连姬，我没有被她碰，你信我……我只想要你……”

    卫连姬神情稍稍柔和，蹙眉道：“你为什么要喝她的茶？担心给我惹麻烦，你觉得我会怕她？”

    纪瞻痴痴地望着她，她的红唇一张一合。

    他只想吻上她的唇。

    卫连姬还在继续：“我不用你做烂好人，下次你再敢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纪瞻神智已不太清明，话也听得模糊，但听到她说下次不管，那这次就是要管他的。

    他一下抱住她，嗅着熟悉的甜美气息，喃喃：“连姬，我错了，可我真的……不行了，我好想你……”

    “连姬……求你了……”

    卫连姬很少见到这样的纪瞻。

    他面颊绯红，嘴唇苍白，鸦色长睫微颤，在眼睑投下一抹孱弱阴影，如凌乱而破碎的蝴蝶。

    他望着她的目光，热切的要将人灼伤。

    卫连姬牵着他，走到榻边，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俯身欺了上去。

    纪瞻和卫连姬在沈府里折腾一夜，沈相公得知此事前因后果时，一大早来与公主致歉。

    卫连姬说宴席宾客纷杂，府上难免有安排疏漏之处，叫他无需挂怀。

    沈英英见公主眉目疲倦，拉她去房里说话。

    纪瞻看着卫连姬走路都要被侍女搀扶的身影，心中愧疚。

    昨晚他中了迷情香，失了分寸。

    春光明媚，庭院寂静。

    立在一旁的俊秀郎君摒退下人，上前朝纪瞻作了一揖。

    他开口：“这位应是纪驸马，在下姓周，名子衍，目前任国子监助教。纪驸马谦谦如玉，才学渊博，周某久仰大名。”

    纪瞻回神定睛，原来是沈英英的新婚夫婿周子衍。

    周子衍做了沈家女婿，听说沈相公动用关系，给他安排了个国子监助教的官位。

    但他连进士也未考上，攀附了沈家娘子便谋得官位。

    纪瞻说不上喜恶，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可有得必会有失，权贵之家也不是任人欺瞒的傻子，捷径之路不一定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走。

    纪瞻点头：“周郎君不必多礼。”

    周子衍笑道：“听闻纪驸马曾是来长安参加科考的江南学子？”

    纪瞻道：“正是。”

    周子衍恭声道：“周某生于巴蜀，同是外乡人士。纪驸马能尚得华阳公主，长安不少外地学子对此都十分羡慕。”

    纪瞻谦逊：“得公主垂爱，纪某受之有愧。”

    “那是纪郎君有本事。”周子衍夸赞，然后面带促狭地笑道，“听说昨日玉清与华阳两位公主，为了郎君大打出手，当真如此？”

    纪瞻心中不耐，淡淡道：“一场误会而已。”

    周子衍却是不信一般，意味深长地笑道：“纪驸马手段高明。长安的贵族娘子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任性惯了，欲擒故纵这一招对公主，还是很奏效的。”

    纪瞻沉声道：“周郎君此言何意？”

    周子衍不以为意地道：“纪郎君一开始不是不愿意尚公主吗？惹得公主芳心暗许，执意要嫁你，如今这会儿又把公主治得服服帖帖，手段当真厉害。”

    他作出一副求教模样：“纪驸马可有什么驯妻之术，可教周某两招？”

    纪瞻哑口。

    或许在长安很多人眼里，他当初对卫连姬的青睐表示拒绝，是所图甚大，是对公主使的欲拒还迎手段，才得以光明正大做了驸马。

    但他并不想与周子衍澄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冷冷回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周子衍似是不屑一顾，冷笑：“纪驸马，你我都是来长安求取名利的外地学子，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敢说你没有用心机博公主宠爱吗？”

    纪瞻不惊不动，温和而平静看着周子衍，言简意赅道：“我和华阳之间，从来不需要这些。”

    说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