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戏水,池中缱绻,两人在浴室里折腾到子时才罢休。
卫连姬最后体力不支,昏倒在纪瞻怀里。第二天醒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此际正值酷夏,在公主府里待得倦怠无趣,卫连姬索性到长安西郊的月湖山庄避暑去了。
纪瞻于休沐日来时,卫连姬正在庄苑里的湖边青柳下纳凉,倚着张小榻,惬意地品着一碗冰镇莲子汤。
白釉青花的瓷碗里浮着透明的冰块和奶白的莲子,舀一勺入口,清甜冰凉,解热可口。
才吃到一半,纪瞻过来看到,招呼没打一声,沉着脸直接将她手中的冰碗夺走了。
他清越的声音带着明显不快:“连姬,你怎么又吃冰寒之物,一点不听话。”
忽然被人拿走吃食,还受一顿指责,卫连姬立时恼怒:“我就想吃,你管我。”冷哼一声,“我在这边天天都有吃,你管得着嘛!”
纪瞻见卫连姬这般,有些懊悔自己行为太过冲动,可一片好心,她一点不领情,心也像浸入冰碗里凉了半截。
他不想去哄她,皱眉道:“每个月来月事趴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不是你?体质虚寒经常生病哭闹不肯吃药的也不是你?”
说完他侧过脸,苦笑:“公主,你这样任性,我哪能管得了你。”
卫连姬被他说得心虚,气势渐弱,岔开话题:“这么久不见,你一来就数落我。”
纪瞻看着她,叹气:“你还知道我会数落你,我说过的话你可曾听进去过一句?”
转而,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我一个以色侍人的驸马能说什么,管得太多了,指不定你哪天厌烦了,就要休了我。”
卫连姬低头,若无其事道:“我不长记性自作自受,又没折磨你,你生这么大的气干嘛?”
纪瞻反问:“你说呢?”
卫连姬心里一瞬如同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塞满了,她刻意忽略这种温柔而缠绵的感觉,不敢回应,不敢沉迷。
只是眼睛无端有些濡湿。
纪瞻见卫连姬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不忍再和她争执,曲膝半跪在小榻前,从上到下将人打量一遍。
他抚上她比之前更细窄的腰身,问道:“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用膳?”
卫连姬小声道:“天热,吃不下。”
纪瞻在她腰上拧了一下,笑道:“就要有人督促你才行。”
“好了,我今天跟你回去。”卫连姬态度也软和下来,抓着他的手,娇声道,“纪瞻,你是不是想我了?”
纪瞻不语,抬起她的手背,在上面重重亲了一口。
明明什么过分的举止也没做,卫连姬却觉得脸颊发烫,心怦怦跳得厉害。
纪瞻似是想起了什么,正色:“连姬,沈相公的那个孙女,沈英英的事,你听说了吗?”
卫连姬不解,以目询意。
月湖山庄与长安城区相距百里之遥,她来避暑散心,只有一些曾提拔过的朝臣、幕僚偶尔会飞鸽传信,汇报下朝堂上的近况。
至于长安城的趣闻消息,卫连姬没有命人特意去打听,下人们也不敢在她面前多嘴。
纪瞻缓缓道:“长安都传开了,沈娘子与一个姓周的书生相好,但遭家族反对,故而夜奔情郎。”
“沈娘子抛下千金之躯,临街卖酒,周书生也舍了文人架子,在小酒坊里当起了跑堂,做些洗碗刷碟的打杂活计。两人贫苦过活却伉俪情深,一时之间在长安传为美谈。”
卫连姬心中惊诧,不动声色问:“这事你怎么看?”
纪瞻思忖:“沈家在长安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沈娘子这样冲动行事,也是折了沈家的颜面,沈家断不会坐视不理,肯定要给这事一个收场。”
卫连姬点头:“木已成舟,怎么收场?闹得这样沸沸扬扬,沈家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她叹了口气:“英英实在是太莽撞了。”
纪瞻沉吟片刻:“沈娘子单纯率真,怕是那周书生别有用心。”
卫连姬接口:“这些个酸腐文人,不把心思用在科考功名上,反倒想着法的攀高枝儿,蛊惑权贵,也不想想,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
纪瞻闻言,眼里掠过一抹黯然,他垂首敛目,不再出声。
卫连姬后知后觉:“纪瞻,我没说你。”
纪瞻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平平地道:“公主说得对,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我也不例外,除了能用这副皮相伺候你,至于其他的,你不想要,也看不上。”
说到最后,声音愈低,卫连姬甚至听出一丝委屈的意味。
她拉他的手,柔声道:“纪瞻,我真没说你,你不一样,你是被我强迫的。”
她思忖片刻,慢慢地道:“纪瞻,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思,可你不要逼我,别把我逼得这么紧,好不好?”
见他看向她,她又信誓旦旦地道:“我可以与你保证,我不会随便休夫。”
纪瞻握紧她的手,无奈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卫连姬从小榻起身,环住他的脖子,埋在他怀里偷笑:“我就喜欢你看不惯却又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柔软甜媚的气息盈彻鼻端,纪瞻亲吻她的鬓发,低低地道:“败给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别糟践自己的身子就好。”顿了一下,“我会心疼的。”
卫连姬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喉结处,含含糊糊道:“纪瞻,你真好。”
……
沈家娘子闹市卖酒,周姓书生街头涤器,这段风流趣闻,很快成为长安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相公再坐不住,派人登门求和,允了这桩本不登对的亲事。
开元二十年立秋之日,沈英英与周子衍成婚,沈家摆席,大宴宾客。
听说周子衍生于巴蜀,家乡与长安相距千里,因着入赘沈家,仓促成亲,也没通知父母亲眷过来。
卫连姬在婚宴上见到了周子衍。
人生得俊秀文气,她不经意间瞥向他,周子衍仿佛胆怯,不敢直视。
卫连姬不禁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有个沈家婢女过来找她,道是沈英英在大婚前晚被沈母数落一顿,这会儿还在洞房里偷偷哭鼻子。
卫连姬担心,嘱咐纪瞻几句,去瞧沈英英了。
宴会宾客众多,人流纷杂。
青年眉若远山,目盛清水,在丝竹笙箫、人声鼎沸中独自雅正淡然,这清心寡欲的模样,着实勾得人心痒痒。
长安娘子自来热情豪迈,有些胆大的起了心思,但一听说是华阳公主的驸马,不由边回头边惋惜离去。
可偏有人不止远观。
卫持盈带着一行侍女仆从浩荡而来,在纪瞻对面坐下:“纪驸马,别来无恙。”
纪瞻点头见礼:“玉清公主。”
卫持盈嫣然一笑:“纪驸马依旧风采夺人,比我在岐王府见你时更有郎君味道了。”
她压低声音:“许是尝得风月的缘故?”
卫持盈言语过界,纪瞻皱眉:“请玉清公主注意言辞。”
他起身:“有事,先行一步,见谅。”
卫持盈叫住:“别急着走啊,想请你吃杯酒。”
“我不饮酒。”纪瞻道。
卫持盈挑眉:“这么不给面子?”
纪瞻冷声道:“还请玉清公主不要强人所难。”
卫持盈视若无睹,顾自道:“不吃酒,那吃盏茶?”说完斟了一盏茶,示意侍女送上去。
纪瞻不语,不动。
“茶也不接?”卫持盈戏谑,“华阳姐姐管得这么严,连与别的小娘子吃口茶都不行。”
见纪瞻依然沉默,她佯作恍然:“担心我倒的茶水不干净?”
她上前端起那盏茶,一饮而尽,轻笑道:“放心,茶水无碍,你吃完茶就可以走。华阳姐姐最重颜面,你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我闹得难堪吧。”
两相对峙中,四周已有宾客疑惑的目光瞟过来。
侍女又奉上一盏茶,卫持盈带来的仆从列成一排,挡住纪瞻去路。
这是逼他非喝不可的意思了。
皇族公主一向肆意妄为,纪瞻也不想与卫持盈多做纠缠,见她方才饮了茶水无碍,便接下侍女手中的茶,轻抿一口放下。
卫持盈做了个手势,仆从让开一条道,但纪瞻没走两步,就手脚发软,四肢无力,头晕心悸,身体摇晃。
卫持盈眯眼笑道:“我只说茶水没问题,可没说茶盏呀。”
她面露得逞之色,吩咐侍女:“驸马醉了,快备间房,扶人过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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