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舱里面的床不比架子床,他只能把蜜饯先放在空余的床面上。
谢蕴把迎枕垫在明锦的身下,让她的头能告抬高一些,接着才拿起了汤勺,吹起了那黑煳煳中带了点琥珀色的药水。
光是这么轻轻吹着,药味儿就飘散到了口鼻间,就连他这个没要喝药的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苦涩气息。
当那汤勺凑近明锦的樱唇的时候,她嘤咛了一声,把头撇开,鼻子皱了皱,瞅着就很可怜的模样。
谢蕴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明锦年纪还很小的时候,有时候明侯父子实在束手无策,就会派人来王府传话。
那个时候只要他得空,谢宏就会要他带着王府最好的药材、补品登门,有时候他就直接在冠军侯府住下了,连着几天衣不解带的照顾,直到明锦痊癒。
不可讳言,在那个时候他心里有时候是不耐烦的。
明锦太容易生病了,又太过依赖他。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每一分相处,都构筑了明锦后来对他的爱,她给予他的太多,而他把她的慷慨视做理所当然,当她把一切都收回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原本是做是空气和水的东西被夺走了,是多么的痛苦。
“寸寸,我错了,这一回,换我来追求你。”
谢蕴的大掌轻轻的刮过明锦的脸庞,接着他把碗就口,药水入口,苦味而而随之弥漫,他俯下了一身,一口渡了进去。
“唔嗯……”明锦的眉头蹙了起来,苦味儿让她退怯,可是谢蕴强势的把她揽在怀里,药水被哺进了她的嘴里,在她张嘴想要挣扎的时候,他的唇舌热切而恣肆,将药水送了进去,又与她的粉舌勾缠,她嘴里的苦味儿,彷彿都这么被吸走了。
明锦安分了一点,“好苦的……”她的语气里面有着抱怨,朝着谢蕴撒起娇来。
谢蕴的心里头滚烫着。
其实……
人人以为他无动于衷,就连明锦也给他骗过了。
他其实很喜欢明锦撒娇的模样,对他冷着一张脸,不过是少年郎脸皮薄,怕别人觉得他是那种被儿女情长牵绊的人。
如今想来,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就是二愣子。
古人诚不欺我,英雄冢,温柔乡。
已经死过的人,哪还有什么顾忌?
就这样,一碗药就这么一点点的被餵进了明锦的嘴里,她软绵绵却乖巧的躺在他的怀里,谢蕴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她,心里获得了平静。
这份平静在明钰和文曜归来之时被打断,门碰的被推开,也还好谢蕴已经把明锦放平了。
毕竟胸甲太碦人,才靠了一会儿,她的脸就红了一块。她的皮肤实在太娇贵了。
明钰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谢蕴拿着空药碗,谢蕴顺势起身,走向了明钰,“寸寸舌下还压着一块蜜饯,去了籽的,不过还是要小心别噎着了,一刻钟后就让杏枝把蜜饯取出来。”谢蕴似乎又恢復成了那个高冷衿贵的世子爷了,可又好似与之前有一些的不同。
等到谢蕴走远了以后,明钰这才一拍额头,对着文曜问道:“你瞧谢家小王八,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文曜摇了摇头。
文曜的心要比明钰细多了,他注意到了,明锦的嘴唇较他们离去之时,似乎是肿了一些?没事喂个药,嘴唇为什么会肿起来?
这可真是令人浮想联翩。
文曜的眼神变得幽暗,心中像是有一只隐晦的兽在里头挣扎着,在叫嚣着,要他快一些行动。
本以为到江南的这一路上不会有谢蕴参合其中,可未料才离京没过几日谢蕴就追上来了。
显然,谢蕴根本没有他表现中那般的淡漠。
明锦的身子很沉、很累。
她脑海中的记忆混乱了起来。
“寸寸,该喝药了……”谢蕴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听着不是很真切,明锦只觉得有些委屈,她嘟囔了起来,“我不要……”
她不想喝药,在汤勺凑近她的唇的时候,她飞快地摇着头,用尽全身的力量表达抗议。
明锦平时是个很乖小的小姑娘,就只有在用药的时候会有些小脾气,难缠的紧。
她心中有个小秘密,其实她也不是不能喝药的,就是有一回要太苦,她真的喝不下。
那一天,小小的少年冷着一张脸,带了一堆的补品来看她,除了补品以外,还带了六银堂的蜜饯干果,和寒云轩最精緻的甜品篮子来瞧她,明锦一直觉得谢蕴的眉眼间特别精緻,当他低垂眉眼的时候,总让她觉得眼前好像是一片浩瀚的宇宙星河。
从那之后,她就越来越不想自己喝药了,她想要他来哄,每当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她就想要他哄。
小少年特别的认真,为了哄她吃药总是准备充分,而且在她生病的时候,不管她再怎么闹,他都不会拒绝她,他会陪她下棋、会陪她画母亲的肖像、会亲手煮六安瓜片给她喝,谢阿赢煮茶的手法可俐落了,那是王家嫡女亲传给他的,哪里会差?除此之外,谢家大姐也会让谢阿赢给她带好吃的点心。
虽然父兄对她很好,可是她还是很孤单,她喜欢谢阿赢,因为谢阿赢会来看她,所以她还有一点喜欢生病。
有一回太久不见谢阿赢,她就刻意泡了冷水,那一次她浑身发冷,谢蕴很快就来了,可是谢蕴似乎看透了一切,那一天,他对她一点也不搭理,她很害怕,之后她拉了拉谢蕴的衣袖,“阿赢哥哥,我错了,寸寸错了,你别不理寸寸好不好?”
谢蕴过了好久才搭理,那是她记忆中,谢蕴对她最严厉的一次,“寸寸可知,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每次生病,明叔父都一再的拜託我陪伴你,你这样可对得起他?”
“明锦,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希望你保重自己,不要让身边的人难过,知道吗?”
严厉的话说完以后,谢蕴依旧哄了她吃药,还给她唸了话本子,明锦那时年纪也不大,可是这一刻她却真实地记在心里。
再过不久,谢蕴就进了军营了,没有人哄她了,她也不需要人哄了,只是只要谢蕴回京,她又会要人哄。
只是这样哄,也太过火了。
“夫、夫君……我自己喝药吧……”明锦小心翼翼地说着。
“那怎么行?寸寸没有夫君,怎么能成呢?”
谢蕴将药水含入口中,接着嘴对着嘴欺了上来,自从成亲以后,明锦才知道谢蕴这个人有多么的压抑,冷漠的外表之下火热的性子,以及对床笫之事的热忱。
明锦是乐于和丈夫亲近的,可是有的时候却不是那么喜欢。
她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只要被他吻上了,她就无法思考,只要被他抚摸,她就忍不住颤栗。
婆母曾经敲打过她,说是夫君太热衷房中事了,她身为正室应该要多劝阻夫君,这事被谢蕴知道了以后,谢蕴理所当然的回应了婆母,“娘亲,儿子以后也不纳妾,不与妻子亲近,如何绵延子嗣?”
这样的话听起来像是哄人的,不过明锦心里还是高兴。
至少在她心目中,丈夫是个极负责任、极信守承诺的人。
他当然向往像自己父母那般神仙眷侣般的婚姻,即使他知道高门大户的男子多半会纳妾,可丈夫愿意做此表态,她也是高兴的。
既然丈夫说了不要其他女子,那她就更不能拒绝丈夫了。
明锦冷不防的睁开了双眼,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环顾四周,理智这才慢慢地回笼。
她怎么就做了这样的梦?做梦的对象还是谢蕴?
明锦咬了咬下唇,一瞬间觉得又羞恼。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明锦气恼的夹紧了棉被,闷声回应。
“方才,谢蕴来过?”明锦的语气有一些浮躁。
“是的,方才遇到水匪,幸好谢世子奉命剿匪,这才有惊无险。”桃枝还有些惊吓,明锦方才在甲板上,并不知道船只被入侵的情况。
情况其实比想像中严峻,右舷舱门被攻破,水匪进入了船舱,船舱里头有许多非战斗人员,被杀的人有好几个,都被抬到船的最下方摆置,杏枝和桃枝那时分开了,杏枝在甲板上,桃枝那时正往小厨房去,在路上遇到了水匪,还好那时谢蕴的人及时赶到,否则她们主僕俩怕是要天人永隔了。
明锦沈默了一阵,面对杏枝的反应,不知该如何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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