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悠悠转醒之时,已经是午后,她睁开双眼的时候,还有些昏沈。
“小姐,你终于醒啦。”桃枝和杏枝一直关注着明锦的动静,在明锦张开双眼的时候,两人已经在一旁候着了。
明锦浑身上下都疼,在桃枝的扶持下起身,脸上还有一些倦色。
“什么时辰了?”明锦只觉得身子特别沈重,藉此,她判断自己恐怕睡了好一阵子。
“已经是午后了。”杏枝一边回应着,一边服侍着明锦更衣。
闻言,明锦抬手揉了揉额角。
原来睡了这么久?莫怪乎脑仁一阵一阵的抽痛。
“南姑娘在花厅候着呢!等着要与小姐一道用饭。”
闻言,明锦揉额头的动作一顿,飘渺的思绪逐渐聚拢,“怎么好让南姊姊等着呢?”明锦的口气里头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的怨怪,两婢子互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光是瞧着两人的反应,明锦就猜出缘由了,“谢蕴是吧!”那难怪了。
如果事关谢蕴,明锦便知道不能怪杏枝和桃枝了,那个人的命令,两人没有违抗的余地。
两人听了明锦的话,竟是不敢随便应声,谢蕴那张冷脸吓人,积威太深。
“快扶我起来吧。”明锦轻嘆了一声。
两个婢子手脚麻利地扶她起身,快速的为她梳妆。
明锦抵达花厅,是一刻钟过后的事,别院的小厨房就等着这一刻,明锦方坐定,家僕鱼贯而入,桌上摆上了色香味俱全的江南菜,菜式丝毫不输大酒楼,想来是卯足了全力。
“南姊姊。”明锦亲昵地喊了一声。
南风君爱怜的望了明锦一眼,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最终她什么都没多说,只是柔柔的问了一句,“饿了吗?一会儿多吃点。”
南风君本来就很温柔,她身上所有的刺,都是明钰一根一根亲自帮她装上去的,可就算成了刺猬,她依旧有着柔软的肚皮,这一份柔软永远向着明锦。
南风君心里有一根刺,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导致明锦遭此大罪,越是这么想,她心里越是难受,只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明侯。
明锦就是为了来找她,才会遭此大劫。
虽然明锦当真是为了南风君才来了一趟江南,可是却有更多的缘由是为了躲避谢蕴。
南风君这是倒果为因,往死里钻起牛角尖了。
“还真的有些饿了,南姊姊昨天也找了我一天,你也多吃一点。”明锦可以想像自己失踪以后,兄长和南风君是多么的着急。
照理来说,发生了昨日那样的糟心事,该是心情低落,失去进食的兴致,可人是铁,饭是钢,光是萦绕鼻端的香味儿,明锦就自然的分泌出唾液了。
文曜在这别院派不上用场,清晨等不到明锦起身,到了寅时下三刻便上府衙去点卯了,这会儿还没有散职。
谢蕴告假去了一趟朱家,处理朱水明父子,和明钰是先后回到别院的。
谢蕴回到别院以后并未在第一时间去见明锦,只是从仆从那儿打探了一下明锦的状况。
听到明锦午后一清醒就跟南风君一起用膳,他的心就放下一半了,还能吃能睡就是福。
总归,如今人儿已经放在眼皮底下了,不急着立刻去撞枪口,明锦现在心里肯定怨他,他也不必急着凑上去讨人嫌,不如等她和南风君处一阵,心情好一些他再出现,如此适时的保持距离,对两人都有裨益。
不出一个时辰,明钰也回到了别院了,一回到别院,他便让雨燕通传了一声,两个人在谢蕴的书房里头交谈了一阵。
经过了一夜,明钰理智了许多,瞅着谢蕴也没有昨日那般不顺眼了,尤其是当他注意到谢蕴嘴角的瘀痕的时候,心里也痛快了不少。
昨夜谢蕴脸上伤得厉害,就算用了御赐的化淤活血药物,伤处还是有着显眼的痕迹,今日到朱家,谢蕴还不得不敷了一些粉来遮掩,如今分掉了个七零八落,又露出了那凄惨的伤处。
两人难得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话。
“大舅舅明日起会对外称病,并且以身体欠安为由,向圣上奏请致仕,朱家从此由廷麒当家。”
“朱家在大业寺山脚有个清幽的别院,大舅以往就会在那儿养病。”说是养病,其实就是幽禁了,有进无出,有去无回,直着进去,只能横着出来。
朱水明也算是遭到了报应。
照理来说,朱水明到大业寺养着,宗主夫人责无旁贷,必定会随行照顾。袁绫是该跟着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可袁绫却提出了要和朱水明和离。
经过朱廷麒和万氏百般挽留,袁绫也不改变主义,直到朱廷麒希夏的哥儿、姐儿一口一个祖母别走,袁绫这才同意留在朱家受子孙奉养。
“往后大舅舅不会离开别院。”会在那儿养着,直到病殁,这是朱家给谢蕴的交代,也是朱家给冠军侯府的交代。朱家不仅只是冒犯了明锦,同时还冒犯了谢蕴。
谢蕴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朱家的处置。
朱家是皇帝的外祖家,也是明锦和南风君的外祖家,朱家还不能倒,如此处置朱水明是最好的结果了。
想想朱水明风光了一生,误入歧途,如今众叛亲离,只能孤单终老,往后他每多活一天都是愧悔和痛苦。
圈禁的身活并非享福,接下来便是粗茶淡饭、青灯古佛,就盼他能够真正的反思己身,和自己和解。
“那位姨娘用的蛊毒并不寻常,还需要追查。”谢蕴已经派人去查,这样的蛊虫就算在苗疆也很稀有,寻常苗人也养不出来,谢蕴总觉得背后还有文章。
谢蕴随口一提,明钰却是深以为然,“文表弟已经着人去探查了,想来不日就会有消息。”明钰话说的顺畅,可在说出口以后却觉得有些不对。
一想到明锦差点就要和文曜重新议亲,明钰就觉得在谢蕴面前提起文曜似乎有些膈应人。
明钰悄悄观察着谢蕴的神情,在确定他神色如常以后才继续说道,“如果有后续消息,再告知谢世子。”
“好,如果我这里有消息,也会告知明兄。”谢蕴如今对明钰,少了几分高高在上,这一套对明钰来说,确实受用。
“过几日,我准备带寸寸归京了,这期间,寸寸就劳烦谢世子看顾了。”明锦的事情虽然瞒得严实,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朱家人恐怕对朱九郎犯下的事有了认知,明锦的声明已然受损,明钰自然不会再让明锦住进朱家大宅院。
如今若真要算上隐密性,谢蕴这座别院是最好的安身之地无误。
想来,两人本就名正言顺了,或许让他们有机会相处,也能解明锦心中的怨气。
明钰想了半天,拍了拍谢蕴的肩膀,“寸寸从小就对世子有心,前些日子想来是对世子多年冷待有了怨怼,身为男儿,我知世子有凌云壮志,可身为兄长,还望世子对寸寸珍之、重之,寸寸从小就没了母亲,我一路是把寸寸捧在手掌心上,世子莫要辜负了寸寸。”
明钰说这段话,那是语重心长,“如果世子让寸寸伤心了,我不介意将寸寸迎回家中,继续捧在手掌心当掌中珠。”
“明世子大可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谢蕴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明钰能听出他的认真,心里也舒畅了不少。
只要谢蕴能把明锦捧在手心里,明钰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自是最好。”
“那位姨娘昨天晚上意图自戕,因着还有疑点没有澄清,暂且救下,等澄清疑点过后,便会处置。”高门大户,见惯了这些阴司,一条鲜活的人命,在明钰口中,竟也是随意可以打杀的。
“朱宁音昨天已经喂药了,过几日会对外说是殁了。”在世家里头,一直有着私刑的存在,江南一代也还保有这些旧习气,当家中子弟犯下死罪的时候,为了保全家族名声,选择私了的大有人在。
自从前朝有过巫蛊之乱,魏国就十分忌惮巫蛊之术,以巫蛊之术害人如果闹上了官府,也是死罪一条,是会在东市被处死的重罪。
“至于朱廷澐,我倒是想要处置他,但想想,谢世子在军中,想来手法应当比我更加了得。”明钰勾了勾嘴角。
“当仁不让,在下愿为明世子分忧。”谢蕴的嘴角勾了一笑,罕见地笑了。
“那便有劳了,切莫让他轻易死去,务必要令他后悔来这世间一遭。”
这一段话聊下来,竟是有几分相谈甚欢的意味在。
两个男人之间很不相似,可他们同样拥有高贵的血统,出身名门,有着公子哥儿的矜贵,还有着对明锦发自内心的疼宠和狂爱。
“这是一定,定令他悔不当初,后悔为人。”
谢蕴脸上带着几分阴恻恻,如果和他是敌对的一方,想来会被他的模样给吓到,可如果是和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却会生出几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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