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远枝笑了,整个胸膛都笑得震动了起来,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指:“我哪儿欺负阿湮了?阿湮不是自己都对父王说了,我对阿湮可好了!”
硬是把她的客套话拿出来说嘴,尚远枝脸皮也真是忒厚了,尚远枝的指腹刮了一下穆易湮雪白薄嫩的脸蛋,又刮过了她的眉角,他生气起来,当真是柳眉倒竖,可她人美,就连生出了嗔怒,都只见嗔,不见怒,好看得紧。
“阿湮……”他的唇贴在他的颈侧,当他用那低沉、醇厚如陈酒的嗓子呼唤她之时,热烫的气息就这么冰在她的颈子上,他紧紧的环着她,他身上的体温都渡给她了。
自从重生以后,他已经不像是原本大而化之的自己,他变得多愁善感。求而不得的疼痛,就像是阎王殿的油锅,让他反复品尝到痛苦。
明明心底已经想着要好好跟她过,可是在短短的时间内,他的心思总是会有如奔马过十里荒漠,有时顺畅,有时却是颠簸,前一刻心中感到甜蜜,下一瞬间却疼到喘不过气。
上了马车以后,一股恐慌感攫住了他,他只怕进了宫,见了唐皇后和穆易衡以后,他的阿湮,又变回了前一世那个模样。
凭心而论,在他们曾有的五年婚姻里,穆易湮对他是尽心的,她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只是她所有的好都是有价格的,他得先完成她的期待,才能从她身上讨得好,得到温情。
他爱了她……也可以说是有大半辈子了。上一世,生命在二十二岁那一年戛然而止,可他从十二岁那一年,就领悟到,他爱她。
那一年,王府风雨飘摇,唐家想要拉他下台,唐皇后肉眼可见的对他冷淡,可是八岁的穆易湮却还保持着赤忱。
他知道他小时候顽劣,除了自己亲爹娘,大概没人真心喜欢他,就算穆易湮讨厌他,那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回头去想,在家逢巨变之前,他确实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
可是那一年,他父王的手臂断了,外人只知道南陵王断臂,却不知道,南陵王那一年,是真的差点没了。断一条手臂,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伤小痛,稍加不慎,就是一条命的事儿。
为了显示天子仁德,他和父王在宫里住了一阵,一方面是方便南陵王治伤,另一方面也是让他能每日上太学,不耽误学业。
孩子的心思最是细腻,尤其是一个受到千娇万宠长大的南陵小霸王,不只是宫里的人见风使舵,就连太学里的学子,都认为他无法袭爵,对他冷嘲热讽。
在那段时间里,只有穆易湮待他如常,甚至还对他有了更多的耐心。
在那一天,他躲在太学的荷花池旁的假山偷哭,十二岁的男孩儿还哭,多丢脸?可是他爹都快没了,他也就哭了这么一次,偏生却是被她看到了。
穆易湮知道他不愿让其他人知道,所以背对着他,在那里杵了很久,穆易湮是嫡亲公主,她娘又是不好相与的,其他学子看到她在那儿,便会主动绕道。
身娇肉贵的公主为了他,足足在那儿站了一个时辰,等确定他哭完了,她才离去,而且贴心的什么都没问。
次日,他收到了她亲手刺的手绢,上头绣一簇宫灯长寿花。
她略不自在地说道:“世子,这长寿花代表了长命百岁,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定能百岁无忧。”
虽然不喜欢他,却依旧愿意这样安慰他,他就是爱上了这样的穆易湮。
“阿湮,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你已经是尚家的宗妇……”他的声音嘶哑的说着。
未竟的话语是:“莫要再为了唐家盘算了。”
穆易湮心领神会,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知晓了。”她的嗓音糯糯的,听着又乖又软。
尚远枝的情绪起伏不定,穆易湮心里也不好受,她自知给他许多的委屈,想要向他表达歉意,可是却无法在此刻开口。
心里头一阵柔软,穆易湮娇小的身子偎进了尚远枝宽厚的胸膛之中,情到深浓之处,是难以自抑的,穆易湮可以感受到尚远枝此刻的小心翼翼,却无法真正的安抚他。
即使是如此,穆易湮依旧希望他能开怀一些,她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一双小手攀上了他的肩,亲昵地搂着他的颈子,唤了一声:“阿远哥哥。”她侧着手,由下而上,那一双眸子盯着他瞧,眼底有着碎星点点,像是有小钩子,勾住了他的心,让他一颗心都往她身上扑腾。
尚远枝向来无法抵抗她,见她如此乖巧,忍不住咬了咬牙:“你别勾我,再勾,我便在车上办了你。”
这句话,倒真的只是个威胁,他还不至于这么禽兽,这样短短的路程都要占她便宜,不过……似乎也不是不成,只是这时间可能不太够。
得再绕城一圈。
可这一圈若是绕下去,指不定就会传出些什么风声,他是不在乎,只不过穆易湮的脸皮薄,就怕把她给惹恼了。
“阿远哥哥对我好的,不会这么做的。”她脸上浮现了笑意。
尚远枝心里头好像被羽毛挠了一把,他稍微退开了一些,把穆易湮放到迎枕边上,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不想我这么做,就安分点。”他的语速飞快,心跳也失速,像是想要从胸膛破栅而出。
尚远枝倒了一碗茶,咕噜一声,一口牛饮了下去,发现穆易湮在看着他,他局促地倒了一碗茶,递给她。
茶在小火炉上头温着,是最恰好的温度,这是她最爱的六安瓜片,六安瓜片只摘鲜叶不带丁点茎,味道回甘不苦涩,还有股清香,颇受仕女喜爱,在和穆易湮成亲之前,尚远枝府上备了几十斤的茶饼。
其实尚远枝并不那么喜欢这样偏甜的口感,不过他对生活的要求不那么细致,也就随了穆易湮一道。
穆易湮喝茶的动作可就优雅多了,她慢条斯理地嘬饮着茶水,在清甜的茶水入喉之时,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很是享受的模样。
尚远枝领悟到了,自己对她那便是迷恋了,就算只是望着她喝茶的模样,心里头居然都能生出别样的心思。
许是为了要压抑心中的躁动,尚远枝摊平了一张手绢,取了一串春早葡萄放在上头,葡萄是西域来的,冰镇过了,颗粒饱满晶莹。又从五斗柜拿出了象牙签和碟子。
尚远枝外表看来是个粗枝大叶的,首棒动作却是精细,毕竟上辈子练了足足五年。
一切便要从他们新婚开始说起,当初他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本想学着他爹双手健在时剥葡萄给他娘吃那般的情景,营造出新婚燕尔的氛围。
谁知这剥葡萄是个精细活儿,他的手跟不上脑子,葡萄一剥,那是汁水四溢、果肉稀烂,虽然穆易湮还是把果肉吃下去了,可他知道她嫌弃。
痛定思痛过后,他剥了几个箩筐的葡萄,剥到府上的侍卫看到葡萄,都隐隐作呕。
手上有了器具,尚远枝的动作就顺畅多了,用两根象牙签挑去了紫色的葡萄皮儿,露出底下翠绿的果肉,动作迅速的挑开了果腹,将里头和纤末拉出,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穆易湮含笑望着他的动作,嘴里赞叹:“没想到夫君这般心细如发。”她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了对他的赞赏,一下子让尚远枝低落的心情一下子振奋了起来。
或许这一世,他也改变了很多,所以令她不喜的习性,他都已经改了,想来他有更大的机会令她真心实意的喜欢上他吧。
精致的象牙签穿过了果肉,递到了她的红唇边,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言语,可气氛却是无比的旖旎。
“好吃吗?”
眼见她一点一点的把果肉咽下,尚远枝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喉头滚了滚。
“好吃。”穆易湮点头如捣蒜,双颊鼓鼓的,像是一只贪心的花栗鼠。
尚家的东西,没有不好的,而且尚远枝当真是舍得,这些西域来的瓜果要保持新鲜,就跟羞花太真的丹荔如出一辙,需要大量的金钱和人力才能够取得,以前在宫中偶尔可以吃到的东西,在南陵王府都能吃得上更好的。
这个男人也是好的。
尚远枝的唇慢慢的凑近,穆易湮的双手在裙面上头绞了起来,两人的气息逐渐交融在一块儿,还带了一点的瓜果香:“我尝尝。”尚远枝的嗓子里头带了一丝丝的战栗,像一阵轻风搔过了穆易湮的心头。
他的唇覆了上来,果肉在两人嘴里被撕裂分食,甜美的味道不知道是果肉,还是她身上的气息。
气息暧昧,温度升高,两人既克制又放肆,短短的路途,气氛旖旎。
抵达皇宫,太极殿的比勤公公已经在马车外头恭候着了:“请王爷、公主随奴婢来。”
评论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