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不远处,徐清宴衣袂飞扬,眼见苗纤纤二人在树下对峙,他眸光深深,手下贯注真气,一拂袖,暗暗发力,几块屹立的湖石被暗中推动,悄悄转移着位置。
等到阵法布好后,他额上已漫出细汗,而树下那两人还在争执着。
“不可能,我再怎么夜游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怎么不可能,你这么彪悍的女人谁还能搬动不成?”
……
徐清宴摇头转身,将那些争执声渐渐抛诸脑后,他心中一叹。
一个两个真是疯了,居然全跑到这宴秋山来,当真是不识凶险,当这里岂是吵架好玩的地方吗?
山上情况复杂,一个孟蝉他尚能勉强护住,再多两个可就没办法了,只能临时布下这奇门遁甲之术,虽然简陋,却也能将人暂且困在里面,不至于随处乱跑,招来横祸。
抬头看了看天色,徐清宴眉头微皱,他得赶紧去追山上的孟蝉了,不然天黑了可就麻烦了。
青衫一拂,择山道而上,瞬间消失在了拐角处。
……
听到孟蝉的尖叫声时,徐清宴心头一紧,循声掠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孟蝉跌倒在地,满脸惊恐,面前是一只巨大的白虎,背生两翼,骇人不已,正向她步步紧逼。
徐清宴几乎一眼认出这凶兽,瞳孔骤缩:“不妙,是穷奇!”
一声虎吼地动山摇,他还来不及多想,便飞身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孟蝉,向后疾掠几步,险险避开那一口利牙。
转瞬间已是在生死关前走了一遭。
孟蝉浑身颤抖着,满脸血污地睁开眼,惊呼中险些哭了出来:“徐,徐大哥!”
她被徐清宴护在怀里,腿上有鲜血汩汩流出,徐清宴来不及向她解释那么多,只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回头向身后的穷奇一瞪。
一人一虎,几步之距,就那样僵持下来。
四野里有风掠过,萧瑟肃杀。
孟蝉浑身颤抖着,整个世界黑压压的一片,看不见,听不清,只紧紧贴在那个温热的胸口,手心抓住他的衣袖不放,泪水混杂着鲜血。
徐清宴依旧保持着扭头的姿势,与那双凶狠的虎目久久对视,嘴中念念有词,却没发出一点声响,只有那穷奇越听越愤怒,又是几声虎啸响彻天际。
徐清宴面不改色,眸光却一厉,嘴里念得更快了。
“我再说最后一遍,这个人我要了,你休想动她一根汗毛,要果腹滚去别处,我数三声,你掉头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
山风烈烈中,穷奇听得万分暴躁,背上的双翅不住扑打着,张开血盆大口,挑衅般又上前一步,整片林子瞬间地动山摇。
孟蝉抖得更厉害了,徐清宴紧紧按住她的头,依然面不改色地与穷奇对视,只是眉眼冷了一分。
“一。”
穷奇仰头长啸,双翅猛挥,仿佛万般不甘心,暴躁地又继续上前一步。
“二。”
徐清宴动也不动,眉眼更冷,长发飞扬。
穷奇像是犹豫了一下,凶狠的虎目久久望着徐清宴,却依然缓慢地上前一步。
“三。”
徐清宴与那个巨大的兽头几乎近在咫尺了,大风烈烈,只要穷奇一张口就能将他的脑袋咬断,他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两手将怀里的孟蝉按得更紧了。
那是一场比想象中还要漫长的对视,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草木森然。
随着一声破天虎啸,穷奇转身扑翅,头也不回地跃入了山林深处。
徐清宴紧紧盯着它,直至彻底消失后,他才长睫微颤,低头去看怀里的孟蝉。
“好了,没事了,小蝉别怕,老虎跑了……”
孟蝉全身都在抖,脸色白得可怕,抬眼对上徐清宴的目光,有热流夺眶而出:“徐大哥……”
风掠长空,两人从没有一刻这样紧紧相贴过,他们在弥漫的血腥气中,心跳挨着心跳,生死与共。
……
孟蝉的腿受了伤,徐清宴就近找了些草药,为她敷上后,随手撕下衣角替她包扎起来。
他说还好自己瞧出她不对劲,放心不下,悄悄跟了一路,否则孟蝉就得舍身喂虎了。
孟蝉脸一红,轻声道:“这山上的确古怪,我还从没见过长翅膀的老虎呢……可那老虎为什么又忽然走了?”
徐清宴手一顿,许久,抬头做了个夸张的鬼脸:“谁知道呢,大概恶虎怕恶人,被我吓跑了吧。”
玩笑的语气让人忍俊不禁,孟蝉紧张的情绪放松不少,抬头望了望远空,也不再多想,只当侥幸,死里逃生。
“因为付大人夜夜托梦,一定要我完成他的遗愿,采来千萱草交给沁芳小姐,我被他与沁芳小姐的真情感动,实在不忍心拒绝,也不便声张,这才一个人上了宴秋山……”
树下,孟蝉按照付朗尘教她的说辞,对着为她包扎的徐清宴解释起来,未了,眸含歉意:“徐大哥,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事实上,她现在真的非常内疚,但一想到付朗尘那轻敲腹部的哀怨模样,又只能把所有话都憋回去。
还好徐清宴并不在意,反而抬头笑了笑:“你一向是心软的,我能理解,倒是那付大人,成亲前一月被雷劈死,的确可怜了点。”
他目光扫过四野,“所以说这宴秋山尽出些荒诞离奇的事,我们虽然幸运一次,却不见得有第二次,得赶紧趁着日头还在,快点下山了。”
说完,他伸出手:“来吧,孟蝉,我背你走。”
那只手白皙修长,在斑驳树影间显得那样宽大有力,给人无限的安全感,孟蝉却怔怔望了许久,一直没有动弹。
她抬头,声如蚊呐:“可还没采到千萱草……”
徐清宴一愣,旋即道:“明天我可以一大早上山替你采。”
孟蝉抿唇,仿佛万般不好意思,却还是细声细气地坚持着:“付大人马上就要下葬了,我们坐船回去都要三天,时间有限,这次不采就没有机会了……”
她内心忐忑不安,有些不敢看徐清宴的眼睛,风掠四野,不知过了多久,徐清宴才依旧把手向她伸了伸。
“上来。”
她心头一沉,几乎就想愧疚地开口:“徐大哥你走吧,别管我了……”
哪知徐清宴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她,直接往背上一带,她惊呼扭动间,他却回头冲她一笑:“别乱动,我背你去采千萱草。”
那一瞬,山间像霎时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紧挨的心跳。
孟蝉久久地愣住了,直到徐清宴背着她向山中深处走去时,她才回过神来,暖流涌遍全身,眨了眨眼,有水雾升起。
她勾住徐清宴的脖颈,那宽广的肩膀像方小小天地,独有的气息笼罩着她,熟悉又安心,她贴在他耳畔,深吸口气。
“徐大哥,谢谢,谢谢你。”
徐清宴一笑,头也未回:“我还想吃你做的酒酿丸子呢,当提前预定好了。”
孟蝉笑了笑:“没问题,想吃多少都可以!”
两人说话间,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密林里,缓缓走近一抹雪白,双翅微动的穷奇,目露凶光,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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