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沂州时,两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就连晚上都是窝在同一床被子里抵足而眠。
可一旦回了昆弥市,何应悟便失去了继续赖在谈嘉山房间的正当借口。
他抢着洗了碗,又磨磨蹭蹭地给人收拾了行李箱,手上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干的活,只好不情愿地挪去门口换鞋,准备回自己房间。
“小鸟。”
何应悟松开门把手,转头望向叫住自己的谈嘉山,“嗯?”
“……没事。”
谈嘉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嘱咐对方把玄关处的几大袋零食拎回去,早点休息。
门刚推开,玄关处一串声响清凌凌地欢迎何应悟回来。
他锁好门,拨了拨挂在门旁仍在撞出余音的贝壳风铃——这还是谈嘉山上次从海边餐厅旁边的小店给他买回来的。
除此之外,宿舍里空荡荡的,安静得令人烦躁。
何应悟在屋内无头苍蝇似的逛了一圈,给半个月没浇水的打蔫儿绿萝浇了水、给马桶水箱里重新换上蓝色的洁厕灵、又把行李箱里没来得及送洗的衣服袜子全丢进洗衣机,他甚至还跑去洗了个澡。
怎么才过去两小时?
好漫长。
好无聊。
谈嘉山现在在干嘛?
这个点对方应该刚洗漱完,已经敷着面膜开始看书了。
豆子应该也泡好了,谈嘉山明天会打花生粥还是红豆粥呢,会和平常一样专门留一份加糖的给我吗?
哪怕面对面也不好意思问出这些话的何应悟把自己摔进被子里,举着手机漫无目的地翻。
说起来,哪怕两人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但何应悟依然没有谈嘉山的私人联系方式。
《四方来食》杂志社的保密条款能约束评审员们的工作私密性,却管不住工作之外的不带职业身份的私交。
比如杨钰,她与何应悟合作过一次后就立马要了他的微信,朋友圈条条点赞不说,时不时还找人聊天吹水,顺便安利自己所在的海外部前景有多光明,那暗戳戳想把人挖过去的意图从未改变。
但谈嘉山觉得没有必要。
大概是因为工作软件足够全能——聊天、打电话、付费、打车、买票、订酒店……功能一应俱全。
除了必要的证明身份的扫码认证功能,何应悟几乎没怎么见谈嘉山打开过微信之类的社交App。
他甚至怀疑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离开了杂志社,怕是都难联系上对方。
也不知道谈嘉山会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发什么?
是臭美自拍、餐饮界新闻、《四方来食》电子海报,还是帮朋友转发广告?
谈嘉山这么要面子,诸如被骑着猪跑一里路、搓澡时险些被提灯这种丢脸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发出来吧。
会不会有和我相关的内容呢?
脑子里天马行空到一半,嗡的一声,来消息时的震动提醒吓得何应悟差点松手,手机险些砸在他脸上。
他手忙脚乱地翻了个身,点开工作软件里冒出红点的对话框。
「+3」:睡了没?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还没呢!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怎么啦哥?用我过来吗?
「+3」:不用。
「+3」:牛奶还留在冰箱里,你忘了带走。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我说吃饼干的时候怎么觉得嘴干巴巴的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原来是忘了扭一扭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泡一泡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舔一舔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对了,你吃奥利奥吗?我这儿还有一包
「+3」:不吃。
「+3」:记得刷牙。
「+3」:你有两回吃完东西没漱口就睡觉,一直嘎吱嘎吱磨牙。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真的假的……
不等何应悟狡辩,谈嘉山先发了段视频过来。
视频大概是在高铁上拍摄的,睡得七荤八素的何应悟歪了半个身子在谈嘉山肩膀上。
窸窸窣窣的牙齿攒动声音从唇间细碎地传出来,不怎么悦耳。
何应悟听到视频的背景音里,有小孩的说话声传来:“妈妈,我好像听见了老鼠打洞的声音,你说咱们要不要汇报给乘务员……”
闻言,本来还在安静偷拍的谈嘉山伸手捏住了何应悟的鼻子,憋得人下意识张口呼吸。
可哪怕被这么造,何应悟也能没醒过来。
反而因为倚靠的支点在谈嘉山胳膊上,何应悟张嘴时蓄的几滴口水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又在对方袖子上晕开一小团。
“睡得这么死,把你卖了都不知道。”他听见谈嘉山轻声笑着说。
刚刚还趴在床边优哉游哉晃脚的何应悟腾地坐起来,脸红透了。
他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只记得从那天起,谈嘉山随身携带的东西里又多了一小瓶漱口水——并且硬押着何应悟养成了每顿饭后漱口的习惯。
问题是,这人为什么要把这么令人尴尬的画面拍下来?
还在手机里存了好几个月!
何应悟羞愤交加,坏心眼从胆边生,给谈嘉山也发了张自己偷拍的照片。
照片上,谈嘉山穿着大花袄子不说,还被凶得连村里的狗都得绕着走的大头鹅追着满院子啄,狼狈得不行。
这只大头鹅在福利院养了两年,也算得上村里一霸。
它不敢惹用舀饭瓢当棒槌使的姥姥哥,看见自己就饿得眼睛发光的何应悟,更不屑于招惹比自己还矮的何岑。
大头鹅专门针对因为不喜欢家禽味道而刻意绕着走的谈嘉山挑衅。
谈嘉山每回一出院子,这大头鹅就鬼鬼祟祟地跟上来,趁其不备,挑最翘的部位狠狠叼上一口,再扑棱着翅膀大叫着得意飞走。
最后还是姥姥替谈嘉山报的仇——以红烧的形式。
但或许是何应悟高兴过了头,发照片的时候,一不留神点选到了相册里的另一张。
这张可有些见不得人。
因为照片上的谈嘉山只穿着睡裤,上半身不着寸缕。
这么说或许也不算很严谨——毕竟对方的手腕上还戴着支手表。
何应悟发誓,他绝对不是刻意偷拍的。
下了几日的雪,那天难得出太阳,白灿灿的霞光隔着窗玻璃上的冰花泼进房间,格外漂亮。
美景总是转瞬即逝,何应悟的记者本能上线,捞过相机咔嚓就是一张抓拍。
好巧不巧,刚脱完上衣、正边解表带边往床边走的谈嘉山刚好入了镜。
不得不说,宽肩细腰的谈嘉山是真上镜。
何应悟对着相机纠结了五秒钟,果断将其传到了手机上保存下来。
哪里知道还没捂热,就被照片里的正主给发现了。
「+3」:……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对不起,发错了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完了,怎么撤回不了……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你听我狡辩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那天拍窗户的时候你自己光着身子走过来的,还记得吗?就是出太阳那天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别生气好吗?我明天来宿舍给你拖地叠衣服晒被子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啊!谈嘉山,你的胸怀像安全气囊一样结实可靠!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啊!谈嘉山,你的腹肌像糯玉米一样粒粒分明!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啊!谈嘉山,你的人鱼线像峡谷一样陡峭幽深!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啊!谈嘉山,你的背肌像山峦一样绵延壮阔!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你身材这么好,我存着激励一下自己健身而已啦,你别想多了
「是鹦鹉不是绿毛鸡」:哥,别按门铃了好吗哥,我真的有点害怕
「+3」: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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