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恙。”李长恭喊他。

    “干，干什么？！”韦吉祥冷不丁听见李长恭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李长恭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脚边就是韦吉祥刚刚捏出来的丑雪人。

    纷纷扬扬的雪落下来，点缀在他的大衣上，显得人更加英俊。

    在他的映衬下，韦吉祥捏的雪人甚至看上去有点猥琐。

    韦吉祥有点想笑，但是最终迫于李长恭的淫威，还是憋住了。

    而在李长恭眼中——

    韦吉祥呆呆地低头又抬头，看完雪人又对比李长恭，看着看着，鼻尖也落上一片雪花。

    李长恭轻嗤一声，心想，果然是个傻子。

    韦吉祥听见他的笑声，简直莫名其妙。

    我还没笑呢？“你笑什么？”

    “没什么。”李长恭摇摇头，“上车了。”

    韦吉祥“哦”了一声，想了半天也没把雪人推掉。

    哎，总归是自己的杰作，舍不得。

    他站起身跟着李长恭走，李长恭被他的眼神影响，也看了一眼那个丑雪人。

    “你刚刚在堆雪人？”

    “啊？对。”韦吉祥敷衍道，“堆着玩玩。”

    李长恭挑眉：“堆的是我？”

    韦吉祥干笑，避开不回答：“是吗？你这么觉得？”

    不是，哥，我自己都不敢说堆的是你，你怎么敢认领的！

    “嗯。”李长恭应了，嘴角勾起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我觉得是。”

    韦吉祥拿不准李长恭的意思：“那，你觉得我堆得怎么样？”

    李长恭越过他往前走，只留下一句更加含义不明的——

    “还不错。”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留下一脸莫名的韦吉祥。

    韦吉祥怀疑地转头看向地上的雪人。

    ——好像，还是那么丑。

    他和李长恭，肯定有一个人的审美有问题。

    —

    李长恭倒是没觉得自己的审美有问题。

    他是觉得：既然韦吉祥堆的是他，那就不可能丑了——毕竟他本人不丑。

    他还觉得：韦吉祥虽然人品不行，但是似乎挺在意自己的。

    韦吉祥……真的会在意自己？

    思绪纷乱。

    摄像机闪着红光，显然是已经打开了，李长恭看了一眼跟拍的PD，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先行上了车。

    韦吉祥着急跟上来，条件反射地说：“欸，别关车门——”

    李长恭看了他一眼：“……我没想关。”

    “啊，那就好。”韦吉祥有点尴尬，堪堪维持住自己的高冷，“谢谢长恭哥给我留门。”

    李长恭没应，他不想在镜头前和韦吉祥留下太多的交流画面，因为说得越多，就越容易暴露出失态的一面。

    好尴尬啊。韦吉祥内心流汗。

    庄梦雨隐晦地看了李长恭一眼，罕见主动开口活跃气氛：“刚刚吉祥弟弟是在堆雪人吧？”

    韦吉祥一愣，然后颔首，不经意间露出自己斧刻刀削的下颌线：“嗯，对。”

    庄梦雨调笑道：“没想到弟弟看起来高冷，其实还挺有童心的。”

    “南方人，对雪总会有些向往的。”韦吉祥面露回忆之色，“我高考报志愿的时候也是，说什么也要填一所北方的大学，去看雪。”

    庄梦雨自然而然地接话：“弟弟还上过大学呀。”

    韦吉祥缓缓在脑内扣出一个问号：“……啊？”

    “我看过你上过的那档吐槽综艺。”庄梦雨说得很坦然，“网友都在弹幕里猜测你可能是文化水平不高，所以才被打击得无法反驳。”

    “才不是呢！”韦吉祥愤然，嘴角微抽，“我这是素质教育接受多了——所以才太有素质了。”

    李长恭坐在一旁，抱着胳膊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没有素质？”

    韦吉祥倒吸一口凉气：“我——”

    那边，李长恭已经话音落地：“不用解释，你就是这个意思。”

    韦吉祥无从辩解，他觉得李长恭现在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怨夫。

    哪怕他现在说个“地球是圆的”，李长恭也得反驳并且补充“地球明明是个椭圆形的球体，你这么说就是看我不爽想误导我”。

    说多错多，韦吉祥被迫闭了嘴：“我不说了。”

    李长恭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你堆那个雪人，是什么意思？”

    来了，秋后算账，它来了！

    “什么意思？”韦吉祥在脑内疯狂搜寻解释，发现不如不给解释，“下意识就堆了，没有理由。”

    “‘下意识’……堆了个我？”李长恭微微偏头，似乎有些错愕。

    意思意思，意识意识，韦吉祥头都大了！

    “呃嗯……吧。”韦吉祥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最终只是说，“你要是想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李长恭面无表情，眼眶却微微红了，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他想到什么，神色又是一厉：“没良心的笨蛋。”

    韦吉祥一琢磨：“‘笨蛋’这个词，怎么还有点宠溺呢？”

    李长恭轻叹一声：“因为太脏的词，它不能播。”

    好吧，好吧，韦吉祥噎住。

    李长恭见韦吉祥放弃抵抗，心情颇好地抱着隔壁，望向窗外看风景。

    庄梦雨听完他们一番交流，颇为感慨：“哈哈哈，还是你们年轻人话题多啊。”

    韦吉祥虚弱地在内心反驳：姐，到底是谁先把话题引导到这的啊……

    表面上，他只是点点头，也扭过头看窗外的风景，在镜头前留下一条高冷的下颌线。

    节目播出后，高赞弹幕戏称——韦吉祥和李长恭，分别撇头看一边的窗户，就是不愿意看对方，简直就像是一对刚刚吵完架的小情侣。

    —

    到了机场，摄像录了一点下车素材，也就关了摄像机。

    韦吉祥远远就看见人头攒动，他微微纳罕：“今天机场怎么这么多人？”

    “是粉丝们来送机了。”庄梦雨耐心解答了他的问题，“吉祥弟弟可能还没见过吧？”

    “是啊。”韦吉祥一愣，点头，“没见过，那谁的粉丝最多啊？”

    他是网红嘛，和明星待遇不一样，他没有公布行程的习惯，粉丝也从来没有接机送机这一说。

    “当然是你长恭哥的。”庄梦雨笑了笑，友善地鼓励，“不用羡慕，你以后会有的。”

    李长恭双手插兜走在一旁，整个人显得淡淡，闻言依旧没做出什么表情。

    韦吉祥看了又看，眨眨眼，脸上的雪花冰凉冰凉的。

    “有人接机也不是完全的好事，心里会有负担。”韦吉祥羡慕地看了一会儿，感同身受地哆嗦了一下，“这么冷的天气，机场又在郊区，他们也愿意赶来送机，他们，不会冷吗？”

    “我觉得会，他们应该也是觉得冷的。不过，好像见到我们这件事，可以让他们有抵御严寒的勇气。”庄梦雨没有计较，摇摇头，提点道，“吉祥弟弟，明星大多都是有粉丝接送机的，还好你这话没有在镜头前说，不然肯定有人骂你拉踩其他明星，是白莲花了。”

    “白莲花多好啊。”提起大众的评价，韦吉祥就很重视，“亭亭净植，出淤泥而不染，符合我的人设。”

    这话说完，李长恭脸色似乎更沉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噗，你还真在意你那人设呀。”庄梦雨又把话题抛向李长恭：“长恭呢，你怎么看？”

    “以前我也觉得，他们会冷。”李长恭看着远处的人群，轻声说，“现在我觉得，要尊重他们的热情，他们愿意顶着风雪来看我，我也会拿出好的状态面对他们，不扫他们的兴。”

    庄梦雨笑：“所以你每次都会让助理准备礼物，怪不得大家都说当你的粉丝很幸福。”

    什么？当这个毒舌怪的粉丝，居然会幸福？！

    韦吉祥深深怀疑了自己，大家眼中的李长恭，怎么和他眼中的李长恭不是一个人啊？

    只见过独宠一人、只对一个人好的，怎么还有人只对一个人坏？

    如果李长恭唯独讨厌韦吉祥一个，那李长恭算不算韦吉祥另一种意义上的毒唯？

    庄梦雨话音刚落，就听见人群中有骚动声。

    “是何恙……”

    “真的是何恙……”

    “何恙，恶心！滚出节目组！”

    “整容脸！离我们梦雨远一点！”

    是了，无论什么样的场合，总不缺乏讨厌韦吉祥的人。

    韦吉祥站住了，抿着唇，脸色苍白。

    肩膀忽然被揽住，焚香的味道逸散到鼻尖。

    原来是李长恭。

    他轻声说：“别听，别看，走了。”

    —

    飞机穿过云层，最终降落在了大兴机场。

    川渝口音的陈导给大家讲解规则：“我们小组的目标，是用十块在京市旅游三天，必须去够三个景点。过程中不许花自己的钱，也不许借熟人的钱。”

    “十块，三个人，活三天？”韦吉祥想到自己的人设，硬生生把语气掰回平淡，“——简单。”

    李长恭施施然迈步，站得离韦吉祥远了一点：“这是他说的啊，我们不这么认为。”

    过分了啊，一秒钟就划清界限！

    有失体面！韦吉祥轻哼，又问：“我可否现在转去另一个组？”

    庄梦雨忍不住“噗呲”一声：“吉祥弟弟，你这退堂鼓打得够优雅啊。”

    “另一个组的目标是——三天之内，用十块从海市来到京市。”陈导继续加码，“并且，你们两组中有哪一组任务完不成，就由另一组替他们接受惩罚，只要你们不想得罪人，不想被网暴，就别想摆烂！”

    “算了，我们这样也挺好。”韦吉祥泄了气，“至少不用动弹了。”

    庄梦雨问：“那惩罚是什么？”

    “惩罚就是，吃一罐鲱鱼罐头。”

    这边陈导刚刚说完，那边韦吉祥就“yue”了一声。

    “唉哟，何恙老师，这是怎么啦？”李长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可得注意形象。”

    “无妨。”韦吉祥只能又硬着头皮挺起腰，“这，这鲱鱼罐头，我有幸吃过，十分奇特。”

    李长恭在一旁为他注解：“他说鲱鱼罐头很难吃。”

    韦吉祥顿了顿，说：“……我建议大家轻易还是不要尝试。”

    李长恭翻译：“他说他自己不想吃。”

    韦吉祥继续说：“还是先给另一个小组去个电话，主要是关心一下他们的情况，倒也不是害怕什么——”

    李长恭继续翻译：“他说他怕死了。”

    韦吉祥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您大学时学的同声传译？”

    “我大学时学的什么，你能不知道吗？”李长恭只是掀了掀眼皮，“明明都坐在一个教室里，一起上了四年课，我上过的内容，你也都上过。”

    庄梦雨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你俩同班同学啊？”

    “不算同班，一个专业，很多课都是一起的。”李长恭答了，又轻轻一哂，“不过，好像某人已经不记得了。”

    韦吉祥别扭地接话：“我也没有不记得。”

    李长恭瞬间扭过头，紧紧盯着韦吉祥，目光骇人。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一时间反而不知道先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