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立刻把手放下，转为摆手说：“可别冲着我啊，上面安排的，我只是传达。”

    小钱深吸一口气，再吐出。

    何恙老师还在自己身后呢！不能掉链子，冷静！

    小钱又问：“那我现在预约，成吗？”

    “不行啊，你们要用的酒吧棚子，已经被前两天和我们签约的霍天王团队订走了。”前台一副按规矩办事的样子，“人家按照规矩定了，都已经开始用了，你们约不上。”

    小钱又忍：“那请问一下，他们要拍到什么时候？”

    前台耸耸肩：“这我可就不知道咯。”

    “他们要用多久时间，这个不应该在预约时就要说明吗？”小钱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你手上拿着预约记录，结果告诉我不知道？”

    这时，韦吉祥淡淡开口：“小钱，算了。”

    人家就是不想让你拍，借口能找出一万种，何必纠结。

    “好了好了，何恙老师，我听了半天，犯不着生气。”韦吉祥一开口，一个人走出来，“人家就是一个工作人员，怎么劳得您兴师动众、大动肝火？”

    原来是沈书亦——比韦吉祥粉丝量差一截、路线又差不多的一个小网红，因为有韦吉祥的存在，公司对他一向不上心，还天天拿韦吉祥当他的对标。

    韦吉祥本来就没表情，听见这句话，更没表情了：“我没生气。”

    “没生气，那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会是在耍大牌吧？”沈书亦夸张地咋呼道，“不会吧，不会吧？”

    韦吉祥语气中是真诚的疑惑，误打误撞地没有陷入自证陷阱：“你管我在干什么，你又是在干什么？”

    沈书亦愣了一下：“我……我看你们欺负素人，挺身而出啊。”

    韦吉祥脸色一沉，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我打开录音了，请沈书亦先生把你这句话再复述一遍？我留存好证据，方便之后告你诽谤。”

    “我，我就是看你们这有些动静，怕你们动静太大影响拍摄，好心提醒一下。”沈书亦立刻就改了口，心虚地扯着嗓子说，“公共场合大声喧哗，不是扰民吗？”

    他这一嗓子的分贝比刚才所有的对话都大多了，韦吉祥耳朵疼，眉心微皱：“那沈老师现在是做什么？专门过来教我怎么扰民吗？”

    韦吉祥不太会吵架，但真诚才是必杀技。

    小钱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

    沈书亦瞪了韦吉祥一眼，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厉害的话，只能灰溜溜离开了。

    “何恙老师，你吵架真厉害！”小钱竖起大拇指。

    “……我没在吵架啊。”韦吉祥愣了，“而且我从小一跟人争执就脸红，一吵架就结巴，从来不擅长这些。”

    小钱反应过来：“哦不对，怎么能说吵架呢，这是和人讲道理。”

    韦吉祥却没反应过来：“我也没和他讲道理啊，我就问了几个问题，什么都没干。”

    “啊？那你刚才的反问？”

    “那就是单纯的疑问啊。”

    “那刚才的取证威胁？”

    “他诽谤我，我难道不应该取证吗？”

    “那最后的阴阳怪气？”

    “没有吧？”韦吉祥懵懂地看着对方，“我什么时候阴阳怪气他了？”

    “真是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啊……”小钱敬佩了，“何恙老师，你记住，你下次想和人吵架时，你就这么单纯地疑问，相信我，对方吵不过你的。”

    “嗯？啊……好吧。”虽然没听懂小钱在说什么，但是韦吉祥应了。

    小钱乐完了，发现好像现在情势还是不容乐观：“那他们不给我们棚子，今天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休息一会儿。”韦吉祥有些乏了，“你也辛苦了，我请你喝个咖啡吧，最近校门口新开了个咖啡馆，我还没试过呢。”

    “哇！何恙老师请我咖啡？好啊好啊！”小钱立马被哄好，“就是……我喝了咖啡晚上就睡不着了，能点奶茶吗？”

    —

    “哟，穿这么正式，又去校门口那个咖啡馆演出啊。”

    李长恭正在整理马褂，舍友小王听见动静，从床帘里探出头。

    对于一向不是同路人的小王，前者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小王话匣子打开了：“嘿，真奇怪，你说这咖啡馆开业，为什么要请人说脱口秀？不应该请乐队吗？”

    “我也不清楚。”李长恭沉声应，“有表演的机会，我就去了。”

    “你也是奇葩，明明家里那么有钱，还天天四处寻找演出的机会，那么想演，不如在家里开个剧场，雇人去看不就得了。”小王躺在床上畅想，“还真别说，你长得也不错，完全可以把自己的脸印在海报上，你信不信，绝对有人看！”

    “不一样的。”李长恭摇头，“我答应过师父，要堂堂正正地拿内容吸引观众。”

    ——那时候的李长恭，古板，正经，一丝不苟，和后来的那个阴湿男鬼简直是两模两样。

    “内容？快节奏的时代，内容哪有外表重要？”小王拿着手机翻了个身，“欸，你知道隔壁班的那个网红何恙不？全网千万粉丝，学校表白墙上一堆人表白他，谁管他有没有内涵？其实都是包装出来的，上次路上碰见，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都不知道他在装什么！”

    李长恭依旧没什么表情：“我认为，我们还是不要在背后议论同学比较好。”

    “你这就没意思了。”小王干笑了两声，不再和他八卦。

    李长恭穿戴整齐，走出宿舍楼，踏进雨幕中。

    今日有小雨。

    —

    咖啡馆里，小钱愧疚地捧着奶茶杯子：“都怪我，明明都知道他们会搞破坏了，居然没想到这一层……何老师，我下次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下一次要是有人再敢在你面前搞事情，我小钱一定第一时间挺身而出！我发誓！”

    “没事的小钱，你已经尽力了。”韦吉祥也知道公司肯定还得从中作梗，听见这个消息，倒是不太惊讶，“尽人事听天命，很多事情不是足够真诚就有解的。”

    他简简单单地陈述了这个道理，又似乎有很多未尽之言。

    “不过，何老师，你穿这身可真好看啊。”小钱看了一眼又一眼，还是忍不住夸，“美得雌雄莫辨，跟天仙似的。”

    “还天仙呢，跟天线宝宝差不多。”韦吉祥叹了口气，用手扇了扇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响，他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你先坐着，这里太闷了，我出去吹吹风。”

    风铃声响起，店门打开，韦吉祥推门而出，站在了屋檐下。

    不知何时，外面的世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因为雨幕的影响更加滞涩，

    大概是因为雨天，所以才呼吸不畅吧……韦吉祥心想。

    其实也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的遭遇，当初欢欢喜喜签了公司，现在却落得如此狼狈的局面，再加上这阵子家里的生意也出了些问题，他看似淡定，其实心中也忐忑。

    他站在屋檐下看雨，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徐徐向咖啡馆走近。

    那个人很高，穿着一身马褂，脸被油纸伞的边缘遮住，行在雨中，像是一幅隽永的画。他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里似乎拿着手机，屏幕的光线在伞上打出一层淡淡的亮色。

    韦吉祥将视线随意安放在他的身上，看着年轻的男人走近，再走近，才发现他长着一张熟悉的脸。

    李长恭也愣了一瞬，唇角勾起，薄唇开合：

    “又遇到你了，何同学。”

    韦吉祥这才想起自己那个只用过一次的身份。

    ——他是何恙老师，也是“何秋阳”同学。

    韦吉祥无法，只能小声回应：“嗨，好巧。”

    美人尴尬地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只需要看他一眼，李长恭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鸡飞狗跳的夜晚，看见他在树下沉睡。

    他像是童话故事里受到诅咒永远不会醒来的公主，直到被李长恭唤醒，才重新融入到周遭的环境中。

    近一年的时间里，李长恭都在反复懊悔那个糟糕的见面，并且期待有朝一日能够重新相遇，给予对方一些补偿。

    今日美梦成真。

    “看来你还记得我？”得到韦吉祥的招呼，李长恭像是松了口气，“那天晚上，无意冒犯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怀。”

    清冷的美人美目流转，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外面大雨倾盆，每一滴雨水都迫切希望引起他的注意，却没有一滴雨水可以落进他的眼中。

    李长恭深恨自己不是一滴幸运的雨水，激不起一丝的波澜。

    韦吉祥最近都忙着防备那些明枪暗箭，谁有空去回忆一年前的那点小乌龙？

    他实话实说：“我本来就没……”

    “何老师，是不是有奇怪的人纠缠你了！”就在这时，小钱追出来，用防备的目光看着李长恭。

    韦吉祥抱着胳膊看热闹，微微挑眉，对李长恭说：“看来你长得很像是奇怪的人。”

    李长恭噎了一下：“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小钱正沉浸在刚才没有保护好何恙老师的懊恼中，胸中战斗的火焰熊熊燃烧。

    “保护何恙老师，从我做起！”小钱恶龙咆哮一声，愤慨，“你说不是就不是！这一片像你这样的人可多了。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何恙老师不是那种人！我劝你回头是岸！”

    事情离谱到一定程度，李长恭反而没了脾气：“我是什么人？”

    “这不是很明显吗？谁好端端地会穿一身马褂进行角色扮演，还在路上拦着人搭讪！”小钱越是分析，越是觉得自己有道理，“附近就是酒吧一条街，奇装异服的小白脸，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你肯定是有偿陪侍的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