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吉祥不知道李长恭是哪种人，但显然不是小钱说的那种人。

    这么一折腾，韦吉祥的心情反而好了一些，他慢悠悠地开口问：“你穿着这身衣服，是要？”

    李长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哦，来说脱口秀。”

    小钱更是抓住了把柄：“何老师你别和他说话啊，你看他编谎都编不好，穿着说相声的衣服，说自己是说脱口秀！”

    韦吉祥也有点怀疑人生：“你确定，不是说相声？”

    似乎经常面对这个问题，李长恭笑笑：“就是说脱口秀，你要不要听听看？”

    被这样误会都不生气，这个人……脾气真好啊。韦吉祥腹诽。

    要是后来的韦吉祥，肯定羡慕此刻的自己能轻松获得李长恭的好脸色。

    “看就看，谁怕谁！”韦吉祥还没说话，小钱先应了，“我才不信呢，如果你真会说脱口秀，我吃！”

    李长恭掀唇：“禁止骗吃骗喝。”

    —

    “对不起啊……冤枉您了，没想到，您还真会说脱口秀啊。”小钱挠挠头，尴尬极了，“其实主要是，您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就，就……误会了。”

    韦吉祥这才姗姗来迟地开口：“抱歉，确实是小钱冒失了。”

    “没关系。”李长恭一眼看穿了韦吉祥的作壁上观，“现在心情好一点了？”

    愣了一下，韦吉祥应了：“……嗯。”

    “我们明明算是认识，你也不帮我解释，很明显是想看热闹，不是吗？”李长恭继续说，“——没关系，能让你痛痛快快看上一场戏，心情好一点，这些都无所谓。”

    “原来，你们认识啊。”小钱更羞赧了。

    韦吉祥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主要是你刚刚的反应……比较精彩，我实在不忍心打断。”

    李长恭却不爽：“有多精彩？比我的脱口秀还精彩？”

    韦吉祥眨眨眼：“得罪人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等等，何老师，咱还缺个人，你忘了吗？”小钱不知道他们曾经那些恩恩怨怨，还以为两个人是旧相识，“我们还缺个和你一起搭戏的演员！演你的面基对象，你们还要一起拍手势舞呢！”

    “再找呗。”韦吉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试图岔开话题，“这位同学一看就很忙，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我不忙。”李长恭连忙抢话，一副“你真的不用担心我”的熨帖表情，“我有空的。什么手势舞？我来试试。”

    小钱一听，自认做了一件替主公分忧的大好事，更起劲了：“你俩既然认识，肯定有微信吧，何恙老师直接微信把手势舞视频发给你就好！”

    想起上次自己当街被拒绝，记仇的韦吉祥抿唇：“没有微信。”

    “上一次说要加你微信，你也不乐意。”李长恭没有纠缠，而是轻轻一笑，“既然如此，你愿意给我你的QQ吗？”

    小钱这时候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哈哈，我是不是提了个错误的建议？”

    “不会的。”不想让小钱再次尴尬，再加上当初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韦吉祥掏出了手机，“这是我的QQ，给你。”

    李长恭眼中闪过惊喜，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机，加上了好友。

    韦吉祥没多说，把视频发了过去。

    等李长恭点开视频，小钱说：“就是这个比耶的，很简单的，你跟何老师一起练练，几分钟就能学会。”

    “先往左再往右，再往左再往右，然后拍手比耶。”韦吉祥不想欠太大的人情，只能提高效率，“没什么好练的，我们速战速决吧，不要耽误李同学的时间。”

    —

    “先往左再往右，再往左再往右，然后拍手比耶。”李长恭冷冷看着因为走神而漏了拍子的韦吉祥，“怎么，这么简单的动作，何恙老师还得练习练习？”

    他这副样子，不像是男鬼，倒像是怨夫。

    韦吉祥就不明白了：“李长恭，你从小到大，都这么毒舌吗？”

    “那当然不是。”李长恭阴阳怪气，“承蒙何恙老师关照，特意为了何恙老师学的。”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说不过说不过，韦吉祥明智地选择了认怂，迅速完成录制。

    “拍完了，准备发布！”韦吉祥检查了一遍，然后就点进了发布页，“还得带几个tag，我看看……”

    先带一些必须要带的，“手势舞”“冬日雪景大片”。

    然后再带一下名字，“何恙”“李长恭”“李长恭何恙”……

    等等，最后这个不行！

    他得找个“何恙”名字在“李长恭”名字前面的……

    这么想着，韦吉祥开始划拉：“等等，这几个是什么？”

    “很难理解？”李长恭却十分淡定，还丝滑地打开了嘲讽，“‘李祥我吗’‘恭祝吉祥’，能是什么？当然是我们的cp向tag了。”

    “你怎么能这么镇定地念出这种东西！”韦吉祥世界观小小崩塌了一次，双眼无神地喃喃，试图加强自己的信念，“情敌就是情敌啊，情敌是不可以成cp的。”

    不料，李长恭冷不防问：“不是情敌，就可以了？”

    “这是什么思路？”韦吉祥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的真命题伪命题是跟现代汉语老师学的？情敌不可以变成cp，不是情敌就可以了？”

    “反正这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讨论讨论又何妨？”像是早就猜到韦吉祥的反应，李长恭露出一个滴水不漏的礼貌笑容，“我只是提问，何恙老师不必如此激动。既然如此，不如换个话题。”

    韦吉祥没有防备心地接了话：“什么话题？”

    李长恭很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既然你不愿意给我何秋阳的联系方式，那你愿意让何秋阳再次登录那个QQ号，联系一下我吗？”

    “我不愿——”韦吉祥差点就掉进对方精心设计好的圈套里了，“不对，我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愿不愿意有什么意义？”

    李长恭冷笑一声：“所以，你现在还打算坚持你那套‘何秋阳负气离开受伤害，海归之后召唤神童黑电脑’的言论？”

    韦吉祥有些气虚：“怎么啦，不，不行吗？”

    李长恭不答反问：“何恙老师，你是觉得你真聪明，还是觉得我真傻？”

    他说着，一步步走近，直到端正又冷峻的眉目放大在韦吉祥眼前，无限清晰。

    “我也没想什么……”韦吉祥扭头，不敢和他对视。

    天地可鉴，他就是单纯想逃啊！

    气氛一时有点沉重，韦吉祥故作轻松地开口，试探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是不是？都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何秋阳现在也查无此人，我们又何必天天折腾彼此，要不咱都把那些事儿忘了，忘了，好不好？都不重要。”

    “都，不，重，要？”真正听到韦吉祥这么讲，李长恭骤然变得凶恶，这还是韦吉祥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如此外露，怒到极致，连声音都带着颤抖，“……你跟我进屋说。”

    “诶诶诶你干什么啊？”被对方粗暴地攥着手腕往屋里带，韦吉祥彻底慌了，“你不是说私下解决吗？”

    李长恭压抑着问：“你叫我怎么私下解决。”

    路过的导演组工作人员注意到二人不小的动静，疑惑地询问，似乎是在考量是否需要干预：“这……长恭老师？何恙老师？”

    “这是我和他的私事。”李长恭只是冷淡说，甚至不打算解释，“何恙老师，我答应过你，不会在外人面前谈起。所以，能不能请你，不，是求你跟我回屋？”

    “说话就说话，拉我的手做什么。”韦吉祥轻松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小小抱怨了一句，才说，“走吧。”

    他也怕李长恭这家伙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疯，毕竟不占理的是他。

    ——要真追根求源，把李长恭从一个老古董逼成阴湿男鬼的，本来就是他韦吉祥。

    自己欠的债，还能怎么办？还呗！

    —

    韦吉祥真觉得，和李长恭相处，就是一场钝刀子割肉的漫长凌迟。

    两个人前后脚进了房间里，韦吉祥还自觉在后面带上了门。

    “你……有什么事啊？”他不情不愿地问。

    李长恭转过身，胸膛激烈地起伏着，面色阴沉，鬼气森森。

    “何恙老师……我现在求你，我求你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求你给我答疑解惑。如果有一个人，和你聊了两年的天。你们每天分享日常，了解彼此内心深处的每一个秘密，甚至有过暧昧的时刻。”说到这里，他勾唇，讽刺一笑，话锋一转，“有一天，这个人约你在酒店见面，你抛下一个重要的机会去赴约，只为等待这一次见面的机会。后来，你猜猜发生了什么？”

    韦吉祥心虚极了：“什，什么。”

    “你发现这个人失踪了，没有给你留下任何一句话，一句都没有。”

    他的语气骤然沉下去：“一个人只需要21天就能形成一个习惯，那可是两年，近35个21天……你告诉我，一个人要没心没肺到什么程度，才能够把反复习得了35次的习惯都忘却？”

    “我，我……”诧异于他强烈的情绪，韦吉祥愣住了。

    李长恭不堪忍受那种噬心的痛苦，粗重地喘了一口气，眼眶全然红了，像是一头濒死挣扎的凶兽：“……你告诉我！”

    “那么多那么多天里，他都在想，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对方要这样不告而别……”李长恭试图让韦吉祥给他一个答案。

    “是对方单纯想找乐子，耍他玩吗？

    “那些一起熬过的夜，掏心掏肺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吗？

    “何恙，你说呢？”

    韦吉祥只是抿唇看着他，半天没开口。

    他不知道李长恭现在是否看穿了他的伪装，又是在对什么身份的他说话。

    但他是知道李长恭讨厌他的，无论是韦吉祥，何恙，还是“何秋阳”，李长恭都厌恶至极。

    ——正是外界传得沸沸扬扬“李长恭的白月光跟着何恙跑了”的那次毕业旅行，韦吉祥亲耳听见，李长恭和别人说，自己正在被一个很恶心的“人妖”纠缠。

    韦吉祥知道，这个“人妖”，指的就是女装的自己。

    韦吉祥正在思量，落在李长恭眼里就是沉默地逃避。

    “我知道你现在给不了我一个答案。”李长恭目光中的热度一点点冷却，整个人的状态稳定下来，“帮我告诉何秋阳，让他如果有空，上线看看我的信息，我一直会在线上等着他。”

    ……这算什么？痴情男鬼在线等？

    你对我都这么凶了，还指望我上线给你提供情绪价值？

    韦吉祥自认不是个受气包，不会做这么舍己为人的事情。

    而且，现在两个人天天住一起。

    他登录那个QQ，一不留神，不是分分钟被抓包？

    以李长恭那个阴晴不定的脾气，发作起来，不是要当场给他韦吉祥点color look look？

    不行不行！想想就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