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恙？就是那个黑料很多的网红？”

    “知道啊，818帖子里经常有你。”

    “哈哈，不太了解，但是我舍友好像很讨厌他。”

    韦吉祥鼓起勇气，采访了一圈，轻松收集到了一箩筐的真实评价——不过全是负面的。

    五分钟后，在街头徘徊的韦吉祥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终于有人主动cue他了。

    坏消息是：完蛋，是黑粉！

    韦吉祥和对方对上眼神，确认是错的人。

    那个小姑娘激动地冲过来：“你是韦吉祥对不对？！”

    韦吉祥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嗯，是啊，你认识我？”

    小姑娘眼中在冒火：“对啊，全网红圈，我最——”

    “喜欢我？”韦吉祥试探地问。

    对方一句话直接让他心死：“怎么可能，当然是最讨厌你！”

    然后对方就开始输出：“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装！脸也僵得跟整过一样，没什么表情。”

    这种话韦吉祥听得多了，倒也没什么想法，只是“哦”了一声，就去找能完成任务的目标了。

    PD同情地看着他，韦吉祥只是冲着镜头笑了笑。

    笑容不算好看，他甚至都忘了自己通常不会对着镜头笑的设定。

    —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韦吉祥忽然看见一个背着书包的熟悉身影。

    那个人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他，目光往这个方向看了半天，最终又移开。

    韦吉祥兴奋地喊她：“小姚！好久不见！”

    在患病的那些日子里，韦吉祥无数次想象，自己能这样大大方方和粉丝打一个招呼。

    小姚是韦吉祥大学直播时候的第一批粉丝，曾经陪伴着韦吉祥走过了那些人气低迷的小透明日子，也来过几次韦吉祥的线下，韦吉祥也对她的长相有印象。

    最后一条私信是说自己马上要读高三，专心学习，得退网了。

    这时候韦吉祥遇见小姚，简直就是遇见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没有觉察到小姚复杂的目光，韦吉祥高高兴兴地迎过去：

    “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何恙。”

    “认得。”小姚只是很生硬地笑了一下，不敢看韦吉祥。

    “认得怎么不回应我的招呼啊。”韦吉祥依旧很兴奋，“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小姚只能低声说：“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啊？啊。”韦吉祥没反应过来，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以后，帮忙打圆场，“是现实生活太忙了吧？也很正常，没关系，不用关注我，专注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小姚似乎是想了一下，低着头，鼓起勇气说：“何恙，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

    韦吉祥觉得气氛不太对，但也不好打断：“什么问题，你问就行了。”

    小姚眼里积蓄着泪水：

    “……你到底，为什么要整容啊？”

    韦吉祥怔然：“啊，我，我没有整容啊？”

    不料，却换来了对方一句扬声的“你别想骗我了！”

    “你原来脸一点也不僵硬的，经常会对着镜头笑，自从你21岁签了公司以后，就一点表情都没有了。大家都议论你是不是整容了，我干直播的叔叔告诉我，你签的那个公司，就喜欢给旗下的网红安排各种整容项目，进去的网红没有不整的。”小姚一边哭，一边说完，“我那时候不相信，可你那阵子不止没了表情，脸也明显变僵了，甚至还会时不时轻微抽动……我都看在眼里。但哪怕是这样，我还是为你在网上说话了。结果被网友骂到自闭，你的公司也完全不作为，你的路越走越烂，我也是因为这个才开始讨厌你的。”

    韦吉祥手足无措：“小姚……我……我真的没有……”

    “何恙，你怎么这样啊？”小姚也曾经真心追逐过，此刻的诘问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的，“你实在太糟糕了，连带着喜欢你的人，也得被连累。”

    看着少女的泪水，一种无力感又涌上心头。

    在镜头面前，不可以掉眼泪。

    韦吉祥这样告诫自己，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抱歉，我……我这个人……真的……”

    我这个人，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或许是受到感冒的影响，说出来的话却是：

    “抱歉，我……我这个人……真的……差劲透了……”

    —

    小姚的感情是真的，经历是真的，韦吉祥不想反驳，也无法反驳。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很差劲的，连带着喜欢他的人，都得被连累。

    哪怕不是韦吉祥的本意，事情也确实发生了。

    “请先暂停录制吧。”很熟悉的声音，大脑一片懵然的韦吉祥抬起头，就看见了一旁大步走来的李长恭，“我和素人讲讲道理。”

    说完，李长恭开始折袖子，他今天穿的黑色衬衫，却莫名折出了马褂的风范。

    韦吉祥有些莫名：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李长恭又管什么，他是这个街道的办事处主任？看不得人当街吵架的？

    这人对自己从来没有好脸色，不管管什么，肯定不是向着自己的。

    雪上加霜啊——韦吉祥心中哀叹。

    “哦，好，好，你们先解决问题吧。”PD也觉得尴尬，连忙扛着摄像机走远了。

    果然，韦吉祥看着李长恭对自己开口，似乎是准备教育自己。

    “你不用道歉。”李长恭转头冲韦吉祥抛下一句，“真正差劲的人，不会当街道歉。只有太容易内疚的人，才会一遍遍反思自己。听见了？”

    韦吉祥怕触了男鬼的霉头，乖乖应下：“嗯？噢。”

    小姚的声音不小，早在她说出那一长串自白的时候，李长恭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哭诉的少女背对着他，从他这个角度，可以完整看见韦吉祥的脸。

    看似清冷，其实了解韦吉祥微表情的李长恭知道，那双眼睛里是痛苦，歉疚，和无措。

    ——唯独没有委屈，这样被旧相识当街指责，那双眼睛里都没有一丝的不满。

    李长恭原地踌躇半天，总算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为韦吉祥出头，只是为了骗感情做准备，很合理。

    于是他终于能毫无负担地过来给韦吉祥撑腰了。

    —

    嘱咐完韦吉祥，李长恭把头转了回去，先是进行了一个自我介绍：“同学你好，我是李长恭。”

    小姚也有些惊讶，但还是问了好：“你，你好。我认识你，你不是也不喜欢何恙吗？”

    “那是我和何恙的私怨，现在我已经暂时放下了。”李长恭看似阔达地一笑，“执着的感觉不太好受，也祝你早日放下。”

    小姚有些过意不去：“我……其实要不是今天在大街上遇到，我也不会……这么激动。”

    “我明白，人都有激动的时候。路走得烂是眼光问题，他道德上若无亏于你，如果觉得被连累，及时止损分道扬镳就是了。”李长恭不算咄咄逼人，只是就事论事，或许是因为对方曾经是何恙的粉丝，他的语速罕见地慢而温和，“当何恙的粉丝不快乐，难道成为把人骂自闭的网友就快乐了——你知道，如果刚才的画面播出去，对何恙来说意味着又一轮的网暴吗？我无意针对你，只是觉得如果在摄像机前呈现的是这种局面，对你和何恙都不公平。”

    小姚红了脸，抿着唇说：“……对不起，我刚才确实没有考虑到后果。刚才的画面，不要播，行吗？”

    “当然可以，我们是正规的电视台。”李长恭颔首，“就是可能得麻烦你和我们一起，去说明一下情况——你跟他们说，你不授权拍摄就行了。这样你也安心，是不是？”

    看出来李长恭是在帮自己，韦吉祥有些感动。

    这件事情，李长恭处理得很好：如果是韦吉祥主动去和摄制组说“这一段不要播”，难免显得狼狈和小家子气，小姚要是回去看到镜头被剪再进行爆料，韦吉祥讨不到一点好；李长恭这样主动说明利害关系，让小姚作为素人提出不授权拍摄，事情就简单了很多。

    想起当初的事情，韦吉祥又有点忐忑。

    所以，李长恭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女装用假名和他相处的事情？

    如果知道了，那李长恭……为什么还愿意帮自己？

    难不成，就像当初李长恭说的，是因为喜欢？

    想到那两个字，韦吉祥心跳都快了几拍。

    —

    最终，李长恭和庄梦雨都提前完成了任务，攒下了两张翻倍卡。

    韦吉祥那边情况特殊，大家都看在眼里，导演组最终没有给出什么惩罚。

    协商完，李长恭认认真真地道谢：“谢谢你帮助何恙。”

    “不，不客气。”小姚受宠若惊，最后，有些别扭地说，“我……我也希望他更好吧。”

    她转身想走，突然又听见有人喊她。

    “小姚。”是自己曾经的偶像，现在过的似乎也并不好，但是终于又有了几分熟悉的亲切感觉，带着一丝的希望，小心翼翼地问，“我能问你三个问题吗？”

    “……可以。”纠结了半天，小姚松了口。

    本来以为会是“能不能不要讨厌我”或者是“今天的事情可不可以保密”，但是对方问的却是：“那时候你说你要退网准备高考，我想问问，你考试顺利吗？大学生活怎么样？”

    “嗯，我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也就是你的母校。”小姚笑了笑，“大学生活挺好的，舍友都很好相处，我今年还选上了学生会主席。”

    提起未来，她眼中有光芒闪烁。

    “那很不错啊。”韦吉祥由衷夸赞。

    半天没人说话，还是李长恭开了口：“不是还有一个问题？”

    “嗯，对，还有一个问题。”轮到韦吉祥犹豫了，最终才鼓起勇气说，“我想问……如果我能变得更好的话，你，还有你们，会重新喜欢我吗？”

    “会，会的吧。”小姚没想到何恙会这么问，过了一会儿又补充，“如果……你能变得更好，我还会去追你的线下。”

    看到有希望，韦吉祥眼睛也亮了：“那就下次见！”

    小姚没有回应这句话，摆摆手走了。

    不论如何，有一丝希望，未来总还是光明的。

    —

    “想什么呢？”

    等人走了，李长恭见韦吉祥还在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