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懿宁慌张到不行，他躲着余误的视线继续跳舞。他想余误应该是认不出他的，但他的动作幅度还是不自觉地开始变小。他硬着头皮跳完了接下来的五首，再次获得休息时间的时候苏懿宁甚至有点害怕下台。

    再跳五首这个兼职就结束了，他很快就能拿到剩下的两百块。苏懿宁下台以后很多客人都在喝彩，还有加钱让他别下台继续跳的。苏懿宁全当没听见，跑下台的速度更快了。

    苏懿宁吓得心脏砰砰跳，他一直怕余误发现他，这十分钟简直煎熬。但幸好余误没来找他，他甚至很顺利地跳完了接下来的五首。苏懿宁回后台拿到钱的时候以为熬过去了，卸下全身装备收拾收拾高兴回家，却没想到在店门口看到了余误。

    余误显然就是来蹲他的。

    苏懿宁想直接从余误旁边走过去来着，他缠着余误那么多次，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想跟余误装作不认识。可余误却抓住了他的胳膊。

    “干什么？”苏懿宁心虚极了，他想了下，又觉得余误可能是在担心他，又说，“你特意来找我的呀？”

    “我路过。”余误告诉他，“但看到你了。”

    “你看到我什么了？”

    “你觉得呢？”余误也不拆穿他，等他自己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等苏懿宁出来，而且他刚刚看到苏懿宁在台上的时候他就很想把人给直接带走。

    苏懿宁支支吾吾了半天，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是啦，刚刚在台上跳舞的就是我。我就是那个大胸妹。”苏懿宁拍拍胸口，“怎么样，你迷上了？”

    “没有。”余误说着，放开了他。

    所以他为什么要蹲苏懿宁，苏懿宁干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余误想道，干脆转身大步离开，留苏懿宁一个人懵逼。

    苏懿宁自然是跟上去的，他很自然地挽住了余误的手：“怎么了嘛，你是在担心我吗？”苏懿宁问，“我只是做这一次兼职，我也是被骗了，下次不去了。”

    “与我无关。”

    “有，有关！”苏懿宁立刻说，“我做这个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关我屁事。”

    “……好吧。”苏懿宁实在摸不透余误，既然句句跟他无关，那余误等他做什么。反正现在钱他也拿到手了，而且除了余误没人能认出他来。苏懿宁甚至挺高兴，为自己跳几个舞就能赚钱的事沾沾自喜。

    在学校外面兼职一小时才十块，而且要么是去发传单，要么是做服务员或者洗碗。但他跳几个舞就能赚三百块。

    “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吃烤肉吗，我还没吃过烤肉。”苏懿宁问，但他觉得余误会拒绝，“你不想的话就算了。”苏懿宁在余误开口前说。

    余误沉默了一阵：“那就去。”

    “啊？”

    “吃烤肉。”余误说。

    苏懿宁愣在了原地，这还是余误第一次答应他的邀约。

    “真，真的？”他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啊！！”苏懿宁立刻拉住了余误的手，“走，现在就出发！”他高兴极了，拉着余误的手摇摇晃晃的，还没忍住蹦了两下。

    “别跳。”余误皱了下眉，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

    苏懿宁很喜欢拉他的手，可他并不喜欢肢体接触。余误也觉得自己是疯了才来管苏懿宁，但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看到苏懿宁高兴的模样。

    给点阳光就灿烂，苏懿宁应该是这样的人。余误这么想道。苏懿宁是真第一次去烤肉店，一直在好奇地东张西望，好像乡下进城的好奇宝宝。

    苏懿宁点了一堆肉，余误喊了好几次让他吃完再点都不乐意。

    “我从来没有吃过，你就让我吃嘛。”苏懿宁激动道，“我妈妈不让我吃这些，在家吃火锅都吃清汤呢。”

    “……”余误懒得制止他了。

    但苏懿宁是真的小鸟胃，份量算一算，他大概只吃了两盆肉不到就停了下来。他说很饱，还打了个饱嗝。

    而这时候的余误两成饱都没到，他有些无语：“你真饱了？”

    “嗯。”苏懿宁坐在他旁边，撩起自己的衣服，平坦的小腹果然鼓了起来，“饱啦，我这不还吃了半碗面条吗？”

    苏懿宁的小腹很白，余误看过去，只觉得苏懿宁瘦得有些离谱。他知道跳芭蕾的人都要克制饮食控制体重，但苏懿宁这也太离谱了。

    “你多重？”余误好奇道。

    “93至95斤浮动。”苏懿宁说，“如果体重超过95斤，我接下来几天就都没有饭吃了。”

    苏懿宁的身高应该有175左右，这个体重绝对是不正常的。

    “我妈妈想把我的体重控制在90斤左右，但不行，我好几次饿晕了都瘦不到90斤。”

    余误听了都无语：“你妈不觉得这样不健康吗？”

    “不会吧，我认识很多跳舞的男生都很瘦。虽然比标准体重要轻，但上镜好看。”苏懿宁告诉余误，“你知道镜头会把人拉胖吗，我妈妈不喜欢。”

    “那你喜欢吗？”余误只问他，“不管你妈怎么看，你喜欢自己这么瘦？”

    苏懿宁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当余误问他，他沉思了好一阵子：“我习惯了。”他只是回答道，“我无所谓啊，我妈妈高兴就可以。我妈妈很好的，所以她开心就好了。”

    余误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想了想，把一盘肉放到了他的面前：“烤了吃掉，不吃我以后都不会跟你出来吃饭。”

    “我们还能再一起出来吃饭！”苏懿宁很惊喜，“真的呀？！”

    “对，但你得把肉吃掉。”

    苏懿宁点点头，乖乖烤肉去了。他摇头晃脑地，嘴上还哼着歌，他是真高兴，完全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个待遇。

    可把肉塞进嘴里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担忧，如果他妈妈知道他吃烤肉的话，肯定会生气的，而且烤肉这么油腻的食物一定会让他体重增加，到时候他肯定又没零花钱又没饭吃。

    “我想去你家洗个澡。”苏懿宁跟余误说，“我不能让妈妈闻到我吃烤肉了。”

    “不行。”

    “可以的，不然我就去你家门口大喊你奶奶出来，奶奶很喜欢我，她一定——”苏懿宁又习惯性地威胁人了。

    “你再威胁一句试试。”余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却很严肃，“好好说话，我能考虑。但你要是威胁我，那就别想。”

    苏懿宁抓耳挠腮也想不到要怎么好好说话，他还有点委屈。

    “那，我洗个澡就走行吗，我会尽量不打扰你的，好不好？余误，求求你了，我不想被妈妈发现。你看在我请你吃烤肉的分上就答应嘛，好吗？”他放软了声音。

    余误对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妈妈充满了好奇，他甚至已经脑补出苏懿宁的妈妈是头上长角的怪物了。他看向苏懿宁，这纤细的手腕和消瘦的脸，心里不知为何泛出一丝同情。

    他从未遇到过像苏懿宁这样的人，“行。”余误答应了。

    苏懿宁脸上立刻笑得跟花一样灿烂：“谢谢余误！”

    余误不知为何移开了眼。

    烤肉一向很贵，这一顿吃了近三百。苏懿宁知道价格的时候都惊呆了，但余误看出他的窘迫，干脆先一步把钱给付了。

    “我请你，不用给我了。”余误说。

    苏懿宁跟了上去，怪不好意思的，虽然这是余误第一次请客，但他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我有钱了就还你。”

    “你还是先把钱还给邱彤彤吧。”余误说，“不要找别人借钱。”

    苏懿宁的想法却很古怪：“是不能找别人借钱还是不能找邱彤彤借钱？”

    余误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都别借钱。你借钱做什么？”

    “给你买吃的。”

    “那就更不用借，我不需要。”余误都想指着他的脑袋骂了。余误自认是一个情绪波动不大的人，可碰上苏懿宁，他就又无语又生气，总觉得有一团火憋在胸口上发泄不出来。

    苏懿宁好像一块石头，油盐不进，听不懂人话。

    “你不是怕你妈妈不高兴吗，你为什么不怕我不高兴？”余误问他，“你给我送东西，我不高兴，你别送成吗？”

    苏懿宁挣扎了好一番：“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校门口的啊，我换个地方买？”

    “……”果真是油盐不进，余误也懒得说话了。

    苏懿宁却琢磨了好久，可是他就是喜欢给余误送东西，他喜欢看余误收下然后吃掉的样子。他知道余误不会随意浪费食物，也知道余误没有别的朋友，所以他送的东西余误只有吃掉。他送得很开心，余误收下他也好开心。既然他开心，那余误不开心关他什么事？

    可是为什么他怕妈妈不开心，不怕余误不开心？

    苏懿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那我以后一周送三次，可以吗？”苏懿宁开始讨价还价，“你不高兴，我就少送一点吧。”或许少送一些他就能想明白。

    余误看了他一眼，懒得教他这些人情世故。他自己都没活明白，就被苏懿宁给黏上了。

    “随你。”他说，“记得把钱还给邱彤彤。”

    “哦。干吗要我急着还钱，邱彤彤都不着急。”苏懿宁哼了声，“你紧张她啊？”

    “白痴。”

    余误懒得跟石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