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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大大YYDS!
  • 绝绝子,这章写得针不戳~~
  • 大大为啥还不更新,小丑竟是我自己!
  • 什么是快乐星球?下一章就是我的快乐星球。
  • 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 这是我不掏钱就可以看的吗?
  • 就这?你们觉得她好看?笑死人了,我也这么觉得
  • 听说这本书很好看,结果点开一看,呵呵,原来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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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质变』

 

小酒馆里灯光昏黄,顾客寥寥,配以黑胶唱片机里那首Carmen McRae(卡门·麦克雷)版的When I fall in love(当我陷入爱河),越发显得慵懒迷蒙。

黎序璋点了杯威士忌,在吧台边坐下,愤怒已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接近悲哀的痛苦。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令他动心的人,最后都会因为想要实现某些东西而靠近谭奕枫。当然有与谭奕枫无形较量之中的屈居下风而带来的痛苦,但更多的来源是他意识到自己原来根本给不了别人支持,从前给不了裴芷兰,如今给不了廖祈恩。

怨人,也自怨。

记忆的闸门像被酒冲开,怎么说呢,神志是清明的,情绪却一片混乱,很多细碎的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片段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廖祈恩拎着湿漉漉的裙角与他撞个满怀,廖祈恩在鱼汤馆纵情抽烟而自己站在门外看她,廖祈恩在海边翩然起舞,廖祈恩……都是廖祈恩!

他恼怒和认命地抚上额头,自嘲地笑了一声:黎序璋啊黎序璋……

一只手忽然搭上黎序璋的肩,他心一动,吸了一口气抬头,才知道自己想多了,那是个有着一身肌肉的长发男人,黎序璋极快地往后缩了一下,他有一点洁癖,尤其怕和别人肢体接触。

男人含笑看着他:“帅哥,能不能借个火?”

自己的打火机就随手搁在吧台上,黎序璋扔了个眼神:“请便。”

对方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将烟衔在嘴里悠悠地点燃了:“等人?”

黎序璋毫无聊天兴致:“不好意思,我想自己待会儿。”

男人耸了耸肩:“OK,谢谢你的火。”他也不纠缠。

黎序璋被长发男人打乱思绪,对酒精的欲望忽然退了不少,饮尽杯中酒后看了一眼手表,才发现已是深夜十一点。太晚了,他决定叫个代驾,伸进大衣口袋去摸手机,忽然发现口袋中空空如也。他着了急,慌忙地四下摸了一遍,不得不接受了连手机带钱包被盗的事实。

他再回头找那男人的身影,哪里还有!

酒保指了指一旁的座机:“您还是打个电话叫人来接吧。”喝完没钱付账的他见了不少,不过眼前这位一身不菲,显然不是这种情况,是以口气也客气了点。

黎序璋觉得这一切太荒谬了,所有的爱情故事里都是英雄救美,只有他,需要“美”救两次。

廖祈恩本已睡意昏沉,但接了他电话后骤然便清醒过来:“我马上去。”与上回不一样,这次廖祈恩甚至有点欣喜,她忽然开始意识到“被需要”是对方一等的赞美。

夜深沉,她打车去酒吧。自毅力地产那里收了点订金,手头不再那么紧巴巴,说起来,这些都算得上黎序璋的恩惠,或者说,恩赐。而自己呢,是如何回报这恩赐的?她苦笑了一声,甩了甩头,止住自己往深处想。

她到的时候,黎序璋仍旧坐在吧台前喝着威士忌。她走到他身旁,尚未来得及说话,他便已转过身来:“来了?”

“嗯。”

“喝一杯?”

借着头顶一点并不明亮的灯光,许是酒精的缘故,她看见他眼尾泛红:“不要再喝了,走吧。”

黎序璋酒量、酒品都不坏,就算喝多了也不过沉沉入睡而已,何况今日还谈不上一个“多”字。但很奇怪,在廖祈恩站到他面前的那一刹那,他就放任酒意侵袭,放大那点醉意—也可以说,他想装醉。

他没有坚持,踉跄着站起来,朝廖祈恩使了个眼色:“结账。”

廖祈恩犹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扶住他,腾出一只手结了账,看他站直了,才抽出那只手,虚拦在他身后,陪他出了门,一时间彼此都沉默。

黎序璋站在路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不说话?”没有了平素的清醒,声音显得凌厉而放纵。

廖祈恩抬头望他,寒冬时节,夜风夹杂着湿气更显得凛冽而刺骨,不知是因为寒意还是酒意,黎序璋脸色有种不健康的潮红,整个人却因此显得异乎寻常的白。她轻叹了口气,挪了两步,站到他身前,替他一颗颗地扣上敞着的大衣的扣子:“别着凉了。”

黎序璋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出租车停到跟前,廖祈恩报上黎序璋家地址,谁知那个浑身酒味的人冷笑了一声:“我的东西都被偷了。”

“啊?”

“包括钥匙!”他伸手拍了拍司机的椅背,一反常态,甚至显得有点轻佻,“去鹿鸣公馆。”

廖祈恩吓了一跳,竟忘了拒绝他,或者根本没想拒绝。的士穿过半座城,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廖祈恩去看身侧的人,发现他浓密的睫毛覆住眼帘,在绰约的路灯光里投下细密的光影—他已然睡着了。

廖祈恩抑住快速颤动的心叫醒他,他的酒意更深重了,她一路半搀着领他回去,回那个不知道究竟算是谁的公寓的公寓。

电梯停在九楼,许是哪个调皮的孩子临幸过每个按钮,层层停留,她扶住黎序璋站在电梯前,对方半数力气压过来,她到底吃不消,似待孩童一样哄他:“你在墙上靠一会儿好不好?电梯就来了。”

那人半梦半醒的样子,用他那带一点鼻音的声音缓缓应她:“好。”

廖祈恩扶他靠过去,又怕他一个站不稳而牢牢盯住他,但后来不自觉走了神,看靠在墙上的那个人此刻脸上分毫不见厉害的神色,只觉单薄及困苦。

黎序璋高而清瘦,常年穿挺括的衣衫,瞧着似乎永远一副精英相,但这个时候他低着头,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他平素里那份唯我独尊的气场,只觉疲累无奈,心酸楚楚。廖祈恩一直盯着他,到最后竟然落下两滴泪来。

这泪连她自己都吓一跳,她背过身去轻轻抚去,转而去扶黎序璋:“电梯来了。”

两分钟后,黎序璋靠坐在沙发里,语气疲惫:“替我拧条毛巾。”

廖祈恩依言拧了毛巾给他:“热水已经在放了,你要不要洗个澡?”

沙发上的人揉了揉眉心:“好啊。”

“洗漱用品洗脸台上有,你的衣服我都帮你放到客卧了。”说到这个廖祈恩有点不好意思,“我这叫不叫反客为主、鸠占鹊巢?”

黎序璋仰头看站着的她,摇了摇头,大概是酒精的缘故,他脸上有种很少见又很温柔的笑意:“我说过,把这里当作你的港湾,反正我也不来住。”

黎序璋泡在浴缸里,想起“弄巧成拙”“弄假成真”这类的词语,扮了这么久醉酒,竟真的觉得自己带了两分醉意,

温水漫过四肢,他忽然不想去忧虑这样那样的事了,随便吧,至少这一刻,放纵地放空自己吧。

廖祈恩在外间准备了醒酒汤,打算等黎序璋出来再加热,偏偏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他好。对方醉酒,她难免有些忧心,小心地凑到浴室门口去听,里面全无声音。她着实着了急,拍着门唤他名字。

浴室里点着熏香,水温又太过舒适,被拍门声叫醒的黎序璋没想到自己会放松至此,急忙裹了浴袍起身,刚要拉门,心中念头骤然一转,手缩了回来,照旧不出声,在廖祈恩焦灼的呼唤声中悠悠地擦干身体、护肤,然后才面无表情地拉开门,咄咄逼人道:“连男人洗澡你都拍门?”

廖祈恩脸“噌”地一下红了,嗫嚅着说:“我以为你……毕竟你……喀喀,喝多了嘛。”说着,她满脸尴尬地往后退。

黎序璋猛然捏住她手腕,彼此有须臾的角力,终是男人占了上风,一把将她拽进浴室。

空气暖而潮湿,薰衣草香四下弥漫,氤氲着一种黏腻的暧昧,廖祈恩试图抑制自己的紧张,但胸口的起伏出卖了她:“我……我出去煮……煮茶。”转身就要走。

黎序璋拍上门,堵住她的退路,一步步逼近她,那双在蒸腾雾气中湿润的眼的眼神凌厉、直白、赤裸,狠狠地盯着她:“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她咽了口唾沫,人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那四十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背贴在墙上只觉一层凉意,心跳却是本就快着的,她无法分辨出这巨大紧张的缘由,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即快速低下头去。

黎序璋冷笑了一声,步履未停,堪堪停到她身前,食指抚上她的下颌,极轻极缓地摩挲了两秒随即猛地往上一抬:“你确定?”

廖祈恩被逼着抬头看他的眼,那双眼大而目光深邃,里面仿若有星河,使她明明可以反抗,却全然忘了挣扎,静静盯着他,自己一双眼不知何故也像染上水雾。

黎序璋眼里的质问那样炽烈,一点点、一点点放大,积蓄到最后却忽地一暗。廖祈恩骤觉唇上一软,耳畔是急促而杂乱的呼吸声,对方像是带着一点愠怒般的粗鲁,她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竟是动也动不了。

感觉到她的僵硬,黎序璋停了动作,放下手,退后一步,眼里的炽烈已然消了大半,沉声道:“没什么要说的就出去吧。”

廖祈恩不动。

他极力抑着嗓音喝了一声:“让你出去听见没!”

廖祈恩红着眼眶看着他。

黎序璋像清醒过来,冷笑一声:“是了,该我走。”言罢,他转身就要去开门。

手忽然被人拉住,他本不想转身,但还是回过头去。

腰一下子被箍住,廖祈恩扑了上来,把头埋在他胸前,鼻间是他惯常用的沐浴露味道,熟悉得令人心安。

黎序璋垂着手久久没动,终是叹了口气,语气柔软、无奈:“你想要怎么样呢?”

所谓“心酸”,从不是个空泛的情绪词,而是一种真切的生理感受,廖祈恩眼下就体会着切实的心酸。她伸手去捧黎序璋的脸,踮起脚凑上前吻他。

黎序璋任由她动作生涩地攻城略地,自己像个旁观者,只觉这一切堪称可笑。面前的人许是久久得不到回应,手便松了,人亦已后退。黎序璋忽觉胸口一凉,未来得及思考,已疾步欺身向前,一把将她压在墙上。

情绪和思维是割裂的,但眼下黎序璋看着面前的人,不得不纵容情绪壮大到将思维吞噬——不,不,不要想,清楚你爱她便够了。

廖祈恩抬头看他,目光从睡袍敞着的脖颈处一点点上移,到唇、到鼻、到眼,终致彼此目光交缠,她搂住他,眼中带着点难辨苦痛或欣喜的神色,唤他:“序璋。”

这夜,这一切,此刻全然变了。

窗帘只拉了层薄纱,外头已天光大亮。廖祈恩自熟睡中转醒,刚要伸展一下四肢,却发现自己被人拥在怀里。

她仰头去看,黎序璋正含笑望着她:“醒了?”

廖祈恩脸猛然一红,想要伸手去捂脸,却因为被黎序璋抱了个严实而不好动,要说话,又想起自己脸没洗、牙没刷,羞赧之下只能一头扎在黎序璋胸前,小声地“嗯”了一句。

黎序璋轻轻拍着她后背:“祈恩。”他变了称呼,不再连名带姓称呼她。

廖祈恩愣住了,几秒后又“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听好。”

怀中的人抬起头来,眼里有不安与疑惑。

“不是因为要负责任,是我真的……在乎你。”

廖祈恩看着他,屏住呼吸,等了许久,他却不往下说了,她忍不住问:“接下来呢?”

对方也很惊讶:“我说完了啊。”

廖祈恩睁大眼睛:“没有那些话吗?”

“哪些?”

“我喜欢你,我钟情你……”

“之类”两个字还没出口,黎序璋眉眼都已经弯了:“好好好,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廖祈恩:……

他终于收了笑,正色道:“我也喜欢你,我也钟情你。”接着拍了拍她脑袋,“起来吃饭,早饭已经好了。”

廖祈恩“嗯”了一声,看他穿着睡袍的修长身影走出卧室,忍不住“嗷”了一声,拉起被子罩住脸。

黎序璋不是没问过自己,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料想的一般,原料商的事情真的与廖祈恩和谭奕枫那次的会面有关,那么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但这天从鹿鸣公馆出来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己从前与芷兰的争执,人总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既然爱一个人,就该多给点信任,多给点空间。把这当作宽容也好,当作逃避也罢,总之他决定不再问,也不去关心那个手环到底去了哪里。

彼此成了恋人,逐渐有另一种意义上的熟悉,开始尝试了解对方的好恶,剥离开虚浮的社会属性,替代以最本质的情感。

春节近在眼前,黎序璋忍不住问她:“新年打算怎么过?”

廖祈恩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就像现在一样过。”

“不去看你的父母吗?我记得你说他们在东北。”

廖祈恩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黎序璋心里忽地一颤:“哦,对了,年初四还有毅力地产的活动呢—不过你要回去也来得及,早点走,初二回来还有时间准备,我帮你订机票。”

廖祈恩说:“我以为你只是问我,谁知道你都帮我安排好了。”

黎序璋失笑:“我听这语气不高兴啊?”

“可不是?我明明说了就像这样过了。”

“但我怕你会无聊。”

廖祈恩站到他面前:“我说这样过……”她跳起来挂在他身上,像只考拉,“是这样过的意思。”

黎家的年夜饭向来是家族聚餐,黎父的几个兄弟姐妹凑到一起,整整两大桌。吃过饭,堂兄妹们又嚷着要搓两局麻将,大家平素都各自忙着工作,见面机会不多,唯有这个时候是一定要聚在一起做点低级趣味的事的。

黎序璋看了眼手表,九点半:“三圈啊。”

堂兄黎千耀瞥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傻话?三圈?你怎么说你不玩!”

“要不让小嬢嬢跟你们打?”

小嬢嬢闻言凑过来:“我不打哦,我等下还要睡觉的。”

堂姐嗅出八卦气息来:“序璋,有问题啊你!”

“我能有什么问题?”

她凑上前,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交新女朋友了?”

此话一出,几个同辈纷纷凑过来发表意见。

“这么快!”

“婶婶不是很喜欢裴芷兰吗?她怕是要揍你。”

“哈哈哈,什么时候带出来看看啊哥!”

黎序璋握着块麻将牌往桌上磕了两声:“还打不打牌了?”

堂姐朝大家使了个眼色:“看到没?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但是还舍不得带出来见我们。来来,打牌打牌。”

黎千耀说:“行行,我们序璋今晚要做浪漫事,不和我们守岁咯,三圈就三圈吧。”

堂弟问:“那你怎么逃?婶婶怕是得找你。”

堂姐把麻将牌一搓:“掩护他出去就行,大过年的还能真怎么他啊?”

十一点半,黎序璋开着他那辆揽胜停在鹿鸣公馆车库里。副驾驶座上堆着各种礼品袋,他提了满满两手上楼去。

他没有敲门,径自走进去,屋里漆黑一片,客厅的窗帘没有拉,月光洒了进来。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然后轻手轻脚去拧卧室门。

他有种特别奇妙的感觉,这个时候来见她,很像小的时候背着父母看电视的心情,忐忑而欢喜。卧室里窗帘拉得严实,黑夜寂静,他听得见廖祈恩的呼吸声,平缓而细微,伴着一股清淡的牛奶香,那是她惯用的护肤品味道。

黎序璋站在门口,心中仿若有春日溪水缓缓淌过,落花漂在水面,时光静好,万物可待,人生都像变得更值得期待起来。从前他不知自己竟原是可以柔软至此的,忍不住煽情却由衷地感谢即将过去的这一年,上苍把廖祈恩送到他身边。

他掩上房门,退回客厅,随手将屋子理了理,然后坐在沙发里读多年前自己留下来的书。

时间临近十二点,外面开始有一两声鞭炮起了头,虽零落,但声音不小。

卧室门从里面被拧开,穿着睡衣的人迷迷糊糊地走出来,见了黎序璋吓一跳,揉着眼睛说:“你今天还过来?”

“来看你,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年。”

“那你怎么不叫我?”

“鞭炮声不是替我叫你了吗?”

廖祈恩笑得眉眼都弯了,走过去对黎序璋张开双臂。

黎序璋没动,他是个洁癖:“我还没洗澡。”

“我不管。”廖祈恩跑过去伸进他大衣底下将他熊抱住。外套上有一点从烦嚣俗世带来的烟酒味,但毛衣上仍然是清淡的遗世独立的薄荷香。

黎序璋犹豫了一下,到底用大衣裹住她,笑道:“不冷了吧?”

“有你在怎么会冷?”

黎序璋被这拙劣的情话打动,那个拥抱他的人手上加了点力道,把脸紧紧贴在他胸膛,他一脸的笑意根本无法掩藏。

外面的鞭炮声密集起来,一下子堪称万炮齐鸣,震得空气都仿佛在颤动。

黎序璋抬头看墙上的挂钟,三根长短不一的针叠合在一起,他低下头去蹭她的脸:“新年快乐。”

那人抬起头来,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新年快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眼里都是笑意,无尽真挚与爱意,“愿你比我更快乐。”

毅力地产的千江花苑楼盘年初四开盘,过了大年初一,那边企划部的人就已经忙碌了起来,廖祈恩自然也不能闲着。

既然如今是个有办公室的人了,廖祈恩自然将工作都移到了公司去做。程韵芝约她吃饭未果,干脆抽空来了一趟:“不得了,租金不菲啊!”

她据实以告:“不是我出钱。”

程韵芝坐在她对面,喝了口茶,慢悠悠地笑道:“所以现在和黎序璋关系产生了质的飞跃吗?”

廖祈恩试图正色,但未遂:“你可以这样理解。”

“我不这样理解也不行啊,平安夜那天,我一进鹿鸣公馆就……喀,了然于心。”

“那时候真的是普通朋友。”

程韵芝坏笑:“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廖祈恩想了一下:“我不相信我,但我以为黎序璋只是博爱。”

“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

廖祈恩脸上满是笑意:“天真。”

程韵芝站起来四下打量了一遍:“这里环境真是不错,租金怎么样?”

廖祈恩摇摇头:“他付的。怎么,你在找房子?你不是有店面吗?”

“花店生意一般,散客不多,只有婚庆单子是大头,所以想自己做婚庆。你知道的,我播音专业毕业。”程韵芝理了理衣襟,站直了,笑道,“现成的司仪。正巧有两个摄影、音乐专业的学弟学妹还没找到实习单位,就想先搭个草台班子试试看,花店位置毕竟偏了点。”

“你搬过来啊!”廖祈恩指着偌大一间屋子,“我这儿又没什么人来,一个人占着这么大地方干啥?再说你刚起步,钱投资在哪里不好,非要砸在房租上。”

“那不行,让家明老板知道我占了他女朋友的办公室,那还了得?!”

廖祈恩豪气干云:“他敢!”

事实上,黎序璋敢的事超乎廖祈恩意料。

因为活动临近,她初二、初三脚不沾地地忙了两天,黎序璋也顾着陪家人。往昔还不是恋人的时候,半个月不见也是常有的,如今成了情侣,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初四一早,黎序璋给她打电话:“今天要去拜访姑奶奶,怕是仍然没有空见面了。”

廖祈恩站在广场上的瑟瑟冷风里:“没事的,你去吧。反正我也没空见你。”她语调是欢快的,“等下我就要见到唱歌的香港大明星了,谁有空见你?哈哈哈。”

“那位有什么好看的,一大把年纪了。”

“吃醋是不是?!”

黎序璋“哼”了一声:“反正我比他帅。”

廖祈恩笑不可仰,掩着话筒看场上忙碌的人影:“成熟一点,你不是个宝宝了。”

“但你是。”

“嗯,你的宝宝要干活了,明天再见吧。”她挂了电话,继续看着毅力企划部的人搭台、挂布景、铺红毯、调灯光、试音响……

临了大功告成之时,企划部总监走过来:“就是这样一个流程,了解了吧?”

廖祈恩忙不迭地点头。

“接下来让你的人去迎宾,后面其他的事都和她们说过了吧?”

“嗯。”

来的人不少,一半是冲着开盘,另一半是冲着热热闹闹的节目。前期筹备是复杂一点,但剪彩、讲话的流程廖祈恩可是相当熟悉,见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她站在观众席的边上往后退,尽力不挡住后面人的视线。

退了几步,腰忽然一把被人搂住,她低呼一声跳起来,回头怒目而视,却发现罪魁祸首正一脸看好戏地笑着。

她气哼哼地退回去:“你这属于公共场合行为不端!”

黎序璋牵着她的手,凑上前低声说:“我还有更不端的。”一边说一边摩挲她的掌心。

廖祈恩狠狠瞪着他。

他笑出来:“累吗?”

“累什么呀,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个打杂的。”

“廖总岂能妄自菲薄?”

台上那位大歌手上场了,观众席上一阵剧烈的欢呼,歌手在前奏里看着台下微笑。

廖祈恩握紧黎序璋的手,乐声震耳,她提高了嗓门问他:“你不是说要去看你姑奶奶吗?”

黎序璋凑到她耳边,呵气如兰:“是啊,我不是来了吗,姑奶奶?”

廖祈恩霎时红了脸,憋了半天,脱口而出竟是:“哎,乖孙。”连自己都笑了。

黎序璋瞪着她,猛地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

廖祈恩正要笑他小气,脸却忽然被捧住,嘴角被用力印了一吻。

“喂喂喂!”她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大庭广众,你注意一点!”

“谁有空看你。”黎序璋满脸得逞的笑容,“我早提醒过你,我还有更不端的行为。”

廖祈恩:……

这个不端行为的事迹不知何故落到江执衡耳朵里,在聚餐的时候他就拿出来笑黎序璋了:“我们序璋现在失去理智,成恋爱脑了。”

杭嘉琛和冯如萱连连发问:“什么情况?”

江执衡说了一遍,杭嘉琛听得连连感叹:“老房子着火啊这是!以前可没听说他和裴芷兰这么没皮没脸的。”

冯如萱也笑道:“体谅一下,毕竟黎总热恋。”

江执衡说:“他现在不光恋是热的,脑子也是热的,做事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杭嘉琛道:“你现在才看出来?那回带廖祈恩和我们一起吃饭,死活要让我把开业典礼给人家做的时候我就知道,序璋得栽。”

黎序璋干咳了一声:“行了啊,别说了,我老脸也是要的。来来,敬你们一杯,这个话题揭过好吧?说说手环吧,怎么样了?”

“好得很!已经在仕禾工厂做整装了,估计下个月第一批就能上市。宣发我们按早先说好的进行,网站我来,电视台交给嘉琛,序璋商场的专柜你来安排。发布会也要排上日程了。”

杭嘉琛嗅觉敏锐,即刻调道侃:“发布会也有人承包了,我们弟妹的专业。”

黎序璋点头:“你知道就好—对了,你的元气少女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江执衡哈哈大笑:“你这都不知道?真是光顾着谈恋爱了。”

黎序璋真是好奇:“他干什么了?”

杭嘉琛眼里射出警告的愤怒之箭,但这完全没能阻止江执衡,对方语气轻快,声情并茂:“我们嘉琛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听说实习生过年不回家,过完大年初一,立马打飞的奔赴休斯敦,缠着实习生给他做导游,还是不依不饶地缠。据说实习生和她男朋友光当着他的面就吵了两架!就这样,他还是待足了一个星期才回来!你说这人哪……平时真是看不出来哈,谁知道他能这么不要脸哪!”

黎序璋哈哈大笑:“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回来之后呢?”

杭嘉琛见阻止无效,干脆撑着头闷声喝茶,以示放弃抵抗。

“实习生找他了,委婉地表示,杭老师这次过分了。我们嘉琛就问了:‘那你们分手了吗?’一听没分手,就说:‘哦,没分手啊,那我过分什么?’”

冯如萱都听不下去了:“搞半天没撬掉人家?”

“没有呀!撬掉了能是现在这副腔调啊?!”

杭嘉琛也不得不投降了:“行了行了,可以了啊。我难过的事情也让你们开心过了。”

江执衡倒认真起来了:“别难过,我跟你说,有戏!你早晚能撬掉,真的!实习生要是真生气了,早拉黑你了,还跟你聊天?”

杭嘉琛倒镇定:“他们早晚得分手,那男的根本不适合她。”

“哟哟哟。”几个人异口同声,“你适合!”

立春已然过了,但湿冷未退,冬日一贯是漫长的,来得迅猛而去得迟缓。

廖祈恩窝在客厅沙发里,忆起上一年的这个时候,父亲的铺子出了事,一家人从云端坠落泥沼,暗无天日。父亲几乎一夜白头,母亲病倒在医院,新闻里播着铺子的安全事故,家门口天天有人把守,债主甚至追到医院……她一生未曾如此绝望过。而今年的此刻,她住在两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里,地暖甚至提早催绿了盆栽,她有了公司,甚至有了爱人……但一切仍然好像是不真实的,也许会像梦境一般随时醒来、随时破裂,毕竟,四十万像石块一样死死地压在心上。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找谭奕枫,但很显然,对方在乎的根本不是钱,而是她给出去的东西,或者说……能让黎序璋难堪的东西。

但她始终有一点愚蠢的奢望,奢望自己的行为并不会给黎序璋带来伤害。毕竟当时谭奕枫要的是设计图纸,她却给了实物。也许实物不是大问题?毕竟是要公开拿出去卖的东西。偶尔她会这样安慰自己,但终究无法缓解巨大的担忧与愧疚。

黎序璋拎着晚餐上楼的时候,看到廖祈恩正恹恹地坐着,便问:“想什么呢,没闻到香味?”

她没动。

“怎么了,不高兴?”黎序璋走过去,在茶几边缘坐下,与她面对面,腿长了点,与她的腿靠在一起。

廖祈恩看着他,他的脸上有和煦的笑意和真实的关切,她看着看着,忽然被一种巨大的委屈与愧疚席卷,不由得泫然欲泣:“序璋,我做了件错事。”

黎序璋脸上的笑有片刻的僵硬,心剧烈地跳起来,他力图平和,但声音中带着轻微的颤抖:“什么?”他害怕自己许久之前的揣测成真。

廖祈恩盯着他,感受到那些细微的变化,有一点退缩,但仍竭力鼓起勇气:“你会原谅我吗?”太大的错误了,太大了……她太害怕失去黎序璋了。这一年里失去的东西那样多,事到如今她也都认了,但无论如何,她绝不能失去黎序璋!他是爱人,是港湾,是心上的一块肉,是她平凡人生中无法放弃的英雄梦想。

黎序璋也盯着她,预感一点点一点点接近水平面,几乎就要浮起……他问自己,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料一般,自己能原谅她吗,原谅她接近谭奕枫,原谅她出卖自己,甚至原谅她也许一开始接近自己便是心怀算计。在长久的静默中,他盯着廖祈恩,慎重地点了点头:“会,你说。”他说服自己:原料商出事时,彼此还不是恋人,算不得背叛;今日坦白,更是开诚布公,放下戒备。

廖祈恩看着他持久慎重的神色,知道他怕是在心中衡量过了—不过是衡量而已,竟已如此慎重,她的不安更强烈地浮上来:若他知道是这样严重的事,知道自己是这般重利轻义,这般背叛他,恐怕这一句会原谅未必还能作数了,饶是谁也不能接受爱人对自己背后插刀。何况……时隔许久,谭奕枫也没有什么动静,未必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自己为何要因这尚未发生更或许永不会发生的事情来破坏彼此的关系?

她盯着黎序璋,心脏跳得那样剧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我打碎了你的优秀医生奖杯。”

彼此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霎时的静默仿佛将空气都压缩、凝固了起来。

还是黎序璋先笑起来:“就这个?”他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仿佛有一点隐约的不安与失望,但很快,他将这负面的情绪深深地压住,告诉自己,这是该庆幸的。

廖祈恩用力地点了点头。

黎序璋摸了摸她的发丝:“小事,不要放在心上,还有证书我锁着呢。”他甚至开了点小玩笑。

“我去找个地方帮你重做一个吧。”毕竟他很在乎自己的医生经历。

“算啦。”他站起来,“吃饭吧。今天这家的东坡肉好评如潮,快试试。”

廖祈恩摇摇头:“不吃。”

“为什么?”

“我不能吃你的同类。”

黎序璋筷子一拍:“来人!拉出去!”

廖祈恩笑得倒在沙发里,她必须尽力地笑,否则带着方才的情绪,她不知如何才能面对黎序璋,故此疯过以往:“别喊啦,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的。”

黎序璋长腿阔步走过来,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捞起来:“你再说一遍!”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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