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倪挽和景鸢回到小木屋时,彦青正和顾淮安对峙着。
斧头落地,倪挽诧异的看着找来青阳山的顾淮安。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来求自己原谅的吗?
“倪倪,我想了很久,我想到的,唯一能保护你的办法,就是你跟我走,我们一起为太子效力,太子从来不会杀为自己卖命的人,只要我们一起帮助太子……”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当太子的走狗?”倪挽打断了顾淮安的话,她知道,这一刻,她和顾淮安彻底的没有可能了,顾淮安太过于脆弱,谁也保护不了,而她,绝对不会舍弃自己的尊严,成为太子的走狗,成为东陵琛的敌人,更不会成为争夺皇权的垫脚石,她是鲁班的嫡传弟子倪远之女,也是神匠最后的传人,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他人的奴役!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太子是在怎么对你的,他把你当过人看吗,他只不过是把你当成一颗棋子,一颗有用的时候就落在棋盘,没用的时候就丢弃的妻子,你到现在都没有看清楚吗?顾淮安,你真的是天底下最蠢的人,你居然要为了一个利用自己的人,伤害自己爱的人。”倪挽失望的看着顾淮安。
“有价值的人,才会被人利用。”东陵域的声音从倪挽身后传来,数百名侍卫跟在东陵域的身后,他们手里拿着火把,似乎要有把火将青阳山烧光,“倪挽,既然你这么舍不得青阳山,那么我只好烧了这里所有的一切,断了你的念想,这样,你就可以好好的替我打造兵器了,哦,另外跟你提一下,你帮东陵琛打造的兵器,我已经暗中派人销毁了。”
“太子殿下?”并不知道东陵域跟着自己上青阳山的顾淮安显得有些惊讶,却无法违逆太子的意思。
“顾淮安,我给过你机会,我说过,你可以娶她,可是前提是,你们得一起为我效力,可你未过门的妻子,似乎并不打算成为我的手下。”东陵域看着被景鸢和彦青护在身后的倪挽,啧啧叹息,“来人啊,把景鸢公主给我带回去,这里不是她该呆的地方,一个月后都要和别人和亲了,还留在这里和这般山民纠缠不清,成何体统。”
“和亲?”听到这两个字的彦青愣了一下,望向景鸢,“你要和别人成亲了?这件事你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彦青,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我不要去和亲,是父皇和皇兄逼我,所以我才逃跑来找你,彦青,你不要听皇兄信口雌黄,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景鸢解释着,却被东陵域的手下拉走了,“放开我,放开我,皇兄,我不要和亲,我不要嫁给别人,放开我……”
“来人啊,把倪挽给我抓起来,带回东宫,听候发落。”东陵域挥挥手,倪挽已经被好几名侍卫按压住,正要带回东宫。
“放开她,你们凭什么带她走!”彦青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几把大刀横在面前,拦住去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倪挽被太子的手下带走,他竭斯底里的冲着顾淮安大喊,“顾淮安,你算什么男人,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倪挽,看着她被人带走,你却无动于衷!”
“真是太吵了,来人了,把这座山给烧了,活口,一个也不用留!”东陵域无所谓的说着,因为这群苍蝇实在是太吵了!
“东陵域,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青阳山的山民半根毫毛,我绝不会放过你!”
“皇兄,你要是敢伤害彦青,我就在你面前自尽!”听到东陵域要放火烧山,被几名侍卫抓住的景鸢奋力的挣脱开,顺手将侍卫的佩刀抽了出来,对着自己的脖子,站在东陵域面前,只有一个妹妹的东陵域蹙眉,抬起手,让准备烧山的侍卫停下来。
“景鸢,听皇兄的话,把刀放下,皇兄答应你,不杀你的彦青。”
“如果你说谎怎么办?”景鸢朝着东陵域方向逼近一步,始终不把刀放下来。
“如果皇兄说谎,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样可以了吧?听话,把刀放下,这样危险。”景鸢在东陵域的劝说下放下了刀,就在景鸢放下刀的那一刻,侍卫再次将景鸢控制起来,东陵域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彦青也给我抓起来,一柄带走,至于山上的居民,不肯走的,一并烧死。”
“是,太子殿下。”
“东陵域,你毒蝎心肠,你不得好死!”被带走的倪挽挣扎着叫喊着,看着青阳山在大火中渐渐化为灰烬,山民们死死的护着自己的房子,不肯走,一些还在泼水救火,一些则在浓烟中窒息,倪挽眼泪直流,恶狠狠地蹬着顾淮安,“顾淮安,你曾经也在这座山上生活过,你曾经也和这些山民有过美好回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我不应该爱你,不应该救你,你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恨你,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倪倪……”顾淮安看着倪挽被太子的人马带走,他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不愿意青阳山被烧成灰烬,可他,无能为力……
倪挽被五花大绑的带回了太子殿,顾淮安跪在太子殿门外想要求见太子,想要见倪挽,而太子并没有让他踏进太子殿半步。
倪挽坐在东陵域平时饮茶的桌边,恶狠狠的瞪着他。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就算你这样的看着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东陵域坐在倪挽对面,“这个世上向来遵循一个定律,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就像是一匹难以驯服的好马,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让你归顺。”
“呸,放你的狗屁,我倪挽是不会归顺你的!”倪挽朝着东陵域的俊脸吐了一口唾沫,而东陵域居然不温不怒,拿起手绢擦干净,嗔笑着。
“倪挽,你想留在我的太子殿呢,还是想跟跪在太子殿外面的顾淮安回将军府?”东陵域指着太子殿外,顾淮安已经跪了一个下午。倪挽不回答,现在在她的心里,东陵域和顾淮安都不是好人,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我猜测,你应该会愿意跟随顾淮安回将军府,毕竟,你们也即将成为夫妻了。”东陵域托起倪挽的下巴,啧啧叹息着,“我的父皇,如今病了,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可能仙逝,你认为,圣上仙逝了,作为嫡长子的我,难道不应该理所当然的继承皇位吗?”
“皇位是留给心怀天下的人去继承的,像你这样不择手段,不顾兄弟情义,不顾天下苍生死活的皇帝,是被天下人所唾弃的!”
“嘴巴真是倔,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真性情的女子,来人,让顾淮安进来吧。”东陵域提高了嗓音,站在门外的下属前去将顾淮安引进殿,顾淮安看到倪挽之后,急忙跪在太子面前。
“太子殿下,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倪挽你可以带走,但是我希望三天之后,她能自愿的归顺我,如果三天之后,你做不到,那么倪挽的性命,我想,你也是不在乎的了。”东陵域抬起手,打断顾淮安还没说完的话,顾淮安低下头,大概明白了东陵域的意思,他起身将被捆绑着的倪挽抱走,回将军府……
倪挽和顾淮安离开之后,景鸢气冲冲的跑到了太子殿,下属拦也拦不住。
东陵域难得清闲,却又被闯进来的景鸢扰乱思绪。
“皇兄,我绝对不会答应指婚的事情,我要嫁一个自己爱的人,我不要嫁一个为了皇权为了利益而成亲的人!”景鸢站在东陵域面前,双手拍落在茶桌上,明亮的大眼睛在此刻充满了愤怒。
东陵域叹息一声,从位置上站起来,面对着景鸢的反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过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
“景鸢啊,你是不是觉得有父皇和皇兄宠着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了?”东陵域对于景鸢的任性感到不满,作为一介女流,她怎么可以违背旨意,怎么可以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彦青一无所有,甚至不能给你该有的生活条件,你跟着他,只会受苦,而父皇给你的指婚,虽然不如人意,但至少,你可以衣食无忧……”
“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夏侯绫!”景鸢竭斯底里的吼了一声,这一句反驳,让东陵域愣住了,他不由得想起了夏侯绫当初那么深爱顾淮安,最后却嫁给了十二王爷,虽然衣食无忧,富贵一生,内心却无比空虚寂寞,最后为了所爱的人走上绝路,被所有人唾弃,东陵域虽然知道指婚能够稳固自己的皇权,但是他也并不想拿景鸢的幸福作为代价,那是他唯一的皇妹,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
“景鸢,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
“我不要听这些,我不相信命运,我只相信我自己的感觉!如果你和父皇执意逼我成婚,那么我宁可死!”景鸢以死要挟,最后甩袖离开了太子殿,留下东陵域一人陷入深思……
02、
原本被关押入狱的彦青被东陵域放了出来,彦青是景鸢喜欢的人,东陵域不敢把他怎样,生怕景鸢跟他急,彦青游走在晏城的大街上,大街的公告栏处贴了许多今日的消息。
青阳山被太子怒之下烧成了灰,山民死的死伤的伤,一些逃出生天的却在大街上沦落成乞丐,而神匠传人也被软禁在将军府,皇上久病卧槽,命在旦夕,朝中风起云涌,大街上的百姓叹息着,再过不久,晏城可能要大变了。
彦青看着公告栏上的内容,不由得皱起眉头,倪挽现在在将军府,他要去将军府找倪挽!
他不能辜负倪远临死前的托付,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保护倪挽平安!
“听说皇上指婚,让景鸢公主嫁给一个重臣的儿子,听说啊,是个不务正业的人,而且啊,都快三十了,哎,景鸢公主才十四岁,花一样的年龄。”街上的老百姓讨论着不久之后的婚事,行走在大街上的彦青实在不忍心在听到这样的消息,爱徒出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一转眼,却又要成了别人的妻室,这都是什么命运!
彦青停驻在屋檐下,狠狠地捶打着朱红的石柱,将军府的大门敞开着,彦青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抹身影回眸瞥见了彦青,绽放出世上最动人的笑容,朝着彦青跑来。
“彦青,皇兄真的放你走了,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景鸢跑到彦青面前,二话不说的一个大拥抱,紧紧地搂住彦青,差点没把彦青勒死在怀里,彦青头一回没有推开这样的拥抱,反而觉得很温暖,只是双臂都被景鸢抱住了,无法抬起手去拥抱她。
“景鸢,太子有没有为难你?”彦青快要嗝屁的说着,“你先松开我,我快被你勒死了。”
景鸢急忙松开彦青,拉着他的手往将军府走去。
“太子暂时没有为难我,但是婚期依旧没有取消,但是我是不会嫁给别人的,我这辈子只嫁给你。”景鸢信誓旦旦的说着,朝着将军府走去,门口的守卫看到是景鸢公主,也不敢阻拦,放下兵器,让他们一起进去,事后议论着快要成婚的公主殿下怎么会和一个男人这般亲密?
“倪挽现在在顾淮安的将军府,我带你去见她。”景鸢一路拉着彦青绕过好几道走廊,最终停在软禁倪挽的房间前,正要推门而入,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吵架声。
“太子登基,原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东陵琛才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陈咬金,他要和太子夺权,注定是会失败的,你又何必为了东陵琛和太子作对,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顾淮安还在苦口相劝,希望倪挽的态度能软下来,“太子已经答应了我们成亲,你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
“太子迂腐,难道你也要跟着迂腐吗,如果君王不顾百姓死活,只顾皇权,天下就会生灵涂炭,愿意为天下苍生而努力的人才适合做君王,太子心狠手辣,你也要帮着太子吗!”倪挽坐在桌边,对一桌的美味佳肴无动于衷。对于这个传统迂腐的顾淮安,倪挽也是气得够呛!死脑筋一个!
“就算太子再怎么不好,也是嫡子,东陵琛是庶出,他要反太子,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顾淮安!就算因为你这样的软弱和迂腐,你当年才会被顾明诚欺负,才会差点被顾明诚害死!”倪挽站起身吼起来,这让顾淮安失去了反驳的余地,愣在了原地,神色黯淡起来。
“青阳山已经被太子烧了,如果你依旧不愿意归顺太子,很快,太子的怒意就会转移到晏城,晏城的百姓,也会因为一个人的倔强而受到牵连,现在晏城里,还有青阳山的山民,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百姓们都流落街头吗?倪倪,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一定不忍心对吗?”顾淮安语气变得平和起来,他坐了下来,“我身为晏城的将军,我的职责是保护晏城的百姓不受到欺压。”
“你的职责是保护晏城的百姓不受欺压,那么我的职责,是保护我的徒弟不受欺压。”彦青推门而入,凌然屹立在顾淮安面前,倪挽看到彦青来了,急忙上前搂住他。
“彦青,你还没死,太好了,我还以为太子会把你千刀万剐在丢去喂鱼,你居然还活着,呜呜……”
“……”你是想我死还是想我活?
“彦青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我也跟你们走。”景鸢凑热闹的望着彦青和倪挽,生怕他们将自己落下。
“顾淮安,你给不了倪挽想要的自由和快乐,你只能给她带来灾难和痛苦,如果你真的有那么爱倪挽,你就应该放手,让倪挽离开晏城,离开这个被太子统治的地方,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彦青将倪挽和景鸢护在身后。
“倪挽不能走,她若是走了,太子不会放过晏城的百姓。”顾淮安上前一步,而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也纷纷的聚集上来,将他们的后路切断。
倪挽转了转眼珠子,忽而一笑。
“不走,哪也不去,就在将军府,好吃好住,好着呢。”倪挽说罢牵着景鸢的手,“景鸢,我们去散步,顾淮安,你听好了,我不会离开将军府,你赶我也不走,现在我要跟公主去散步,你不要跟着我们。”
倪挽警告完顾淮安,大大咧咧的拉着景鸢散步去了,彦青看了顾淮安一眼,也转身离去。
王爷府。
站在房间内的东陵琛狠狠地甩了夏侯绫一巴掌,夏侯绫受力摔倒在地,愣愣的看着东陵琛。
“我真没想到你会背着我去求太子凑合你和顾淮安,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了你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披着狐裘的东陵琛一脸怒意,原本他是想利用倪挽对自己的情感,困住倪挽,让她为自己打造兵器,这一切,都被夏侯绫这个没大脑的女人搅浑了,倪挽被太子的人带走,捆在将军府,不假时日,一定会被太子所用,太子暗中派人毁了他铸造兵器的地下室,损害了他好几百工匠以及无辜的士兵,这笔账,全部应该算在夏侯绫头上,所不是她暗中勾结太子,太子又怎么知道倪挽的事情,又怎么知道他暗中铸造兵器,没想到他日防夜防,枕边人却难防!
“你若是没有将倪挽带回将军府,事情而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东陵琛,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妒忌心是世上最毒的药吗,我是夏侯家的千金,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有人都围着我转,倪挽她算什么啊,她不过就是一个小木匠,一个身世不堪的人,凭什么她来了,你们所有人,都爱她,呵护她,争夺她,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逼我的,是你,是顾淮安,是倪挽,你们所有人,你们逼我的!”夏侯绫站起来傲慢的说着,微微昂头,努力的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不能接受,原本都该属于我的,被别人抢走,东陵琛,你说你终有一日会赢了太子,赢了皇位,可是三年来,你从来没有真正的比过太子,你就是个窝囊废,我跟着你,就只有受苦受难的份,二十多年来,我爹娘都舍不得打我一下,如今,你又为了一个倪挽,出手打我,东陵琛,你好样的!”
“夏侯绫,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若是觉得太子更好依靠,很好,这份休书,你拿着,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东陵琛的妻子,收拾好你的包袱,回你的夏侯家,在我没有反悔杀你之前!”东陵琛甩出一份休书,丢在夏侯绫的脸上,东陵琛深吸了一口气,负手而立,最后离开了房间,站在门外偷听的丫鬟们听见开门声,急忙的站直了腰板,当没事发生,守在门外,东陵琛斜睨了门外的丫鬟一眼,径自离开。
东陵琛离开不过半会儿,屋内便传出陶瓷碎落的声音,夏侯绫大喊大叫着,在屋内将所有能砸的东西都掀翻,砸碎。
丫鬟们站在屋外相互推搡着,都不敢进去,生怕被当成王妃的出气筒。
倪挽和景鸢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去厨房找吃的了,而景鸢开始有些无聊,百无聊赖的坐在凉亭里,摘了一朵菊花,一瓣一瓣的撕着。
“爱我,不爱我,爱我,不爱我……”景鸢呢喃着,说爱我的时候特别开心的表情,一到了不爱我有万分沮丧,看着让人觉得又可爱又好笑,景鸢撅着小嘴,看着湖水里自己的倒影,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浑身颤了颤,手中的菊花掉进了水里,被风吹拂,飘走了,“哎呀,我的菊花,还没撕完呢,这样不吉利的。”
“你坐在这里撕菊花做什么?”彦青疑惑的问着,原本出来看看倪挽和景鸢去哪了,倪挽没看着,却看到景鸢独自坐在水湖边的凉亭撕菊花,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没没没什么,我,我先,去找倪挽了。”景鸢尴尬的绕过彦青就跑了。
倪挽跑到厨房四处搜罗着,发现堂堂一个将军府,厨房居然全是生的,连喂老鼠的熟食都没有,这让人怎么活,难道他们将军府的人都实行光盘行动吗?倪挽努着嘴,摸着饿扁的肚子,虽然厨房有很多看起来不错的食材,可倪挽压根不怎么会做饭,平时要么就是去张大娘家蹭饭,要么就是等彦青做好了一起吃,她做的东西,除了水煮面还可以满足生存的需要,其他的,跟景鸢之前做的也不想上下,所以彦青极少让她下厨,最多让她泡点茶果。
“我就知道你会跑来厨房,一定是和顾淮安怄气没吃东西吧?”彦青的声音从倪挽身后传来,浅浅的叹息一声后,开始用厨房的食材做饭菜,不一会儿,几碟热乎乎的小菜就被端上了榆木桌上,倪挽看着彦青站在灶台炒菜的身姿,忽然觉得彦青就是一个绝世好男人,年纪虽大却看不出老成,更多的是给人安心的成熟感,似乎跟着他就不会有危险,他总是在自己最低落的时候出现,总是在最及时的时候给予帮助,不仅是大家眼中的神医,也是倪挽眼中的神厨,就连最简单的青菜也能在他手里化腐朽为神奇,成为人间第一美味,倪挽忽然觉得,一辈子跟着这个男人似乎也很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简简单单,没有你争我夺,没有尔虞我诈,日出而起,日落而归。
恍惚间,倪挽觉得,最简单的幸福就是原本就拥有的一切。
彦青被青阳山的所有姑娘都爱慕着,追求着,多少媒婆说破了嘴皮子,彦青都不从,其实就是担心未来的媳妇会对倪挽不好,他心疼倪挽,心疼倪挽无父无母,跟着他吃苦。
倪挽看着彦青将白米饭端到自己面前时,一股湿热的感觉在眼眶中转动,倪挽赶紧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咽回去。
这一刻,倪挽算是活明白了,所有的感情若最终都无法变成亲情,就无法长久,就像她对顾淮安的执着,对东陵琛的好感,这些不过是倪挽因为年轻气盛而喜欢上的人,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将她玩弄于掌心,在熊熊烈火燃尽之后,终究归为灰烬,只有彦青,一直陪着她,看云卷云舒,细水长流。
“彦青,我好想回家。”倪挽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扑上前,紧紧地搂住彦青,“可是青阳山被烧了,我们的家被烧了,我们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倪挽,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不管你遇上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不管,只要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我都会接受你。”彦青安抚着倪挽,“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倪挽。”跑来厨房找倪挽的景鸢一推开门,就看到两人拥抱在一起的画面,彦青暧昧的眼神让景鸢顿时呆住了,从那样的眼神里,景鸢看出了彦青对倪挽,并不仅仅是师徒之情,景鸢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凝固,停在门口望着他们,倪挽急忙松开彦青,转过身擦眼泪。
“景鸢,你怎么来了?”倪挽并没有察觉到景鸢的异样,直到景鸢一转身就哭着跑了,倪挽急忙催促着彦青追出去,“彦青,景鸢一定是误会了,你赶紧追出去啊,快啊。”
“倪倪,我不知道,该不该追出去。”彦青滞在原地,微微低下头。
“什什么意思?”并没有听懂彦青在说什么的倪挽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
“倪倪,景鸢年纪比你更小,这段日子,我承认我对景鸢,有好感,可毕竟,我无法跨过年龄这道坎,我害怕,哪一天,我先走了,留下景鸢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会不忍心。”彦青叹了一口气,“景鸢已经被皇上许配给了一名将军,有权有势,家财万贯,景鸢就算是不爱他,也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日后有了孩子,也算是老有所依,而她若是因为一时冲动跟我走了,我怕,毁的是她一辈子。”
“彦青,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才几岁啊,你也不过比我大六七岁,说到底,也才二十来岁,哪有那么快死啊,你想想,圣上赐婚,让景鸢嫁给一个可以当爹的将军,以后能幸福吗,你再想想夏侯绫,她嫁给东陵琛,幸福吗?最后还不是回了娘家,一无所有,还坏了名声,景鸢又不是小孩子,她自己的感情自己可以做主,难过你要错过了才来惋惜吗?”比彦青还着急的倪挽急忙推着彦青出去追景鸢,生怕彦青以后娶不到老婆,“像景鸢这么好的姑娘,你踏破铁鞋都找不到了,你还在这里婆婆妈妈,犹犹豫豫的,赶紧追啊!万一景鸢一个想不开,嫁给将军老爷了,你得后悔一辈子!”
彦青和倪挽还在为追不追出去而纠结着,外面大院便传来了景鸢的尖叫声,彦青闻声急忙冲了出去,而追出去的时候,景鸢已经被几个穿着锦衣卫服装的男人带走了,景鸢临走前回头望了彦青一眼,眼神里满是期待和绝望。
顾淮安走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景鸢的身影,他不禁哀叹。
“看来太子殿下,是铁了心,要把景鸢嫁出去。”
“顾淮安,你还爱不爱我?”倪挽忽然转过身望着顾淮安惊愕的脸,顾淮安像是看到了希望般,忙不迭的点头,彦青则还停留在景鸢被抓走的画面里,久久反应不过来。倪挽凑上顾淮安的耳畔,将自己想要说的话传达给顾淮安,顾淮安听完,先是一惊,而后在倪挽可以杀死人的眼神里妥协,最后只得点点头,凑到她耳边叨叨细语。
03、
景鸢和漠北潘将军的婚事已经被东陵域定了下来,三日后就是漠北潘将军来迎娶公主之时,东陵域生怕再有什么变故,直接将东陵景鸢五花大绑,绑在太子殿的寝宫里,每日有宫女喂食,而倔强的景鸢恨自己的皇兄要把自己嫁给一个大老粗,死活不肯吃,再加上看到彦青和倪挽暧昧的拥抱,景鸢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宁愿活活饿死算了。
“参见太子殿下。”寝室外的宫女见到东陵域之后齐齐参拜,神色为难的继续说道,“启禀太子殿下,景鸢公主还是不肯进食,已经第二天了,我们怕,公主会饿死。”
“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东陵域抬抬手,站在寝室外的宫女纷纷退了下去,东陵域推开寝宫的门,踏过门槛,走了进去,已经饿的有些虚脱的景鸢正依靠着床头,半睡半醒的状态,一看到是东陵域进来,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恶狠狠地看着他。
“我死都不会嫁给漠北潘将军的,他已经有三个老婆了,就算他能帮你扶正皇位,那也是你们的事情,凭什么那我的幸福作为赌注!。”景鸢咬牙切齿的说着,拧过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哥哥,东陵域端过一碗饭,走到景鸢面前,在床边坐下来。
“我的好妹妹,不吃饭可不行,会饿死的,你要是饿死了,我可不好交代,我可不想抬过去的新娘,是个死人。”东陵域舀了一勺米饭,伸到景鸢的唇边,景鸢气氛的用肩膀撞开东陵域的手。
“你还在乎我的死活吗,我就算是饿死了,也不会屈服!”
“你这又是何苦呢,彦青不爱你,从他的种种行为来看,他爱的是,倪挽,你真当我没有给过你们机会?我放彦青离开地牢,就是为了试探一下他对你的感情,可我没想到他离开的地牢之后,第一个找的人,竟然不是你,既然他不珍惜我给的机会,那我又何必做这个假好人?”东陵域放下手中的饭碗,缓缓站起身,“景鸢,我这有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彦青和倪挽,就是不识时务者,才会害了整个青阳山被烧,而你,你是我皇妹,我自然不会对你怎样,但是彦青,他若是令我的皇妹不开心,我随时可以让人杀了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景鸢一听东陵域要杀彦青,急了起来,艰难的从床上蠕动着,跳着到东陵域面前,腰间的铃铛好听的响着。
“你要是敢动彦青一根毫毛,我就压舌自尽,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做一对亡命鸳鸯!”
“哈哈哈,亡命鸳鸯。”东陵域被景鸢这句话逗笑,“我是要告诉你,如果你饿死了,那么你的彦青会比你先死,要不要吃饭,你自己看着办的吧。”
东陵域说罢,转身离开了寝室,宫女们被东陵域叫了过来,继续喂景鸢吃饭,景鸢看着东陵域离去的背影,咬着唇,看着碗里的饭菜,她不能拖累彦青!
想到这里,景鸢含泪一口口的咽下碗里的白米饭,她要活着,活着见彦青,最后问他一次,在他心里,有没有过她的存在……
夜里,骑着小莺莺的三人就像做贼一样潜进了太子殿,小莺莺停在高空,鸟瞰着太子殿,顾淮安展开地图,手指在上面移动着,将有可能关着景鸢的几个寝室画出来,而倪挽和彦青正在看着,思考着如何救出景鸢的对策。
倪挽掏出几个随身带着的小黄蜂,将它们抛向夜空,小黄蜂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在坠落的那一刻展翅飞翔,朝着不同的寝室飞去,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飞回来,其中一只黄蜂一直盘旋不下,示意某个寝室里关押着人,倪挽伸出手让小黄蜂回到自己手上。而后,指着那间被小黄蜂确认过的寝室。
“景鸢大概就在那里。”
“我们现在在高空,怎么下去?”顾淮安从小莺莺的坐骑上往下看了看,数百米的高空,就算是轻功再好,摔下去不死即伤,倪挽打开小莺莺坐骑后的木板,从里面掏出了三对木靴子,“这木靴子可以让我们在高空中飞翔,顾淮安,你先下去,把门口的宫女和侍卫引开,我和彦青下去救景鸢。”
顾淮安点点头,穿上倪挽打造的木靴子,从小莺莺身上跳了下去,一道黑影掠过夜空,顾淮安轻盈的落在了不远处的乔木后面,他观察着寝室外的一切,门外一共站了两名宫女,还有三个来回巡逻的带刀侍卫,想要从他们手里把人带走,也是一件难事,顾淮安躲在乔木后,望着挑着灯笼经过的东陵域。
顾淮安似乎想到了什么,用黑色的三角布蒙住自己的脸,朝着东陵域的方向丢了一块石头,察觉到什么的东陵域快速的转过身子,望向乔木的方向,一道黑影闪过,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太子殿内的侍卫纷纷的喊着抓刺客,朝着那个方向追过去,守在景鸢门外的两名宫女也跟过去看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彦青和倪挽趁机,从小莺莺上跳了下来,像长了翅膀一样,缓缓地落在了景鸢的寝室门口,彦青四处环顾一眼,确认无人,推门而入,倪挽紧随在身后,将门上闩。
被五花大绑的景鸢凤冠霞帔,正等着明天锣鼓一响,被送上花轿。
“谁?”
“景鸢别出声,是我们。”倪挽上前掀开景鸢的红盖头,做了一个不要大喊的手势,彦青伫立在景鸢面前,一时之间,景鸢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们来做什么,你们快走吧,要是我皇兄来了,你们谁也跑不了。”
“我们是来救你的。”彦青开始为景鸢松绑,“景鸢,跟我走吧,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将军了,我带你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这里了,好不好?”
“彦青,你在说什么?”景鸢在黑暗中看不清彦青的表情,他只知道他的话语里,充满着着急和担心。
“景鸢,从你被太子的人抓走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是喜欢你的,我承认我心里有倪倪,因为倪倪就像是我的亲人,和我同病相怜,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所以我一直把倪倪当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真的会带我离开这里吗?”松了绑的景鸢一下子扑进彦青的怀里,嘤嘤哭起来,像个孩子,彦青搂着她,安抚着她,倪挽看到这一幕觉得很温馨,只是很快,便想起了这里不宜久留。
“景鸢,你快把你的衣服脱下来,跟我换,我要留在这里,你赶紧跟彦青离开,骑着小莺莺,走得越远越好,以后我们再书信来往。”
“你说什么,你要留下来?”彦青和景鸢几乎异口同声,诧异的望向倪挽,不愿意让倪挽一个人留着这龙潭虎穴里。
“我必须留下来,如果我就这样走了,太子怪罪下来,不仅顾淮安活不了,晏城的百姓也活不了,太子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派人去抓你们回来,到时候,我们谁也不好过,你们放心吧,太子不会杀我的,我有我的计谋,你们只管往远的地方跑,跑得越远越好,如果你们真的希望我好好的活着,走了,就千万不要回头来。”倪挽握住景鸢和彦青的手,眼神毅然,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她不能就这样丢下愿意为自己冒险的顾淮安,也不能就这么自私的丢下晏城的百姓,还有青阳山的山民,哪怕是苟且偷生,她也要保全这一切,“时候不早了,顾淮安拖不了多久,待会儿东陵琛就会察觉这不过是声东击西,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再不走,我们三个人,谁都走不了。”
彦青和景鸢在倪挽的劝说下,穿着木靴子离开了太子殿,他们坐在小莺莺上,鸟瞰着太子殿,最后狠下心来,掉转小莺莺的飞行方向,离开了太子殿,离开了晏城,朝着远离晏城的方向飞去……
04、
顾淮安听到小莺莺啼叫的声音,知道彦青几人应该成功的将景鸢带走,将踏着木靴子飞离东宫,东陵域察觉到这件事不对劲,急忙带人转身去景鸢的寝室,门口的宫女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房间内似乎并无动静,但东陵域并不放心,让人点灯推开房门确认景鸢是不是在里面。
烛火点燃,黑暗的寝室被照明,站在门外的东陵琛看到凤冠霞帔的景鸢依旧坐在床头,也放心了许多,抬抬手,让人灭了蜡烛,关上寝室的门,转身离去。
翌日。
敲锣打鼓的声音已经传到了东宫,东陵域推开了景鸢的房门。
“时辰快到了,景鸢,能看着你出嫁,皇兄也算是了了一桩心头大事,送你离开前,就让皇兄好好的再看看你吧。”东陵域走到景鸢面前,伸手想要揭下她的红盖头,坐在床上的景鸢迅速的避开,东陵域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么不想见到皇兄,皇兄也不勉强你,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只要你答应皇兄嫁过去之后,好好的做人做事,皇兄也答应你,绝对不会伤害彦青。”
盖着红盖头的倪挽点点头,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一阵狂风骤起,吹掉了倪挽头上的头盖头,红盖头顺风飘走,落在了东陵域的手里,刚走没几步的倪挽赶紧低下头,搀扶着她的宫女大吃一惊,囔囔起来。
“太子殿下,她不是公主。”
东陵域眉宇微蹙,快步上前,将倪挽扳过来。
“怎么是你,景鸢呢!”东陵域一把抓住倪挽的手腕,恶狠狠地看着她,“又是你破坏我的好事,景鸢在哪!快说!”
“景鸢在哪里,还重要吗?我在这里,是要告诉你,我愿意替你打造一批神器,为你所用,有了我这颗棋子,景鸢还重要吗?东陵域,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倪挽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毫无畏惧的看着东陵域,东陵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倪挽,略作思考。
“那你说说看,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晏城虽为国土,却属于你管辖的区域,你若真想得到皇上的青睐,真想能在皇室屹立不倒,就需要好好的保护这块属于你的土地,无论是抵抗外敌,还是为你所用,我可以为你在晏城筑起一道墙,外可攻敌,内可防乱,我还可以替你铸造一批无人能敌的神器,比之前给东陵琛制造的兵器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的神器,有了它,你可以征战四方,无所不能。”倪挽一点也不夸张的说着,自信的模样让东陵域对她有了几丝敬佩,就看在她可以为了景鸢冒死相替的分上,东陵域愿意接受这样的交易,而倪挽见东陵域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又继续说起下半段,“但是我的要求是,你不可以追捕景鸢和彦青,也不准伤害顾淮安,如果你违背了这两条,我是不会帮你铸造兵器的。”
“真是舍己为人,就连我都觉得有些自愧不如了,倪挽,你所说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并没有为自己留后路,你并没有让我留你一条小命,既然你的要求只是这些,我可以答应你。”东陵域走到倪挽面前,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她,嗔笑,“请问你现在,可以开始给我铸造兵器了吗?”
“先给我换一身正常的衣服,还有准备一些吃的给我,我饿了。”倪挽一点也不客气的说着,东陵域抬抬手,示意下人按照倪挽说的去做。
倪挽吃饱了喝足了,在东宫的偏殿睡了一个午觉,这一觉睡到了傍晚,东陵域也不着急叫醒倪挽,而是怡然自得的坐在太子殿内品茶,此时,坐在他对面的人,正是被东陵琛写了休书的夏侯绫,她似乎一夜间老了许多,显得有些憔悴,只是这样的憔悴,在东陵域的眼中无关紧要。
“你说过和我一起杀了倪挽,你说话不算话。”夏侯绫得知倪挽被太子安置在太子殿,气急败坏的赶了过来,可太子却对她爱理不理。
“我是答应过你,杀了倪挽,杀手我也派去了,可被你的旧情郎给救了,那可就不关我的事情的,现在倪挽已经是我的人,她的生死现在只有我可以支配,夏侯绫,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我相信,你比我要清楚。”东陵域晃动着茶杯中的浅褐色液体,袅袅白烟氤氲而上,东陵域的悠哉和夏侯绫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夏侯绫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被东陵域利用的价值,她再多说,也只不过是在找死,尽管心中有千万的不满和愤怒,她也强行的忍了下来,起身,离开了东宫。
王爷府。
东陵琛坐在书房内翻阅着下属调查回来的文案书籍,那些是关于当年神匠倪远惨死的记载。
这一切,果然跟东陵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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