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想看见,王嫄又回到了破烂的厢房。
第二日晚上,她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些困意,一个浑身酒气的郎君“砰”地压上她。
“啊——”她半声惊叫才喊出声,便被他一掌捂住嘴巴。
“别吵!”那人低声道。
借着朦胧月光,她看清他熟悉的轮廓,也嗅到他身上清苦的药香和疏淡的兰花香,这才放下心。
可她不禁又蹙眉,他怎么醉成这样来找她?都不遵医嘱,婢女们也都不劝劝?转念一想,他一向独断专行,谁敢多言。
“你说不想看见我,等酒醒了,别又说我碍你的眼罚我。”她推了推他。
王珣不语,一手径直探去。
“你干什么?”王嫄摁住他的手,“你想宣泄找别人去,我都被你折磨得快死掉了,侍奉不了。”
许是黑暗中碰到他胸前的伤口,他轻轻地抽了口气,懒懒道:“有你一个现成的,我何必劳累自个。”俯她耳边,“你,活着一日,我就得物尽其用。”
他都这般说了,王嫄本想规劝的话咽回喉中,像个死尸一样闭上眼睛:“你随意。”
王珣拿了一个什么铃铛探来探去,那物奇特,遇热震颤,声似蝉鸣。
他借机逼问,贺循碰过她哪些地方。
起初她不肯说,他像钳蛇三寸的猎人,逼得她只能吐出真言。
他像个行事狠辣的刑官,对囚犯狠,对自己更狠,模模糊糊中,王嫄感觉有什么粘湿的液体滴在身前,她定睛,肌肤上已泅开一小抹殷红,再看他胸前,白衣被血液浸透一大片。
“真是色令智昏!”
王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他,喊婢女请郎中。
王嫄也不忸怩,恃宠而骄地离开厢房,跟着王珣来到清澜院。
最主要的,她虽人微言轻,但必要时还能照看他一二,不会由着他伤中饮酒和今晚这般胡来。
他不顾自个身体,强行逼问她和贺循种种,应当是有些在意她的……
而且,她的身家性命还系他身上,等他伤势转好,指不定家族要怎么处置她。
郎中给王珣处理好伤口,嘱咐风怜:“郎君箭伤未愈,莫再行房操劳,以免损了精血,药石罔用。”
风怜看向王嫄,王嫄侧过脸,大半长发遮住容颜,只觉耳根烫得厉害。
“女郎记下了吗?”郎君走后,风怜问她。
听这意思,仿佛是她勾引王珣成事。王嫄冷声道:“这话你该问他。”
“夜深了,请女郎去厢房休息。”风怜做了个送人的手势。
王嫄瞧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郎君,他面容惨白,唇无血色,仿佛随时要送入棺椁一般,她的心也像被利箭贯伤了,一缩一缩地刺痛。
她坐在床边,叹了口气:“我就在这里。”
风怜似乎仍怕她意图不轨,迟疑道:“女郎,郎君说……”
王嫄握上王珣的手,不耐道:“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只会被家族赐死给他陪葬,我如今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好好的……”
大概言之有理,风怜不再执拗,只叫两个婢女在外间候着。
王嫄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伸手轻轻抚平,他像嗅到熟稔的气味,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脱下外衣,躺他身侧。
王嫄第二日是被鼻子上的酥痒弄醒的,她睁眼,瞧见王珣收回发尾,他明知故问:“谁给你的胆子躺我床上的?”
王嫄掀起衾被,指了指小腹:“呐,你儿子和女儿。”
她这样大咧咧说出来,他本该骂她不知羞耻,但不知怎的,想象她挺着肚皮孕育他们的孩子,他竟不觉得厌恶,反而有些……期盼。
他漫不经意地瞥了眼:“油嘴滑舌,有本事生一个将功赎过。”
王嫄惊诧地望着他。他们这样已是大错,还生出孩子,她不敢去想那般光景。
况且她每次都喝过避子汤,他说的事情也不可能发生。
她“扑哧”笑道:“哥哥昨晚的酒还没醒,你的子嗣应从未来嫂嫂肚子里出来,哪轮得到我这个庶出的妹妹。”
王珣意味不明地追问:“如果嫂嫂不生,那你给生吗?”
王嫄心口一跳。世家联姻,贵女怎么可能不要孩子,除非……他不娶。
他生母早逝,历经千辛万苦得到家族重视,怎会违逆家族命令。不过一句试她真心的问话罢了。
她娇笑:“如果哥哥只有我一个,我就生。”
“痴心妄想。”王珣嗤笑,却又不像在笑她,莫名有点自嘲的意思,“你真敢想。”
王珣遇刺一事,王家对外说流民叛乱、误伤官员,将兄妹反目成仇的事情瞒得严实。
王嫄听说谢二郎、晋陵公主及桓五郎要来清澜院探望,忙跟王珣说她要退下,不便见客。
她勾引过谢二,不好面对晋陵,又被桓五那样挤兑过,出来现身只会丢自己和他的脸面。
王珣却不依,坚持让她见客,她被逼得直向他撒娇耍痴了。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嬉闹,正好被几人听到。
桓五的魔音从门外传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三郎你这里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有规矩了。”
王嫄赶忙从王珣怀里出来,跟他后面一道出门。
谢暄圆场道:“庶妹可亲,表兄喜爱,五郎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晋陵冲谢暄眨了眨眼,谢暄似乎想起什么,提醒桓五:“今日过来,你不是还备了大礼,快些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也是。”桓五郎眉开眼笑,神秘兮兮道,“先喝茶,喝高兴了我再送,整整一马车呢。”
进了正厅,郎君们议着政事,王嫄坐在一旁的角落吃点心,晋陵走过来,柔声道:“世家里的嫡子,多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桓五郎的言行,小娘子别往心里去。”
这话是宽慰她——方才桓五的阴阳怪气,王嫄早听说公主生于乡野,性情坦荡,没想确实是个迥于寻常的妙人。
她起身:“谢公主安慰,阿嫄省得。”
晋陵似乎还想说什么,眼中倏地掠过一抹不快,可能想起她曾勾引过谢二的事情,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谢暄坐着饮茶议事不时看向晋陵,许是怕夫人等得着急,催促桓五:“五郎,快献上你的大礼,三郎的洞庭晴雪,你一人都喝一壶了。”
桓五郎啧了啧舌头,开怀一笑,抚掌几声,两个仆人牵着一辆马车驶到厅前。
王珣笑道:“五郎豪侈,这贵礼,我都怕以后还不起啊。”
桓五郎冲他挤眉弄眼:“我知道你心头好,这回保证都是你中意的。”
他拍拍手,仆人掀开车帘,数十个美貌的小女郎挨个下来,聘聘婷婷立成一排,齐冲王珣巧笑倩兮:“见过郎君,祝愿郎君早日安康。”
王嫄攥紧手心,这些小女郎瞧着都刚及笄左右,个个面幼体盈,简直是按她的模子找来的,有两个比起她的容貌身段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下意识望向王珣。
王珣仿佛很是受用,笑道:“五郎,你赠我这般多的艳福,是希望我早日安康还是继续缠绵病榻啊?要知温柔乡,英雄冢。”
桓五郎睨他一眼,又瞥过王嫄:“是希望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同谢二……”似乎发觉言不妥当,介绍起这一排女郎,“她们有些及笄了,有些尚未,你尽可随意。”
王珣神情略带一丝窘迫,貌似桓五大庭广众之下高谈床帏之事有辱他君子形象,桓五郎拍拍他肩膀:“这可都是我专程从各地为你搜罗来的,你可不能推拒。”
他阴险地堵住他回绝话头:“你若不要,那我便送给别人了,要么卖到青楼里去,总之下场不会有你这儿好。”
一排女郎闻言,或被王珣风姿所惑,或被桓五言语惊吓,莺声燕语一起求道:“请郎君收下我们,奴婢定会好生伺候郎君……”有几个还落下眼泪,泫然模样,我见犹怜。
晋陵瞧这一幕,撇嘴道:“桓五你真是个坏心肝的,欺负王三院里没有掌事娘子是吧,敢这样对谢二,我绝对叫他跟你断交。”
谢暄忙道:“我妻管严,我没那心也没那胆。”
桓五郎瞥了谢暄一眼,王珣沉吟片刻,笑道:“既然五郎一番苦心,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唤来风怜,让她把这些女郎全带下去。
评论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