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肝啊！给外祖母瞧瞧，哎哟这么大了、这么好看，跟你娘一模一样！哎呀我的小心肝……”卓氏拉着明锦白嫩嫩的小手，把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打量过一遍，最后直接把人搂到了怀里。

    明钰走到了卓氏身边，可他的目光却是定在南风君的身上。

    南风君和明锦是表姊妹，她们两人的母亲是嫡亲姐妹，所以她俩大概有五成的相向，她俩都是风华绝代的小娘子，可是美的却不一样，明锦明艳，以花朵来说，她像月季像是月下美人，南风君却像是清淡的梅、空谷中的幽兰。

    南风君温柔却坚韧，当年被伤透了心，一走江南，这三年来，没有只字片语留给明钰。

    明钰接近贪婪的盯着南风君猛瞧，从头打量到尾，再从尾打量到头，南风君今天穿得素淡，一件藕色云纹的上衫，外罩一件月牙白的褙子，下着水色的缎面罗裙，她的脸上不施胭脂水粉，可难掩天仙之姿，令明钰一阵心荡神驰，太久不见她了，他只想狠狠的把她搂进怀里，一解相思。

    明钰的眼神大胆而露骨，南风君却像是没注意到他这么大个大活人。

    “外祖母，我也在呢！”明钰这话像是说给老太君听的，实际上却是说给南风君听的。

    “哟！这臭小子挺眼生的，哪里来的？”看到外孙，老太君心里还是高兴的，只是不太稀罕就是了。

    说起来也奇怪，朱家子嗣丰硕，男娃儿一个一个蹦出来，女娃娃却少，其他家族是奖赏媳妇儿生出儿子，可在朱家生儿子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会被奖赏的是生女孩儿。

    朱家已经一连十代皆如此，当年老太君生了三个女儿，可风光着呢！

    朱家家主朱水明与嫡妻卓氏就只有一个女儿，当年也是疼得眼珠子似的，只是女儿才出嫁，就领了个外室女，这也是后话了。

    “外祖母还是同以往一样爱说笑呢！”明钰心里那是苦的啊！

    妹妹走到哪儿都招人疼，他走到哪儿都招人嫌。

    “哪里是说笑？哎呀男子都薄幸，咱们锦姐儿和君姐儿都是最好的女娃儿了，不是最好的儿郎，咱们不嫁啊！”话说完，还意有所指的扫了谢蕴一眼。

    老太君自然是知道明锦和谢家有婚约，同时，她也接到了明侯的信息，说是要给明锦和表哥们相看。

    老太君知道自己的儿子有意与冠军侯府联姻，所以让家里所有未婚的儿郎都去了一趟，接明锦回朱家，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动了歪心思，甚至让血统不纯的脏东西混在相看的儿郎里面。

    卓氏这句话不只是在敲打谢蕴和明钰，也是在敲打朱水明。

    朱水明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养外室悄悄的养了十几年便罢了，非要在这个时候把人都领回来了，不给髮妻颜面，也不给家族颜面，大概是老太爷去得久了，他心也被养大了，真以为自己可以屏弃百年的悠久家族传统，任性妄为了起来。

    朱水明一把外室带回来，就不顾老太君的劝阻，把人抬了贵妾，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姨娘那边送，伤透了髮妻的心。

    朱水明的外室给他生了一双龙凤胎，男孩儿和嫡妻袁氏的幼子同岁，简直是膈应人到了极致。

    好似嫌这一切不够糟心，朱水明不为自己的嫡子做打算，却想让明锦嫁给这个外室子，简直是要把老太君气坏了。

    老太君这回去大明寺，除了给明家兄妹祈福以外，也是祈求家宅安宁，如今她年纪大了，有几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朱水明也不是不明白事理，只是人心都是偏的。

    明锦的身份高贵，嫁到江南来，能够带着丰厚的嫁妆，如果嫁给了他的外室子，那麽就能护着他儿子娘俩，也能够帮衬朱宁音的婚事。朱水明就不明白了，他是明锦的舅父，难道还能害明锦？明锦嫁进朱家，难道还能受委屈？朱家虽然不如明家，可在扬州也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还是皇帝亲娘的母族，也算是正经八百的皇家姻亲了。

    明锦看了一眼朱宁音，这不看还好，这一看心里就萌生了淡淡的不悦。

    朱宁音的目光定在谢蕴身上，眼底写着痴迷。

    明锦摸不准自己此刻的心情。

    就算她不打算嫁给谢蕴了，也不喜欢一个女子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谢蕴。

    朱宁音的目光实在太露骨，朱家其他姑娘纷纷露出了不喜的神情。

    老太君冷冷看了朱宁音一眼，接着又把目光放回明锦身上，“回来了就好，来，陪外祖母吃点东西，哎哟我的小心肝可真瘦！京城的东西难吃，都把我小心肝饿瘦啰！”

    “之前小小刚回来的时候也是受得剩一把骨头了，你瞧现在多好。”老太君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南风君的手背。

    小小是南风君的小名，小小和寸寸，刚好是一对儿，这明侯取小名的章法，令人不敢苟同。

    “外祖母可要依照我刚来那会子的方法喂寸寸，包管一下子就把寸寸的脸喂圆了！”这是南风君第一次开口说话。

    明钰急得要命，悄悄地伸手想要拉南风君的手，可是愣是连一片衣角都搆不着。

    “姊姊笑话我。”明锦勾着南风君的手，两个小姑娘笑了起来，这真的要让朱家的儿郎春心萌动。

    朱家的儿郎从小受诗书礼教，就算是瞧着姑娘，那眼神也是含蓄的，就只有一人的目光让谢蕴心里生出不喜。

    那儿郎今日打扮太盛，身上穿着红色的锦袍，脸上还敷了一点粉，在一众选择穿着稳重色系的儿郎里头，这位少年还真的格外的出挑，他便是朱水明的外室子朱廷澐。

    世家子弟会敷粉的也不是没有，可谢蕴最不耐烦那样有脂粉气的男人，他着那儿郎的眼神，彷彿在看一个死物。

    一家人进了朱家的堂屋，在那儿已经摆上了宴席，朱家的家宴还是男女分席，谢蕴的目光始终不离明锦，直到文曜遮住了他的视线，文曜刻意站在两人之间，叫住了明锦，“寸寸，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四处走走的，可别忘了。”

    “这位是文家的三郎吧！我还记得你母亲，是个有趣的丫头片子，这回来作客，就当自己家里，好好的玩儿。”老太君上下打量了一下文曜，态度还算和善。

    当初明家和朱家结亲，她自然是见过明侯的妹妹明安，她对明安的印象很好，自然地对文曜也十分亲切。

    谢蕴悄悄的握了握拳。

    在与明锦分离以后，他率军以最快的速度剿灭了水匪，十八寨的地下头子是个虔诚的信徒，那时他正带着高龄八十的祖母到大明寺上香。

    江南水匪的地下头目是淮扬一代有名的富商，名为言之弄，言家商行在淮扬一代颇有名气，谁都想不到竟是他为十八寨提供资金的幕后黑手。

    在上一世，十八寨是在半年后被剿灭的，那时候谢蕴正在放婚假，剿匪的差事落在后族韩家的头上，那时候十八寨已经被谢家的部将剿灭十之八九，韩家变捡了那最后一成，皇帝以韩家剿匪立了大功，把南方的水师和京都的禁军虎符给了韩家。

    如果只是如此，也变罢了，韩家本是文臣出身，领兵打仗哪有什么经验？水匪根本没有剿灭，只是躲到了檯面下，等谢家建立王朝的时候，水匪再一次猖獗。

    到了最后，这十八寨还是谢蕴亲手所灭，只是这时隔了几年，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民众后害。

    如今谢蕴重活一世，自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管是南方的水师或者是北方的禁军，这一回他可是一步都不会再退了。

    至于明锦。

    他可以理解她想逃避的心思，也可以追求她、讨好她，但是要把她拱手让人，那是死都不可能！

    谢蕴和文曜飞快地互看了一眼，里头的战火一触即发，明锦毫无所觉，老太君却是把一切都看在眼底了。

    老太君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年纪大了，日子过得枯燥，两个年轻小伙子抢着一个小美人的场面想想就让人心情愉悦。

    老太君可没有自家儿子那样不识时务，还想着要入京为官，所以才想着让朱家儿郎娶明锦亲上加亲。朱老太君心中门清，自女儿过世以后，当今皇帝就已经是韩家妇的养子，生母哪有养母亲？朱家人最好就是安安份份的留在江南，这样才能保持一直以来的体面。

    “小小……”明钰心里急了，到现在南风君依旧一个眼尾巴都不愿意赏给他，他的声音带了讨饶的意味。

    南风君充耳未闻、相应不理，明钰只得伸手想要悄悄拉一下南风君的衣袖，却被南风君给避开了。

    这一切都落入老太君眼里，老太君心中想着，“呵呵，这下可精彩了！小小，弄死他！”

    朱家三姝各有千秋，长女朱惠柔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在一年秋狩之时，与南明侯不打不相识，在那之后朱惠柔远嫁，生了一个女儿，老太君都还来不及再见女儿一面，朱惠柔就和丈夫在敌袭中死去。

    南风君虽然没能跟在母亲身边长大，却是把朱惠柔那身风骨继承了八九成，老太君一件南风君，就彷彿见到女儿一般，她当真是把南风君捧在掌心，在老太君眼里，谁都比不过南风君，就算是自己亲外孙也一样。